出了小山坳之後，便是一陣黑黢黢的山路。他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經過一陣狂奔變更時深夜時分了。幸好這一路上沒有什麼險峻的道路，而且還離開了山道一路上越走越平坦了。

    不過多時，前邊似乎有了火光，有了人煙。狄仁傑附身掠下，將衣輕裘輕輕一帶，說了一聲：“起！”

    他就帶著衣輕裘飛了起來。

    兩個人落在這大樹邊上，動靜就像是無聲無息的幽靈一般。狄仁傑放開衣輕裘，豎起食指放在唇邊上。衣輕裘便知道禁制出聲，甚至是有意的調慢了呼吸和換氣。

    大樹下邊，是一群人正在集會中。這些人白衣白袍，帶著高高的白帽子。他們中間圍繞著火堆，一群人都在這裏對著火堆參拜。

    這些人在幹什麼？衣輕裘一臉茫然的看著。

    他在等候狄仁傑為他解答，但是卻發現狄仁傑沒有任何的解答。他只是看著這些人，一貫平靜的臉上皺著眉頭表情嚴肅。

    衣輕裘看習慣了平靜的狄仁傑，看到過說笑的狄仁傑，但是從未看到過這樣嚴肅的狄仁傑。

    他似乎正在忍受什麼。

    衣輕裘不知道。但是衣輕裘知道的是他對於這些正在朝拜的人們非常反感。

    這是為什麼呢？

    在衣輕裘的眼中，這些人並不像是壞人，只是一般的信眾而已。他信的是佛，這些人可能不是，他們信奉的是火。但是無論是什麼，都是給人指點給人以光明的。

    信什麼宗教不是信呢？

    這是衣輕裘此時此刻的想法。

    在這些人蔘拜完成之後，他們當中的一個站起身來，彷彿是一個領頭人。這個人非常激動的說了一些話。衣輕裘聽不到，或者說不想聽。

    他們只是普通的百姓，不至於的。

    但是衣輕裘沒想到的是，這些人說完了之後，竟然開始分發兵器。鋼刀，弓箭，三股鋼叉，和鐵鋤頭，鐵爬犁。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明晃晃冷颼颼的。

    “這些人要幹什麼？”衣輕裘問道。

    狄仁傑還是沒有動，只是在看著這些人。這種感覺就像是他知道這些人是在幹什麼的一般，知道這些人接下里要去做什麼。

    但是衣輕裘不知道。

    那個分發兵器的人激動的說了一些事情之後，就一聲大吼，揮了揮兵器，帶著人朝著一個方向衝了過去！

    狄仁傑悄無聲息的從樹上飛了下去，在夜空中跟了上去。

    衣輕裘也從樹上跳了下來，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今晚莫名其妙的要幹什麼。只是跟著狄仁傑就對了。

    但是馬上的一道光芒讓他知道了今晚要幹什麼。因為前面有了火光！

    前邊竟然是一片山中村落，雖然人不多但是卻也是有十幾個人的。

    那裏的確是火光，而且是沖天的大火。不但有大火，一群人還在大火中，手持兵器砍殺著大火中的人！他們見到男人殺男人，見到女人殺女人，甚至是孩子都試一下砍倒沒有任何的留情。

    衣輕裘大吃一驚慌忙趕了上去。狄仁傑一旁略過更是先他一步進入火場。

    衝進來之後的衣輕裘真的不知道應該幹什麼。他想救人，但是眼前的大火讓他無法忽視。他想滅火，但是若是人死光了滅火何用？

    正在發呆的時候卻看到狄仁傑凌空一點又飛了出去。

    “你在這裏保護他們。我去救人。”

    冰冷的聲音還是那樣平平靜靜。但是卻已經是救命的聲音了。

    衣輕裘尚在猶豫之間，卻聽到一聲大吼“在這兒呢”，幾個人掄著三股鋼叉就上來了！

    背後的人一陣驚呼大聲哭泣起來。衣輕裘沒有辦法的更多的思考，出手便是殺招。

    劍出無悔，衣輕裘卻是後悔了。因為這一劍打出去之後，他才發現須臾之間打死的三個人竟然是毫無武功的人。

    這些人不是江湖中人！

    說時遲那時快，狄仁傑輕功進出，已經帶出了不少的人，衣輕裘快劍連環卻也造了不少的殺孽。

    但是他不殺人，可能都保不住身後的這人。火場危機，讓他不能多想。對於這些普通人來說，他的一舉一動都是致命的。

    終於，再也沒有人從火場中衝出來殺人了，衣輕裘的身邊卻也躺了一堆的屍體。他從來沒有這麼專注的去殺過人，從來沒有！

    無論是他還是狄仁傑都是不殺人的！

    衣輕裘呆呆的坐了下來，看著這些人，一直到狄仁傑站在他面前。

    他抬起頭看看狄仁傑。那張一貫平靜的臉上滿是黑灰，雪白的袍子也是沾滿了稻草和碎屑。從來是新新的一雙白色軟緞靴子上此刻不是黑泥就是馬糞。

    “你做的很好。”他低頭看了看衣輕裘，說了一聲便轉身走到了這些人的面前。

    “沒事了。”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空靈，此時此刻聽來就像是天籟之音。“那位大俠已經將那些賊人都殺了。你們快去謝謝他吧。”

    被狄仁傑救出來的人大約是十幾個人，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紛紛對著衣輕裘磕頭道謝。

    衣輕裘慌忙起身，將他們一一扶起來。

    狄仁傑還拿出了一錠金子，放在了地上。“這些給你們重建家園。日後若是有什麼困難，可以去找官府幫忙。”

    這些人捧著金子朝著狄仁傑叩拜道謝。

    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能夠將財帛分給人間的，就是神仙。

    跟著狄仁傑繼續探查的路上，衣輕裘前思後想一陣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狄仁傑也停了下來，回到他面前問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些人會殺人？”衣輕裘問道。

    “我若說不是你會相信嗎？”狄仁傑說道，“你已經前思後想的很清楚了。”

    “你！”衣輕裘上前一把抓住他，“那你大可以直接說明白啊。不必等他們殺人啊！”

    “你相信嗎？”狄仁傑靜靜的將他的手掰開

    “我寧可一輩子不信。”衣輕裘無奈的蹲了下來。

    “如果下次再遇到這樣集會的人，你會怎麼樣？”狄仁傑問道。

    “我會教訓他們！”衣輕裘說道，“我會打他們讓，打到他們不再殺人了為止。”

    “然後你一轉身他們繼續殺人？”狄仁傑冷笑。

    “難道讓我用佛法感化他們。”衣輕裘說道。

    “這句話你自己信嗎？”狄仁傑問道。

    “那你怎麼做？”衣輕裘問道。

    “我？”狄仁傑說道，“我會在他們殺人之前殺死他們！”

    “殺人者人恆殺之。”衣輕裘教訓道。

    “如果不殺他們下一次就不知道殺多少人了。如果有一天，一個人這樣站在你的面前，指著你的鼻子這樣說，他的父母兄弟是你害死的，就是因為你沒有殺掉這些人，讓他們有機會再次殺人。你又會怎麼做？”

    “我！”衣輕裘不知道。他當然不知道了。

    這些複雜的問題他從來沒有遇到過。他也不想知道。

    “你的反應和他們一樣。”狄仁傑說道，“一樣的愁苦。但是如果殺人者和被殺者只能保留一個，你會留誰？”

    “當然是被殺者。”衣輕裘說道。

    “為什麼？”狄仁傑明知故問。

    “因為殺人者會殺掉被殺者，最終睡也留不住！”衣輕裘說道。

    聽到他的答案，狄仁傑笑了。這一次是燦爛的笑容。

    他開始慢慢的往回走了，再也沒有一縱百步的輕功，而是真真正正的走回去。

    “來，我給你將一個故事。”他招呼了一下衣輕裘，讓衣輕裘跟上。

    “你看到的那些殺人者是摩尼教的教徒。摩尼教以聖火為崇拜偶像，崇拜的是明王，聖火明王。他們的教內的教義便是，光明王國的統治是明父、大明尊。黑暗王國到處充滿煙火、悶氣、颶風、汙泥、毒水，由黑暗魔王統治，住著五類魔，整天沉溺在情慾、爭吵之中。光明與黑暗數次大戰，黑暗魔王讓惡魔生下了人類的祖先。因為人類是黑暗之魔的子孫，大明尊便派遣光明使者，用光明分子來拯救人類的靈魂。”

    “所以人們應該戒掉五類魔念來進行對於光明的崇拜和修行是嗎？”衣輕裘問道。

    “那樣的話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一幕呢？”狄仁傑反問道。

    看到衣輕裘無解，他才繼續說道：“因為這些人走偏了。摩尼教眾也分為很多類。這一類是最該死的人。他們認為自己就是光明國的使者，就是代表著明王。他們將不跟隨他們的人不能成為他們的信徒的人全部殺死。這就是咱們看到的這一類！”

    “這些人也太極端了。”衣輕裘說道，“信奉本就有著差別。不信他們未必不是善男信女，何必這麼咄咄逼人呢？”

    “你看到的這些還算是低等的教徒。”狄仁傑說道

    “低等，難道說還有高等教徒？”

    “如果我估計不錯，咱們再向前走就能遇到高等教徒了。也不知道這一次過來的是誰。”狄仁傑一路前奔一邊說道。

    “你貌似很熟悉摩尼教啊。”衣輕裘問道。

    “當年我曾出使突厥，和摩尼教有所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