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雍城，狄仁傑一路快馬狂奔直回蘇定方的大營。

    這一次可真是畫蛇添足，非但沒有找到州志，反而惹了一幫貪官汙吏。

    如果不是心繫蘇定方的前方營地，狄仁傑也犯不著這麼連夜趕回。

    他這一次是真著急了，路過驛站的時候都沒有休息，而是直接換了驛馬便繼續趕路。

    這一路上少說也是一百多裡地的路程，別說狄仁傑了，就是衣輕裘和隨行的兩個千牛衛都受不了了。

    他們進入大營的時候，一個個精疲力竭。那兩個千牛衛一進來找了個營房倒頭便睡，衣輕裘雖然是強打精神跟著狄仁傑去見蘇定方。可是他也是昏昏欲睡的。

    他真不知道狄仁傑怎麼一直撐到現在？

    蘇定方也嚇了一跳。

    狄仁傑衝進來的時候，他正在吃飯。一下子有這麼一個人來到面前，驚得蘇定方一手碗一手筷子都來不及放下，張著大嘴看著狄仁傑。

    “蘇將軍，這兩天地龍動沒動？”狄仁傑一走進來，劈頭蓋臉便是這個問題。

    “狄大人，幹嘛這麼風風火火的？出什麼事兒了？”蘇定方趕緊放下碗筷，問道。

    狄仁傑搖搖頭。

    “事兒倒是沒出，不過雍州片刻之間就會大亂。如果你這個時候還沒辦法打通進兵道路，恐怕事情有變亂的會是你的後方。”

    “怎麼回事？”蘇定方大驚！

    狄仁傑就像一個紙渣的金剛一般，穩了穩心緒前後微微搖晃。

    他好像隨時會倒，可是現在卻強撐著一口氣。

    “具體事情，你稍後會從聖旨當中知道。你的問題有人回答，可是我的問題如果你不回答就沒人回答了。我現在有大事問你，這兩天地龍動沒動？”

    “動了。”蘇定方稍稍猶豫一下覺得還是先回答狄仁傑的問題。

    “能給我標一下路線嗎？哪怕就是出現的地點也行啊。”

    “跟我來。”

    蘇定方這兩天飽受地龍之苦。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天這個大怪物出現的特別頻繁，幾乎已經到了天天出動的地步。蘇定方本來在進行計劃，應該是以五萬人馳援前方的。可是現在足足被堵了半個月，地龍……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這傢伙是什麼東西。

    狄仁傑將地龍出現的地點和消失的地點都在沙盤上做了標記，然後再將這些你知道嗎？標記一圈一圈全都用圓連起來，最終倒是得出了一個地方，背熊山。

    “州志我也沒看到，但是從這兩天地龍出沒的方向來看，地龍大概是這個範圍這個位置。蘇將軍，勞煩你讓人去看看，地龍是不是就在這兒？”

    該警告的警告了，該探查的探查，狄仁傑把手裏麵的活一撒乾脆睡著了。

    他這一回可是呼呼大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

    衣輕裘尚未醒來，狄仁傑便走處營帳，伸個懶腰。

    “你總算是醒了。”

    他萬萬沒想到蘇定方竟然就在營帳外面等著他呢。

    “蘇將軍？你等我？”

    “就是等你，按照你所畫出來的地方，斥候去了一趟背熊山還真見到那個地龍了。原來，你早就知道地龍在那裏？”

    狄仁傑搖搖頭。

    “若無將軍這兩天的探查，我也未必知道。只是現在，咱們的資訊不全，我也只是知道地龍在那裏，並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東西。更沒有其他的資訊。最關鍵的是，這個東西是什麼時候來到雍州的，怎麼進來的都一無所知。”

    狄仁傑眉頭深皺，面容緊鎖。

    地龍這麼大的東西，竟然離長安城這麼近。萬一真要是出現異獸攻城的事情，那長安城內必然措手不及。

    天子震盪，天下大亂。那纔是真正的糟糕！

    “不至於吧，自古以來從來沒聽說過異獸攻城的事情。”

    聽到狄仁傑這麼一說，蘇定方這才知道他急什麼。

    “上古的時候是人怕異獸，因為那個時候的人還不會用火。燧人氏取火之後，就變成了異獸怕人。因為這些野獸們都知道近火就死。不信你現在找一條狗來，哪怕從沒有見過火，它也不敢接近。更何況異獸害怕響動，所以住在城外的人有什麼大事小情之類的都會放炮。為的就是將野獸嚇走。可是這個異獸……”

    狄仁傑這話又是說了一半兒。

    蘇定方明白了。

    這麼多年，野獸已經從怕火到了知道怕人的地步。因為飛禽走獸全都知道人能御火，能有爆竹響動。

    “可是現在這隻異獸硬生生是不怕人，甚至還敢直衝大軍！就說明它並非是那種遠離人群的山野異獸。這一定是被人養出來的，蘇將軍，我請問你這些人養這麼一個鑽地打洞的東西出來是爲了好看的？”

    蘇烈這一回算是明白了。

    這個應該就是對方的“攻城器！”

    試想那隻地龍一旦動起來地動山搖飛沙走石，進進出出大地裂痕，恐怕就是城牆都未必擋得住。更何況對於這種畜生而言，城牆也就是薄薄的一層紙，它鑽到地下繞過就好。

    如果再進一步想，這些偷渡攻城器進來的人肯定不是過來給皇帝拜壽的。

    他們要幹什麼呼之欲出。

    “狄大人，這究竟是你偶然發現的還是你早就知道？”蘇定方現在都懷疑狄仁傑其實一早就知道這些事情，甚至是全盤掌握對方動向。

    只是等著時機到了之後才說出來。

    “蘇將軍，我是真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麼。只是最近去了一趟雍城，意外發現那裏和長安的金銀走動非常頻繁。不少皇親國戚都是受惠之人。黃金，異獸，京城近做，突厥作亂，還有龍門幫出現的刺客。這些事情都連線在一塊兒您還想象不出來？”

    蘇定方當然想象的出來，只是這個想象實在不敢相信而已。

    一個勾結內部，外通突厥，亂雍州，斷禹門，庭州動盪的大布局隱隱約約出現在蘇定方眼前。

    可是他還是不能相信。

    “這些人的野心真的這麼大？”

    “所以啊，我現在擔心的就是如果咱們行動太慢不能折了這個異獸，恐怕這事情就糟糕了。”

    狄仁傑說到這裏才端起水碗，咚咚咚喝一口。

    從醒了到現在他一口水都沒喝，現在是真渴了。

    可是蘇定方卻慌了。他行軍打仗一輩子從來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慌張。

    他彷彿還記得上一次慌張是因為貞觀年間被李靖重新啟用作為征討突厥的大將軍時的事情。因為大唐之內的很多名將全都是他的對手，他隻身來到長安宛如進入虎苑一般。他在身邊全都是老虎，隨時可以一口把他吞噬。

    現在蘇定方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邊就睡著一隻老虎，便離自己十幾裡之外的背熊山上，有一隻異獸。

    它可以隨時直衝營帳。

    雖然未必殺得死他蘇定方，但是誰知道下一個被高高衝上天空的是誰呢？

    “我之所以要去找州志就是想知道這隻異獸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生長年歲是多少。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找到，要是想殺……”

    狄仁傑說到這裏，故意遲疑了一下。

    蘇定方愣住了。他不知道狄仁傑要說什麼。

    可是衣輕裘卻一撩簾子走進來將狄仁傑下下面那句話說出來了。

    “想要殺就只能用毒是嗎？”

    “瞭解我。”狄仁傑一笑。

    還是和衣輕裘說話更痛快一些，蘇定方的思路有點慢，跟不上他。

    “可是你得知道，要毒死的東西，如果越大的話用毒的量就越多。你現在並沒有看到州志，就連這個東西是蟲是獸你都不知道。怎麼毒啊？”

    “你這麼說算是行家。”

    狄仁傑一笑。

    下毒也是有門道的，毒獸和毒蟲完全不同。有些圖對於蟲子而言是致命的，但是對於人手而言確實無毒。有些毒對於瘦人是致命的，但是對於蟲子而言確實無毒。

    所以衣輕裘大體上也知道狄仁傑這一路奔波是爲了什麼？

    可是狄仁傑卻一個翻手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的一個金色的小圓筒來。

    這個圓筒巴掌大小拳眼粗細，狄仁傑一定要這個東西嚇唬稱綾羅兩回了。

    “這是什麼？”

    “唐門三絕聽說過嗎？”狄仁傑問道。

    蘇定方當然搖搖頭。他沒混過江湖，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衣輕裘稍稍皺一下眉頭問道：“你用的是銀星追風箭，難道暴雨天瀑釘和穿雲水都在你這裏？”

    “你看到的這個就是堪稱江湖三毒之外的另一個劇毒，穿雲水。”狄仁傑手再一翻，這個小圓筒便不見了。

    也不知道他收在什麼地方？。

    “等等，暴雨天瀑釘也在你這裏？”

    狄仁傑的回答就是伸手。

    他的右手猛然一抬，五指一張，一片銀色飛釘從他手中飛出釘在屏風上。他的拳頭一收，這個屏風竟然咔啦啦一聲碎成了一地木屑。

    “我想我已經回答了。”

    “我想唐門的老門主是不是疼你疼的過頭了？竟然連家傳的風雨雲三絕全都給你了。”

    “我想也是，我科比他孫子討人喜歡。”

    狄仁傑一笑，走出營帳。

    “走吧，咱們兩個去一趟背熊山，讓我看看穿雲水會不會幹掉那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