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遵命。”奴婢拿著披風匆匆退下。

    敬子昂卷著袖子過去淨手，穆敏拿著帕子站在一邊，瞧著他淨好了手，然後過去給他擦手，日日案牘勞形讓敬子昂的右手手指有些微微的變形，手指內側的硬繭顏色微深，只把敬子昂的手顯得異常的蒼白，穆敏瞧著忍不住就蹙了蹙眉，一邊道：“一會兒等用完了晚膳，塗了藥油我好好兒給你揉揉手。”

    敬子昂自是沒有不應的：“如此就多謝夫人了。”

    似乎是擔心穆敏心疼，敬子昂揉了揉自己的手，一邊笑著又道：“有夫人賢惠至此，為夫這雙手少說還能再握三十年的筆桿子。”

    穆敏白了他一眼：“遲早把你的筆桿子都給撅了。”

    “哈哈哈！”敬子昂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向嚴肅的男人，也只有在穆敏面前纔會如此輕鬆開懷。

    飯菜擺好，穆敏打發了侍婢退下，他們平時吃飯也甚少用下人伺候，穆敏給敬子昂盛了一碗老鴨湯，眼瞧著敬子昂喝完了，穆敏這才把憋在心裏大半天的話兒說了出口。

    “二房的事兒，你可聽說了嗎？”

    敬子昂聞言點了點頭，面色發沉：“傳的沸沸揚揚，只怕滿城人都聽說了。”

    穆敏聞言，面色也不大好看，她的確是厭惡怨恨二房，尤其是在二房屢次想設計穆長風穆葭的婚事，這就犯了穆敏的忌諱了，她跟穆昇血肉相連，長房跟敬府也是同氣連枝，所以在穆敏心裏，二房算得上是頭號死敵，但是這並不代表穆敏在得知穆磊穆長林父子落得此番田地後會覺得開懷。

    穆敏又給敬子昂盛了一碗老鴨湯遞了過去，一邊蹙著眉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你可知道詳細內情嗎？也跟我說說，就咱們家跟二房的關係，我也不好意思派人出去打聽，都在家著急一整天了。”

    “我還沒看到案宗，不過今兒在大理寺入耳的風聲的確不少，”敬子昂皺眉道，語氣中帶著揮之不去的嫌惡，“我看這事兒十有八.九是二房那邊自找的。”

    “此話怎講？”

    當下敬子昂將自己知道的案情跟穆敏說了一番，末了他又道：“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簡單來說就是，穆磊的姘頭爲了自己的前程，花錢買兇，當街對穆長林痛下殺手，結果殺手失利，卻也毀了穆長林的身子，穆磊又反過來殺了他的姘頭……還有他姘頭的姘頭，反正穆磊將那兩人都給殺了。”

    “對了穆磊那個姘頭的姘頭，是穆長林的伴讀，就是那個叫孔文的，穆磊的那個姘頭又是穆長林讓孔文從揚州偷偷摸摸找來的，叫梅香，據說這梅香一開始是在長風跟前伺候的，現在你知道了，就是這麼個事兒。”

    敬子昂只講案情，倒是沒有進行任何推測，但是穆敏卻又不蠢，更是在穆府後宅長起來的，隨即也就明白過來了，因為實在覺得噁心，穆敏還險些作嘔，她喝了幾口湯，這才勉強平復心情，對敬子昂道：“雖是一早知道二房是藏汙納垢的所在，卻也沒想到竟能腌臢至此，就這樣的血脈，斷了也就斷了，沒得留在世間做惡又噁心人。”

    敬子昂道：“穆磊殺人鐵證如山，而且還是在天子腳下首善之區惡性殺人，這案子不管讓誰來判，都免不了一個死刑。”

    穆敏神色淡淡，點頭道：“該是如此，經此這案子倒是能給裴孝廉掙個好名聲。”

    敬子昂聽聞“裴孝廉”這三個人，眉頭不由得皺了皺，只是倒也沒說什麼，低下頭來繼續吃飯，一塊酥心燒餅下肚，敬子昂忽然想起來了什麼。

    “二郎呢？怎麼沒瞧見人？”

    “在房裏用功呢！”提到敬成梁，穆敏頓時一臉忍不住的雀躍，忙不迭放下筷子，跟敬子昂道，“這程子二郎上進得很，也不出門聽曲兒了，倒是開始靜下心來練字了，我晌午過去的時候，正趕著他練字呢，特別用功，墨都沾臉上了，敬郎，你說咱們二郎這是不是開竅了？”

    “指不定就是三五天的熱度，弄不好是故意賣乖不定想跟你求什麼稀罕物呢，你還是少些期望的好。”敬子昂卻給穆敏潑涼水。

    穆敏不樂意了：“哪兒有你這麼當爹的？兒子上進了，你這個當爹的非但沒一句誇讚鼓勵，倒是一個勁兒地埋汰，是生怕兒子學好礙你的眼？”

    “行了行了，是我錯了，是我對二郎存偏見了，我跟夫人檢討，夫人快別生氣了，”敬子昂忙不迭賠禮，一邊含笑道，“等吃完飯，我就去二郎房中瞧瞧，再當面表揚鼓勵二郎，夫人意下如何？”

    穆敏懶得搭理他，一聲冷哼，不過態度明顯緩和了不少，還給敬子昂夾了一筷子的茄盒：“你嚐嚐這個，昨兒你還惦記這口的。”

    只是這一晚敬子昂到底還是沒能去成敬成梁那裏，飯還沒吃完的時候，管家便就匆匆來報，說是府尹衙門的人過來了，有要事呈報。

    府尹衙門這大半夜的能有什麼要事來找敬子昂？

    敬子昂跟穆敏同時都想到了二房的案子，一時間，兩人面色都不大好。

    “把人請去偏廳，”敬子昂吩咐管家，一邊放下碗筷，起身要走，卻被穆敏拉住了手，敬子昂一回頭就對上了穆敏擔憂的目光，他拍了拍穆敏的手，寬慰道，“你放心沒事兒的，你接著吃，不用等我了。”

    穆敏不放心，可卻只能放開敬子昂的手，瞧著敬子昂出去，她是再沒胃口了，在房中愣坐了一會兒，然後沉著臉站了起來，出了房去，然後輕手輕腳走到了偏廳窗下，屏息凝神聽著裡面的動靜。

    ……

    偏廳。

    府尹衙門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京師府尹裴孝廉的師爺，不單單是師爺，一併過來的還有書吏跟一位官差，書吏手裏捧著卷宗，官差手裏則拎著個包袱，敬子昂甫一進來，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掃，對他們的來意，心裏已經大致猜到了，一時間，面色就冷了不少。

    “卑職見過敬大人！”三人朝敬子昂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