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尸位素餐
“卑職見過敬大人!”三人朝敬子昂行禮。
敬子昂點點頭,然後坐了下來,管家進來要給上茶,敬子昂擺了擺手,讓管家退下,然後衝那三人道:“這時候不便留客,諸位不妨長話短說。”
瞧著敬子昂的態度,師爺心裏就是一聲冷笑,心中暗道,都道這敬子昂是最鐵面無私、剛直不阿的主兒,可遇到了自家人犯事兒,還不是這幅避而不及、高高掛起的德行?可見是名不副實。
心裏是這麼想的,可是面兒上卻一點兒沒露,師爺反倒是一臉愁色,對敬子昂道:“敬大人,屬下本不該夤夜來訪,只是實在沒有辦法,今日京師突發兩起血案,死傷三人,天子腳下首善之區,竟會出此人命大案,實在是駭人聽聞,府尹大人自是不敢懈怠,趕著就去案發現場勘查,只是一時不慎,竟跌落密道,以至於人昏死當場,到現在還未醒轉,府尹大人臥病自是不便再審理此案,所以按例,這兩個案子當移交到大人手上,所以屬下等三人只得上門叨擾,還請敬大人見諒。”
“果真是了不得的大案,以至於府尹大人如此奮不顧身,師爺也是不遑多讓,都等不及明日,這大半夜的還要過府來這一趟,”敬子昂面無表情地道,“可見府尹衙門從上到下個個都有時不我待之緊迫,只是這份緊迫若也能用在旁的案子上就好了,府尹衙門也不會每年積壓那許多疑案了。”
師爺自是聽出了敬子昂這話中的嘲諷,只是他也不生氣,敬子昂越是嘲諷越是厭惡他們,那便就是越不願意接這個案子,也就證實了敬子昂所謂鐵面無私不過是個虛名罷了,所以再開口的時候,師爺反倒還多了幾分笑意:“敬大人之鞭策,屬下銘記於心,也會將此話待給裴大人。”
敬子昂不再理會他,師爺也不自找沒趣兒,當下吩咐書吏跟官差將卷宗跟證物做了交接,然後便就起身告辭了。
敬子昂看著桌上的卷宗跟證物,眼中滿是積怒。
敬子昂為什麼會生氣呢?那師爺還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之所以生氣,是氣裴孝廉這明顯顯地推諉,怎麼就去個現場就能跌進密道?還正好摔暈了過去?都能跌進去人的密道,那得多大?裴孝廉是眼瞎了纔會看不見?裴孝廉又是個什麼性子?那是走一步得先算三步的人,哪兒就這麼湊巧?
無非就是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就是了。
在其位不謀其政,卻只一門兒心思想著和稀泥,很多時候尸位素餐比貪官汙吏更可恨。
師爺他們走後,穆敏就氣呼呼地進了偏廳,指著桌上的那些物件,氣得怒目三丈:“他們分明就是故意的!裴孝廉不想審這個案子怕沾得一身腥,所以就把燙手山芋推給了你!你幹嘛非要讓他們得逞?!”
敬子昂無奈地搖搖頭:“他們按章辦事,並無錯處,我自然不能把人拒之門外。”
“你這人簡直……簡直就是榆木腦袋!明知道是人家設得圈套,你還要往裏跳!”穆敏氣得眼睛都紅了,被敬子昂拉著坐了下來,她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卷宗,半晌一聲長嘆,然後皺著眉看向敬子昂,“可你畢竟是穆府的女婿啊,你怎麼好……好審穆府的案子?”
是啊,以敬子昂跟穆府的關係,的確不好審這個案子,不管以何結案,敬子昂都會受到影響,不是六親不認,那就是徇私枉法,眾口難調,從來如是,再加上敬子昂身處大理寺卿之位,這些年來沒少得罪人,若是此次有人以此做文章的話,眾口鑠金,說不定還真能積毀銷骨。
若是這個時候,穆府那邊還給他施加壓力的話,那敬子昂的處境便就更難了。
穆敏一臉愁雲密佈,滿腹擔憂,可是敬子昂倒似是並不和她一般愁腸九轉,雙手捧著卷宗,正蹙著眉仔仔細細地看,似乎全然不在乎穆敏的這些擔憂,心裏眼裏就只有手上的卷宗。
瞧著夫君這一臉的認真模樣,穆敏到嘴的話,到底還是給嚥了回去,當下也不留在房中攪擾敬子昂,給敬子昂倒了杯熱茶之後,便就輕手輕腳退了下去,甫一關上房門,穆敏就忍不住一聲輕嘆。
她其實想勸敬子昂別接這個案子,大理寺不止只有敬子昂一個,至少他不做這個主審,也能免去許多議論,可敬子昂會答應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是個什麼樣的性子,穆敏這個枕邊人難道還不清楚嗎?
勸不住的,不如算了。
穆敏緩步朝回走著,心事重重,以至於敬成梁靠近,她都沒有發覺。
“娘!咳咳!”
少年的聲音不復從前一般清亮,帶著點兒微微的沙啞,這程子,敬成梁總覺得嗓子不大舒服,穆敏昨兒才找郎中來給他瞧過,說是少年郎開始變聲並無問題,穆敏這才放心,想著連總以為永遠都長不大的兒郎都要長大了,穆敏這個做孃的又是高興又是失落,這幾天對敬成梁格外關心,一日三餐都要親自過問,只是敬成梁總覺得嗓子有些怪怪的,這幾日說話都會習慣性地帶著咳嗽。
穆敏回過神來,就瞧著敬成梁正朝著自己走過來,敬成梁這幾天一直窩在房中寫字,門兒都沒出,也就懶得收拾自己,今兒更是連頭髮都沒扎,一頭烏髮瀑布一般傾瀉而下,這若是換在旁人身上,只怕會讓人覺得不像樣,但是在敬成梁這裏,卻顯得人隨性靈動,尤其是他頭髮柔順,眼睛明亮,身著一身墨狐大氅,從頭到腳就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張臉,乍一看,似是深夜精靈一般。
“娘,您想什麼呢?人家都教您好幾聲了,娘也不答應,”敬成梁嘟囔著嘴,走到穆敏面前,烏溜溜的一雙眼,朝房中盯了盯,然後又詢問穆敏,“娘,爹回來了嗎?”
穆敏一頓,點點頭道:“回來了,在偏廳看卷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