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福田哪裏敢接話？一時把腦袋垂得很低了，也是在心裏為皇后默默嘆氣，這真的不能怪萬歲爺生氣，實在是……

    皇后這也太著急了些了，手上沒了太子這個指望，便就迫不及待地就要開始去捧瑾兒小公子了，萬歲爺才把瑾兒小公子交給皇后教養，這才過了幾天？皇后就已經尋思著如何剷除六皇子了，全然不顧及萬歲爺的心思跟安排，這也難怪萬歲爺動怒，實在是皇后……忒沒有長進了。

    其實皇后原本不必如此著急的，萬歲爺對瑾兒小公子是個什麼態度，皇后又不是睜眼瞎子，難道真的一點兒都察覺不出來嗎？所以皇后大可以把心放到肚子裡，踏踏實實地教養瑾兒小公子，只要皇后盡心盡力，瑾兒小公子能不念她這個皇祖母的好？萬歲爺又能會虧待了皇后娘娘？

    可惜啊，皇后娘娘本性難改啊，從前手裏攥著太子的時候，那真是日日都在衝鋒陷陣明爭暗鬥，如今換成了瑾兒小公子了，皇后娘娘也註定不會消停，這不，都已經瞄上了六皇子了嗎？

    方纔在景仁宮，皇后藉着宮人的口，明裏暗裏地提醒萬歲爺，六皇子對瑾兒小公子似有敵意，只怕來者不善呢，後來又引著萬歲爺去瑾兒小公子房中，叫萬歲爺親眼瞧見聽見瑾兒小公子對六皇子的恐懼，以此將今日東宮突發之事跟六皇子那邊扯上關係，明擺着是要讓萬歲爺警醒、懷疑六皇子那方，甚至是出手打壓。

    皇后膽子也真是大，這借刀殺人的法子，竟使到了萬歲爺的身上，當時姜福田在一旁都聽得咋舌不已，同時也感慨於萬歲爺的忍耐，都這樣了，還能忍著沒有拂袖而去，還能和和氣氣地跟皇后一道用了宵夜，實在難得。

    且不說六皇子對瑾兒小公子到底有沒有敵意，單說今日東宮這件突發事件，皇后暗示這是六皇子那方所為，可真的是這樣嗎？

    就像是多少人都認為的那樣，萬歲爺近來對六皇子頗為看重，的確如此，但是伴隨著看重的，從來都是警惕和擔心，所以在萬歲爺打定主意要栽培六皇子還有李氏一門的時候，錦衣衛那邊其實已經先一步開始盯著六皇子那方了，從宮中的蓮妃娘娘跟六皇子，到外頭的李氏一門，都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下，要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六皇子那邊兒的人，還能避開錦衣衛的視線出手算計太子的話，那錦衣衛豈不就成了擺設？

    所以，壓根兒就不可能是六皇子那方的人，從一開始萬歲爺就心知肚明，皇后卻還要拿他當傻子糊弄，一門心思地想著要藉着他的手鏟除六皇子，簡直就是可笑又可恨。

    不過就算如此，皇后暫時還是動不得的，萬歲爺可不想落個苛待後宮的名聲，尤其是在陳氏一門徹底垮臺之後，而且如今又出了這檔子烏鴉事件，正是世人對皇后最為憐憫同情的時候，那他就更不能對皇后下手了，爲了一個不值當的女人而搭上自己的賢名，萬歲爺覺得極其不值。

    不過，瑾兒倒是不能再留著讓這個不中用的女人教養了，沒得真的給養歪了。

    萬歲爺抿著茶，一時想著瑾兒的事兒，一時又在琢磨，今日那一場突發事件，到底是誰做的手腳。

    不是皇后，也不是六皇子那方，那究竟是誰突然對太子動手？而且用的還是這樣……讓人意想不到的手段，那麼大的動靜，竟也能逃過了錦衣衛的眼睛，不能不叫萬歲爺震驚，也不能不叫他生氣。

    錦衣衛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事先一點兒都沒有察覺，自從周祚大離京之後，錦衣衛這邊真是群龍無首，什麼事兒都辦不好，對此，萬歲爺自然又是鬧肚子的火，少不得要降罪錦衣衛的，不過……

    似乎已經有日子沒有得到周祚大的訊息了。

    對，真的挺長時間沒有收到周祚大的密報了，似乎就是從上一次周祚大成功對佟耀祖一家下手之後，他就再沒有傳過訊息回京了。

    之前倒是把這事兒給拋在了腦後，這冷不丁地想起來，萬歲爺登時就有點兒後背發涼，“啪”地一下，他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回小几上，一邊沉著臉看向姜福田：“最近都沒有周祚大的密信？”

    姜福田聞言，登時也是心裏一聲“咯噔”，是啊，周祚大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朝京師遞信兒了呢，姜福田在心裏算了一算，然後忙得跟萬歲爺道：“回萬歲爺的話，周將軍自一個月半月之前，便就再沒有往京師傳過信兒了。”

    說這話的時候，姜福田心裏別提有多忐忑了，周祚大從前也不是沒有離京辦事過，也有走個一年半載的，但是卻從來都不會這麼長時間沒有個信兒的，周祚大一直都是萬歲爺的頭號心腹，而之所以能讓萬歲爺信任，那自然不可能是因為他是個時不時音訊全無的主兒，就因為他辦事兒可靠從不擅作主張，纔會讓萬歲爺放心，但是這一次……

    肯定是出事兒了。

    至於是出什麼事兒了，只怕跟西北大營那邊抹不開關係呢，畢竟這一次周祚大奉命遠赴西北大營，又不是真的去調查佟府一門遇襲之事兒的，難道是西北大營那邊的人膽大包天，竟已經對周祚大這個御前紅人下手了不成？

    想到這裏，姜福田的眼皮就忍不住一陣狂跳，後脖頸子也是猛地出汗。

    要真是那樣的話，那西北大營……

    萬歲爺的表情越發難看了，姜福田能夠想到的，他自然也已經想到了，一時間，他心裏是又驚又怒，已然認定了周祚大已經在西北大營出事兒了，甚至都已經不在人世了，而周祚大的死訊卻一直被瞞得嚴嚴實實的，可見是有人故意為之，就是要儘可能地託著，讓他這個遠在京師的萬歲爺越晚知道越好，而在此之前，說不定就是此時此刻，西北大營的那起子人，正在密謀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