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會打繡花針的鐵匠
原先生離開四天後,終於回家了。
揹簍剛放下,鬆壽就開始翻原先生的行囊了。
“我花了兩天時間,幾乎問遍了所有的大小店鋪,都沒找到你要的橡膠手套和那些玻璃器皿,有些人連玻璃是什麼都沒聽說過,你能解釋一下嗎?”
“哦,這些在南蠻人那兒都有……”
吳偉發現,不管自己說了多麼超前的話,只要推到南蠻人身上就沒事了。果然,原先生感慨道:
“唉,南蠻人遠在南方的海上,他們與我們非同類,就是去了那兒他們也不一定賣給我們。”
“沒關係,”吳偉安慰道,“製取酒精的器具我和鬆壽已經找到了,手術工具打造好了嗎?”
“拿過來。”原先生衝着正在翻揹簍的鬆壽說道。
鬆壽拿過一個精心包起來的黑布包裹,原先生放到前面的條案上,一層一層小心地開啟,露出吳偉熟悉的一排工具來。
望著這一把把油光鋥亮的精緻工具,吳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雖然這都是手工打造出來的,但表面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細膩。
除了血管鉗把柄上的那些齒扣切合不夠嚴密外,和大工業流水線上下來的那種不鏽鋼工具相差無幾,由於都出自手工,簡直是一件件的藝術品。
原先生拿起那把手術刀,順手從鬆壽頭上扯下一根頭髮,放在刀忍上邊吹邊遊動,那根頭髮果然就斷了。
“瞧見了吧,這就叫吹毛斷髮,”原先生自豪地說道,“這是黑鐵家的手藝,他們是鐵匠世家,歷代以打造武器而聞名,是能夠打出繡花針的一代名匠。”
“打出秀花針很難嘛?”吳偉不明所以地問道。
“繡花針是磨出來的,只有能工巧匠才能打出繡花針……”
吳偉接過那把手術刀,體積雖小,拿在手裏卻沉甸甸的,很顯然是上好的百練鋼打造出來的。
看來他嚴重低估了這個時代的工匠,他怕他們打造不出來,每樣工具都比原尺寸大出三四成。
現在看來,連繡花針都能打造,即便是比原工具再小點,也沒有問題的。
由此看來,這個世界由於社會體制的制約,還沒有進入工業時代,但手工製造業已經發展到了極致,如果遇上合適的機遇與社會環境,未必就不能進入工業時代。
這一點吳偉早就注意到了,他們的手工紡織技術,已經超過了他那個世界,他們的布料綢緞製品精細無比,都快趕上他們的機器製品了。
再比如語言,除了各別的讀書人和那些故作姿態的貴族,普通人的口頭語言,已經十分通俗了,至少,他的話他們基本都能聽懂,他們的話他聽起來也沒多大難度。
社會的發展驚人的相似,不同的只是進步的速度不同而已,他相信,過不了多久,這個世界也能迎來文藝復興和工業革命這樣的歷史鉅變。
看著眼前這些精巧的工具,吳偉開始後悔了,原計劃他是不會將這些東西一次性全拿出來的。
每拿出一件,都必須讓原先生付出不菲的代價,可現在倒好,等於是把這跨世紀的發明拱手白送了人家。
不過,一看阿方愛不釋手地擺弄這些手術工具,吳偉這種想法忽然就沒有了。
他有點吃驚,難道他這是在討這個女人的歡心,纔將這跨世紀的工具免費奉送的嗎?
吳偉可以肯定,這絕不是吳偉的意思,這是皮六的作風。
阿方是人家鬆壽的媳婦,按吳偉的品行,是絕對不會有非分之想的。
就算阿方單身,他也不會去泡,因為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他遲早是要離開這兒的。
想到今天早些時候的另一件怪事,他認為現在皮六已經開始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他的思想了。
就在今天早上,不知什麼時候,他將鬆壽家藥堂櫃檯抽屜裡的十多文錢偷偷地放進了自己的懷裏。
當他發現後,又偷偷放了回去,可是,沒過多久,那幾枚錢又到了他身上。
爲了防止被鬆壽覺察,他只好將這些錢以害怕被病人偷走為由拿給了鬆壽。
由此看來,他並不只是在飢餓難耐時去偷去搶,只要有機會,他都有可能失控。這肯定又是皮六的傑作。
這些發現讓他開始擔心起來:要是哪天被這兒的人發現了,又會發生什麼事?
“明天我在了,病人少的時候你們兩個就開始吧。”原先生急不可耐地吩咐道。
全套的手術工具都有了,現在就缺手術縫線和橡膠手套。
學習的時候手術線用普通線代替也行,但這手套必須得有,因為即使是解剖青蛙,也要保護自己不受病菌侵害。
不過,第二天早上,阿方很不好意思地將一對白娟手套放到了吳偉面前,說道:
“你說的那種手套買不到,我就根據你畫的圖做了一對娟布的,你試試合適不?”
吳偉套在自己的手上,發現大小正合適。
“真合適!”吳偉由衷地讚歎道,“阿方姐真是好手藝。”
一聽吳偉讚不絕口,阿方臉一下子紅了。
吳偉暗罵自己這嘴好濺,不就一雙普通手套嗎?會做針線活的女人誰不會縫?
快中午的時候,一看病人少了,原先生就打發鬆壽和吳偉去河邊抓青蛙。
河灣村三面環水,有的是青蛙這種東西,只是這兒的人將它也叫做蛤蟆而已。
出了村,他們穿過一大片的水田,到離村最遠的河叉,這兒有一個山包,山包上長滿了竹子。
“這叫蛇林,”鬆壽介紹說,每年夏天,我和爹就來這兒抓毒蛇泡藥,竹林那麵的河灘上,就有好多你說的那種青蛙,我們叫它為綠蛤蟆。
一聽竹林裡有毒蛇,吳偉本能地警覺起來,放滿腳步跟在了鬆壽後面。
鬆壽緊走幾步,從一塊大石頭下面取出一段破竹子,竹子的一頭纏著破布,原來是一隻火把。
鬆壽拿出兩塊打火石,擦了幾下,立即引燃了火把,吳偉立即聞到了一股怪味。
“這是驅蛇用的,這個樹林裡除了我和我爹,沒人敢來。”鬆壽自豪地說道。
鬆壽舉著火把走在前面,這火把火焰很小,但煙很多,一路走過,果然有不少的蛇望風而逃。
穿過竹林,走下小山包,他們來到河灘,這兒水草茂盛,水草間還有不少野鴨游來游去,雖然他還沒看見青蛙,但已經能聽到蛙鳴了。
鬆壽取下掛在腰間的一個捕蛇竹籠,然後走過去一把就從一團黏糊糊、綠油油的泡沫中抓出一隻大青蛙來,看著那不斷滴落的綠色粘稠物,吳偉一陣的噁心,但鬆壽卻詭異地笑笑,說道:
“這是隻母蛤蟆,正在下崽!”
“青蛙是卵生動物吧,怎麼會下崽?”吳偉糾正道。
“反正都一樣,蝌蚪就是從這種東西里麵出來的。我們一般不會抓這種東西,我們抓的是身上有毒的那種,提取毒物造藥,你看,就是這種。”
說話間,鬆壽將那隻青蛙已經放進蛇籠裡,又一把逮住一隻癩蛤蟆,全身黏糊糊的,看起來很噁心。
不去幾分鐘工夫,鬆壽已經抓了十多隻青蛙和蛤蟆,看來需要練膽子的並不是鬆壽,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