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回到倉房，果然聽見大家都在議論大宅要從她們中選幾個丫鬟去服侍主子。

    今年收成不大好，她們的活什不如往年多。正好大宅缺了侍奉丫鬟，周夫人便想著從她們這些做工的女僕人裡挑幾個機靈的，也省得再花錢去買。

    “大宅的日子可比我們這好過太多了。不用每日寅時起，只需比侍奉的主子早起半個時辰，為她們準備好洗漱用品和食物即可。”

    “大宅的丫鬟都是三兩個人一間房，被褥都是新的！還有新襖子。棉花是新打的，穿在身上又軟又暖。”

    “她們不僅平日裏的伙食都有油香氣，還能撿主子吃剩的糕點和肉吃呢！”

    “還有月銀拿！”

    喜兒從這些人身邊走過，卸下揹簍，把柴火倒出來。

    二歡和妞子湊到她跟前，輕聲問：“大姐，明日金大娘會來挑去大宅伺候的丫鬟呢，說還要考覈呢！大家都去試，咱們也去試一試吧！”

    妞子想到在大宅的生活有肉有湯，忍不住嚥了口口水，露出憧憬的目光：“以後就能喝肉湯了！”

    喜兒沒答，看向在一側默默做活的蕙蘭，問她：“蕙蘭，你要不要去？”

    蕙蘭抬眸，冬天乾燥，她的臉頰有條皸裂的痕跡，一笑便露出裂紋。

    “我不去！”

    妞子麵露疑惑，二歡好奇地問：“你為什麼不去？”

    蕙蘭淡淡道：“我被賣進來已經快五年了，也受過欺負捱過打。在這兒喝不上熱茶，也吃不飽飯，但最起碼能活著。可到了大宅，日子雖然好過，但命比在這兒更容易丟了。”

    喜兒微微蹙眉，陷入沉默。

    蕙蘭說得不錯。

    在這兒每天面對的是做不完的活兒，只要安分守己，平日最多也不過是被管事婆婆打上幾板子，總也不要了命去。一旦進了大宅，面對的那些主子，個個都有權處置她們的生死。

    伴君如伴虎。皇帝之於宮人臣子，周府的主人之於她們，又有何區別？

    二歡脾氣稍硬，卻是個不懂拐彎的直腸子。妞子年紀太小，還不懂看人眼色。

    她們若是去大宅服侍主子，若是出來大岔子，到時候她若想救她們，面對的可就不是好糊弄的管事婆婆和金大娘，而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周夫人。

    屆時，她能護住她們周全嗎？

    喜兒將二歡和妞子拉到一邊，低聲說：“大宅日子雖好，卻也兇險，而且一旦去服侍主子，想要贖身也難了。”

    “贖身？”二歡瞪大雙眼看著她，隨即嘆了口氣，垂下眼瞼道，“當初爹孃帶我們一起賣身周府，就是因為家中窮得連把小米都沒有。且不說贖身的錢我們壓根沒有，就是真贖身出去，我們還不是要被餓死？”

    妞子勾著二歡的手指，也目露悲慼之色。

    喜兒一笑，道：“大姐有辦法，大姐有辦法幫你們贖身，養活你們！”

    二歡遲疑片刻，最終點了點頭，笑：“我相信大姐！”

    妞子年紀小，只覺得自己不能去大宅吃肉，難免失落。見二歡無言，她努了努嘴，終是沒說什麼，也跟著點頭：“我也相信！”

    “那...大姐，你要去嗎？”妞子輕聲問。

    喜兒靜默了片刻，揉了揉她的頭，想起那個少年的話，回答：“我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