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斷情:一曲相思終斷腸(4)
一聽這話,鄒玉也是吃了一驚,忙的問道:“昨天下午鄭先生不是纔給爹爹瞧過的嗎?只說了腿疾尚需調理,不可多走動啊。”
茉笙皺眉,猶豫半晌方道:“小姐,老爺素來疼你,總要為你多想些的。你當那鄭先生,為什麼突然便給老爺來瞧病了?”
鄒玉眉頭一蹙,立時驚道:“不是說是爹爹年紀大了,要他每月都來,以防萬一嗎?”
“可老爺之前身子一直硬朗,為何從今年起,突然就要每月都瞧大夫了?”
茉笙說著,便又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塊兒疊的四四方方的帕子,給鄒玉展開一瞧,竟是一口暗紅色的血跡。
“這是今早老爺起床時吐出來的,可他卻不叫我告訴你。”
鄒玉大吃了一驚,大腦一片空白,腿腳卻先行一步,急急地往大夫第趕去。
茉笙瞧著鄒玉的樣子,便一邊跟著一邊說道:“我方纔還找秦管家問過了,說是咱們離家第二年起,老爺的身子就越發不好了。這段日子忽然就日漸起色,倒是有些像是——”
話還沒說完,鄒玉就偏頭瞪了她一眼,弄得她那些到嘴邊上的話當即便說不出口了,鄒茂甄雖是鄒玉的父親,卻也是看著她長大的人,他到了這個境地,她又如何能不傷心呢?
鄒玉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咬了咬牙後方道:“不要告訴爹爹我知道了。後面的事情,我自己會看著辦的。”
這話說完,鄒玉便又急急地趕到了鄒茂甄的院子裡,卻正好趕上鄒茂甄在拿著鏟子蹲在茶樅底下除草。
別人都喜歡在院子裡養些花花草草,他卻是養慣了茶的,正巧這棵老樹到了年紀,再產不出好茶了,他又捨不得砍掉,便給挖出來移回到了院子裡,每日除草澆水的,也算個消遣,鄒玉離家那幾年,他也算有個能說話的物件了。
可這鄒玉在後麵瞧了一會兒鄒茂甄后,才發現原來她不在的這三年,鄒茂甄是真的老了許多,原本還烏黑油亮的頭髮,現在已經添了許多華髮,身子骨也不似從前硬朗,好容易蹲下身去,卻又難起來了,好容易站起身來,總要伴著些哎哎呀呀的呻吟,該是關節受不住的緣由。
想到這裏,鄒玉的眼圈已然紅了。立時擦乾了淚走上前去說道:“爹,昨天鄭先生不是說了嗎?您腿不好,別總是這麼勞累,還是女兒來吧。”
鄒茂甄倒也沒跟鄒玉搶,嘴上卻也不是很服氣,立時笑呵呵地說道:“哎?也就這麼一會兒,不打緊的,真要聽鄭先生說的那樣在床上躺著修養,那我纔是真成了個廢人呢!哎呦!”
鄒茂甄說話間,忽然一轉身,右腿膝蓋一滋溜,便下意識地叫出了聲來,他還不願意叫鄒玉聽見,纔剛叫出了點動靜,便就收住了嘴。
可鄒玉還是聽見了,忙得放下手中鏟子,把鄒茂甄扶到椅子上去坐著,邊給鄒茂甄捏腿邊道:“爹!你現在年紀大了,不服老是不行的,就算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女兒想想,這個家裏若是沒了爹,那以日後可就只剩下女兒一個人了!”
一聽這話,鄒茂甄也跟著嘆了口氣,忽然便伸手去摸了摸鄒玉的後腦勺說道:“你這話說的是啊,爹這輩子最後的心願,又何嘗不是看著你成婚生子,能有個依靠呢?”
話說到這裏,鄒茂甄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說道:“雖然爹知道你不願意,但是既然說到了這裏,有個事兒,爹還是想和你商量一番。不知道你瞧那福吉——人怎麼樣?”
鄒玉立時一驚,忙尷尬地笑道:“爹爹又不是不知道女兒的心思,又怎生了這種想法?”
鄒茂甄忙搖了搖頭道:“阿玉啊,你心裏即便有常公子,你不願嫁他又有何用?可是福吉就不一樣了,他現在無根無源,不知歸處,又毀了臉,以後怕是也難找到一個好歸宿了。我這些日子一直在仔細觀察他,他這個人頭腦靈活,人又踏實肯幹,若是能知恩圖報,日後必定會成為你一頂一的好幫手的。我看不如——不如你就娶了他?
左六他需要個歸宿,你需要個幫手,你二人哪怕各取所需,卻也能相擁取暖啊!”
聽到這裏,鄒玉立時抬頭瞧了鄒茂甄一眼,她心裏不願鄒茂甄再繼續說下去了,畢竟她心裏裝著常懷玉,並不願違背真心耽誤旁人,況且以福吉之才,入贅到鄒家來當個商人,根本就是大材小用。若他日他恢復了記憶,該是也不會同意的。
但是鄒茂甄的眼神太過真摯急切了,一瞧見鄒玉抬頭,他便又嘆著氣,伸手摸著鄒玉的額頭說道:“阿玉啊,這怕是爹這一輩子,最後的心願了。爹現在一想到我百年之後,你依舊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我是連死都不敢死啊!”
“爹!女兒不准你說這樣的話!”
說到這兒,鄒玉又猶豫了一會兒,才嘆著氣說道:“您讓我考慮考慮吧。”
原本是考慮考慮如何叫鄒茂甄死心,可鄒茂甄卻以為自己是說動了鄒玉,忙得站起身來樂呵呵地說道:“好,你先慢慢考慮著,我這邊也先去探探福吉的口風去!”
這一激動,連腿竟也不瘸了,等到鄒玉想把他叫住的時候,人早都走沒影了。
鄒玉沒法子,再說她這會兒自己心裏也亂的很,便也走出了鄒茂甄的院子,打算出去散散心,順便好好理一理這件事兒的頭緒。
結果剛一出門,就瞧見茉笙一個人正坐在牆邊上發呆,手裏拿了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小玩意兒,用力的很。
便悄悄走過去站在她身後瞧。
“你若再這樣摸下去,這木頭人上頭的眼睛鼻子嘴就要都給你摸沒了!”
茉笙一聽,先是抹了兩下臉後才轉身過來,卻也不敢看著鄒玉,只低頭說著:“小姐不是和老爺說話去了嗎?這便說完了?”
鄒玉單眉一挑,立時笑道:“老爺方從你跟前走過,你沒瞧見?”
說著,便自己也蹲在了茉笙的面前,瞧著茉笙的臉說道:“不過這又是誰惹了我的小茉笙生氣了?讓我猜猜,莫非是葫蘆兄弟?”
鄒玉說著,又瞧了一眼茉笙手裏的那個小木頭人,長吸了一口氣後,才又嘆著氣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倆在買賣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怎麼好像從那時候起,就開始鬧彆扭了?”
聽到這話,茉笙忽然就忍不住了,嘩嘩地流著眼淚道:“小姐,咱們的女子身份,到底什麼時候能讓常公子知道啊?您都不知道,常家少夫人都要給葫蘆說媳婦了,他都還不知道我是女子,怎麼就能先和別的女子成婚呢?他怎麼能這樣對我?嗚嗚嗚!”
一聽這話,鄒玉也是吃了一驚,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想以男子的身份長長久久地和常懷玉保持聯絡,竟然也是一種自私,如今甚至還波及到了茉笙的婚事。
想到這裏,鄒玉下意識地咧嘴一笑道:“對不起茉笙,是我疏忽了,一轉眼,咱們的茉笙,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你放心,你和葫蘆的事兒,我一定給你辦好,起碼也要問問他對你的心意到底如何纔是。”
說完這話,鄒玉便站起身來,獨自走了。
可茉笙卻哭得更加傷心了,立在原處哭著說道:“小姐,茉笙不是這個意思,茉笙要一輩子留在小姐身邊的,茉笙只是——只是葫蘆待我那樣好,一想到他就要娶別人了,茉笙的心裏就忍不住地難受啊!”
茉笙的每一聲哭音都好像刀子一般紮在了鄒玉的心裏,她是把茉笙當成親妹妹一樣來疼的,她經歷過的事兒,是絕對不會叫茉笙也跟著再經歷一次的。
鄒玉找到福吉的時候,福吉正一個人坐在梅溪邊上肯雞腿,因著臉上有疤的原因,平日裏那些總愛圍在手裏有吃的的大人身邊的孩子們,都不敢靠近他,這會兒全都遠遠地躲在貨箱後頭,盯著他身邊盤子裡的雞腿流口水。
“分明就是要留給他們的,如何又叫他們這樣眼巴巴地瞧著呢?”
福吉偏頭瞧了一眼鄒玉,嘴角忽然便隱隱浮上了一層笑意,隨即又回過頭來,瞧著那盤子裡的雞腿說道:“誰說是留給他們的?我這雞腿啊,只給不怕我的人吃。”
說完,他便順手撿起一隻來遞給了鄒玉說道:“來一個?”
鄒玉倒是也沒客氣,立時接過了雞腿,坐到福吉邊上啃了起來。
福吉瞥了鄒玉一眼,隨口問道:“你不打算跟我說點什麼嗎?”
鄒玉也不看福吉,只一直啃著雞腿兒說道:“我爹不是該都和你說了嗎?”
“我想聽你親口說。”
“我得娶你!不過——”
“我答應了!”
見福吉竟然答應地這麼爽快,鄒玉吃了一驚,立時看向福吉說道:“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麼得娶你嗎?”
福吉哼笑一聲,把手裏啃乾淨了的骨頭扔給了在旁邊等了半晌的流浪狗,隨即說道:“如今我也成了醜八怪,咱們兩個醜八怪在一起,很般配啊!”
這話一出,鄒玉更是驚訝了。
“你——你想起來了?不對——你根本沒失憶?”
福吉微微翹了下嘴角,就著河水洗了洗手後,便就站起身來說道:“鄒小姐領悟地可真夠早的了!”
說完這話,福吉就轉身離開了。
可鄒玉卻根本沒法平靜下來,站在原地大聲問道:“你既然沒有失憶,為何又要假裝失憶?還在景隆號做了那麼久的苦力?你又為什麼——”
“這不是騙了個婆娘來嗎?一下子女人和家人都有了,很有趣啊!”
話說到這裏,福吉忽然又回過頭來,遠遠地看著鄒玉問道:“給你個機會,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鄒玉猶豫了片刻,立時搖了搖頭,低下頭去看著地面上說道:“不,我得娶你!我現在必須找個人成婚!”
“那就成了!”
“可我心裏沒你!”
“無妨!人先來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