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茶商:一留一去難兩全(10)
一直瞧著常家的商隊走沒了影兒,鄒玉才命人回了家,因著乘坐的是安德烈公館的馬車,因而等鄒玉下了車,車伕便駕著車離開了。
鄒玉和茉笙站在大德玉的門前向裡面望著,許是天色已晚的原因,只覺得冷冷清清,沒什麼生氣似的。
纔剛要邁步向前去敲門,大門卻忽然開了,溫掌櫃從門縫裏探出頭來,像是要望什麼人。
一瞧見鄒玉和茉笙兩個站在門前,忙得叫人把門開啟,急急地出來說道:“哎呀,鄒公子,您怎麼纔回來呀?少爺和老爺一直等到了未時,才被那安德烈的護衛逼著上了路的,您哪怕早回來一個時辰,這會兒也該能瞧見了的!”
一聽這話,鄒玉花了好久才壓下去的那點情愫,便又涌了上來,可是當著旁人的麵,她又不便表露出來,只得故作鎮定地說道:“大哥臨行前,可留下什麼話了?”
溫掌櫃忙又想起什麼似的,一邊將鄒玉和茉笙兩人請進院兒裡,一邊弓著背答道:“少爺特意交代了,他和老爺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大德玉的大小事務全憑公子發落,若是公子有什麼需要的,咱們大德玉能力所及,也必定給您都辦了。
我家少爺還說了,公子喜歡清靜,屋子裏不樂意太多人打擾,所以您的院子,咱們就不給您多安排人手了。可是老奴覺得,公子既然要掌管大德玉,日後一定是諸事繁多,若都交到了茉笙兄弟一個人的手裏,未免也太勞累了他些。”
“溫掌櫃放心,內庭有茉笙一人便夠了,至於鋪子上的事兒,溫掌櫃是常家老人兒,素來跟在常伯父身邊做事兒,對生意上的往來定要比鄒玉明瞭,故而後麵我在的這段日子裏,生意上的事兒,還要多多仰仗溫掌櫃了。”
溫掌櫃本就不是個貪圖權利的人,加上常父離開時也交代了,說鄒玉對常家有大恩,叫他多幫著她些,因而這會兒聽見鄒玉還信任他,他便也沒再推脫,忙得俯首說道:“那就多謝公子抬舉了。只不知公子此刻還有什麼需要,老奴這便著人去準備?”
“不用了,今兒起的太早,有些乏,想歇著了。”
說完這話,鄒玉便無精打采地往前走了。
可溫掌櫃又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說道:“對了鄒公子!少爺還留下一句話,他說叫您務必等他,他回家取了茶葉,很快便回來!”
鄒玉腳下一頓,也不回答什麼,便又邁著步子往自己院子去了。
茉笙想要跟著去,卻又被溫掌櫃給叫住了。
“茉笙小兄弟稍等等。”
溫掌櫃說著,便又從袖口裏掏出了一個信件模樣的東西遞給了茉笙道:“葫蘆等了好半天,也不見你回來,就叫我把這個給你。”
茉笙低頭瞧了一眼那東西,納悶兒地接過來說道:“這人是什麼時候學會認字兒的?竟然也學著人家寫起信來了?”
結果開啟一瞧,才發現就是一張白紙,一個大字兒也沒寫在上頭。
溫掌櫃瞧著茉笙一臉的不解,忙解釋道:“葫蘆說了,這個叫記仇簿,他不在的這段日子裏,誰要是欺負了你,就叫你把這事兒記在簿子上,等他來了,再一併給你出氣。”
“噗——”
聽到這話,茉笙忙得噗笑了一聲,心裏頭卻是甜的很,忙將那記仇簿收到了袖口裏,美滋滋地說道:“這人,可真會出洋相。”
溫掌櫃的也忙捋著鬍子笑道:“是呢,我日裏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葫蘆這樣粗魯的莽夫,倒也有這麼細膩的時候,對茉笙小兄弟,可不是一般的好呢。”
一聽這話,茉笙的臉當即便紅了,忙結結巴巴地說道:“我該去瞧瞧我家少爺了,就不跟掌櫃的閒聊了。”
早早便回到院子裡的鄒玉倒是也沒閒著,常懷玉既然已經走了,那她留下來做人質的事兒,便就是板上釘釘了。
如此一來,這會兒便不是感時傷懷的時候,而是要好好想想,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到底怎樣能把大德玉的生意做好,把武夷巖茶在買賣城的銷路給開啟了。
畢竟只有先叫大德玉在買賣城站穩了腳跟,日後常懷玉再來換她的時候,纔有底氣,他們纔不會像現在這般沒有一點籌碼地任人欺辱。
所以等到茉笙一進來,鄒玉便吩咐她去請溫掌櫃,說是要了解些大德玉的事情。
茉笙有些不解,忙得問道:“小姐,咱們不過就在此處待四個月,你不會真的要幫著常家打理大德玉吧?不是我小瞧你的能力,這大德玉因著之前和安德烈的交易失敗,如今的虧空可是大得很,要是咱們手上有茶倒還好說,可現在偏偏沒有啊。
短短四個月,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該也只是給別人做了嫁衣而已。而且這還是往好的方面想的,若是萬一大德玉在你手裏出了什麼閃失,那便是咱們的罪過了。要我說啊,你又何苦趟這趟渾水呢?”
“不是四個月,要等到五百箱帽盒巖茶都壓好了運過來,起碼也是兩年之後的事兒了。”
“兩年之後?”
茉笙立時吃了一驚,忙得嘀咕道:“小姐不是和常公子說,已經給老爺寫了信,叫他們把壓好的巖茶送到常家了嗎——”
說到這裏,茉笙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眼睛瞪得溜圓地說道:“離家三年,按理這會兒正是咱們的茶樅產量最高的時候,別說是五百箱茶葉,七百該是也不算是什麼問題,可是小姐若是當真給老爺傳過書信,茉笙又怎會不知?難道小姐是爲了叫常公子同意留你為質,故意騙他的?”
鄒玉勾唇一笑,手卻一直拄著腮幫,思考著日裏在安德烈公館遇到的那些人和事兒,聽到茉笙這樣講,便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既然知道了,還不快去找溫掌櫃?日後想要平安回家去,光靠大哥帶來的那些茶葉,可是萬萬不能的。”
一聽這話,茉笙立時便慌了,心裏想要再數落鄒玉幾句,可她心裏知道若是鄒玉不這樣做,那他們極有可能會面臨更危險的局面。
所以也只有在心裏乾着急,原地跺了幾下腳,便就又不情不願地找溫掌櫃去了。
鄒玉則一直閉著眼睛想事情。
今日出席宴會的,除了福吉之外,盡是些當地的名流紳仕,但真能說得上話的,也就數安德烈、福吉和狄莉婭嫚。
很顯然狄莉婭嫚的爵位要高於安德烈,聽說財富一樣高於他,所以將來想要有能力和安德烈抗衡,狄莉婭嫚倒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用得到的人。
但作為一個波爾亞,卻有勇氣和尼亞茲叫板,說明安德烈的手裏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但是連狄莉婭嫚也會畏懼的籌碼。
所以想要單純地拉出狄莉婭嫚來對抗安德烈,該是也沒那麼容易。
想到這裏,鄒玉的思緒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那便是福吉。
作為一個清國人,能在波爾亞貴族的宴會上游刃有餘,甚至還阻止了狄莉婭嫚與安德烈的爭吵,很顯然這個人在那兩個人的心中都是極有地位的存在。
若是他肯幫忙的話——呵,怎麼可能?若不是他從中作梗,鄒玉如今又如何會被留下來做人質?
一想到福吉那雙永遠深不可測的眸子,鄒玉就有些毛骨悚然,於是便自動把福吉劃到了旁觀者中去了,這樣的人,還是不去招惹最好。
然而,除了這三個人,其他的那些貴族們,也會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俗話說得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可不要瞧不起小人物的力量,如果能夠把他們很好的擰成一股繩,鄒玉覺得,將來是一定會派上用場的。
正想著,溫掌櫃便在外頭叫起門來。
“鄒公子,聽茉笙說,您找老奴?”
鄒玉立時看向門外,和氣地說道:“溫掌櫃快請進。”
等到溫掌櫃邁步進來,雙方見了禮數之後,鄒玉便快速地切入了正題。
“鄒玉初來乍到,對於買賣城中的諸事都不大瞭解,故而想要向溫掌櫃請教一二。”
溫掌櫃立時笑眯眯地說道:“請教可不敢當,公子有什麼要問的,老奴知無不言便是了。”
鄒玉也不賣關子,當即問道:“不知這買賣城中,眼下可有和咱們大德玉往來甚密的貴族?”
溫掌櫃立時皺眉答道:“公子有所不知,這裏的貴族們,最是趨利逐名的一類人。一開始老爺在這兒掛牌開張的時候,因著聽說咱們家裏有最好的茶,上門拜會的貴族根本數不勝數,哪個不是爭著搶著要和咱們老爺結交的?後來也是聽說安德烈這人最有勢力,且為人還算單純些,老爺才同意了和他做生意的。誰能想到,最後竟是出了這等事兒?”
溫掌櫃說著,便又伸手用袖子擦了下眼角的淚水,哽咽著繼續說道:“自從我家老爺被安德烈扣下之後,先前那些人,也就再也沒來過咱們大德玉了,就連布匹和糧油也都順帶著從別家定了。我雖然一直跟隨在老爺身邊做生意,但是沒有買家的生意,實屬難做啊。是眼睜睜地瞧著咱們大德玉在買賣城的地位一落千丈,落得今日這般門前冷落的地步了。”
鄒玉皺了下眉,眼神遊移地問道:“也就是說,這會兒不論是誰家有個喜事兒,也都不會有人來邀請咱們過去了?”
溫掌櫃立時嘆了口氣道:“鄒公子,莫說是沒人會來請咱們,以咱們大德玉眼下的情形,就算是想要送上一批拿得出手的禮,也是有難度的啊。”
說到這兒,溫掌櫃立時又想到什麼似的說道:“難道公子是得到了什麼訊息,想要去參加哪個貴族的宴會?若是這樣的話,老奴想法子去給您籌些像樣的玩意兒帶上,該也還是可以的啊!”
鄒玉立時擺了擺手道:“並非溫掌櫃想的那樣,我再問你,你可知那狄莉婭嫚尼亞茲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