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茶商:一留一去難兩全(5)
一聽這話,眾人皆是一驚,常懷玉的心裏當即咯噔一聲,下意識地呢喃道:“竟然來的這樣快?”
這話說完,他立時又瞧了鄒玉一眼,下意識地便握緊了雙拳,眉頭緊皺地說道:“就說我和鄒公子疲累不堪,這會兒已經歇下,改日定會到福大人府上拜會!”
“巧了,文初捏頭的手藝十分了得,正好叫他給常公子好好捏捏,保證常公子能睡個好覺,一夜無夢。”
“福大人!”
常懷玉正準備要把鄒玉給藏起來,福吉卻已經自己走進來了。
這會兒又想著說點什麼,無論如何也把福吉給請走,結果話還沒說出口,文初就已經攔在了常懷玉的面前,冷哼一聲說道:“常公子,請吧!”
“文侍衛這是何意?”
常懷玉一臉的不滿,若真要動手比試,憑他的本事,可是未見得會輸的。
可文初卻直接把佩劍交到了緊跟進來的溫掌櫃手裏,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家大人說了,要給常公子捏頭。”
說著,便伸出一隻手去,示意常懷玉跟著自己走。
可常懷玉哪肯順從?立時瞪著福吉說道:“福大人莫要欺人太甚了!”
瞧著福吉這樣不請自來,不,是緊跟著他二人而來,再加上常懷玉那樣緊張地要把自己給送走,鄒玉到這會兒已經大體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深知在這天高皇帝遠的買賣城,常懷玉若想和福吉這個土皇帝對抗,一定是討不到便宜的,且瞧著福吉的做派,該不會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在庫倫對付劉千總的那一套,對福吉也是不起作用的。
可要讓常懷玉就這樣放著自己不管,他該是也做不出來,他這樣的人,是寧可賠上自己,也不會叫鄒玉一人置於危險之中的。
想來想去,都只能是先弄清楚福吉的來意,再走一步算一步了。
“大哥!福大人在常伯父的事情上,一再地關照著咱們,如今不過是想進來喝杯茶,又豈能拒之於門外?還是請大哥速速派人準備茶室吧。”
一聽這話,福吉立時勾唇笑道:“倒還是鄒公子為人爽利,深得我心啊。”
福吉說完,便就自己轉身往內庭走去,甚至都不用人引領,就好像是行走在自家後院兒似的。
弄得從剛剛開始就全程不線上的茉笙和葫蘆都懵懵地說道:“那個福大人到底是誰啊?怎麼好像對咱們大德玉——瞭若指掌似的?”
溫掌櫃立時笑眯眯地答道:“福大人便是咱們買賣城的守備統領,平日裏時常來照顧咱們大德玉的生意,這後院兒的茶室,自然也是常來的,不過每次過來都只看不飲,也是個怪人來的。”
這邊溫掌櫃叫人把茶室收拾出來,不消片刻,茶壺、水壺、茶碗等器具便就一應俱全了。
鄒玉謝過小廝,方在茶桌邊上坐好,一抬頭便瞧見福吉正坐在茶桌對面,一雙媚眼不偏不倚地盯著她的臉,嘴角上隱隱透著說不清的怪笑。
距離太近了,福吉臉上的小汗毛都能被鄒玉盡收眼底,且他又是這樣一位相貌不俗的美男子,直叫鄒玉有些愣怔,眉心下意識地便皺了一下。
似乎是對鄒玉的神情十分滿意,福吉立時勾唇一笑,伸手指著桌上茶壺說道:“我只是喜歡瞧人泡茶,鄒公子無需介懷,請。”
鄒玉的心思素來沉穩,只是小小一驚,便就又像無事發生一般,低頭專心泡起茶來。
一邊準備還一邊巧笑道:“不知福大人喜歡飲什麼茶?”
“公子有什麼茶?”
福吉隨口問道。
“大紅袍、水仙、水金龜、正山小種,只不知福大人是喜歡喝青茶還是紅茶?”
鄒玉勾唇笑問。
“巧了,都不喜歡。”
一聽這話,鄒玉終於還是驚了一下,拿著水壺正準備溫杯的手忽然一頓,下意識地朝福吉看了過來。
常懷玉因著不放心鄒玉的安危,方纔也跟著來了茶室,但是一直麵若冰霜的文初,這會兒忽然化身溫柔小狗腿,死皮賴臉要給他捏頭,他拒絕不來,只得老老實實地在一邊坐下道:“好,常某隻在此處歇著,不近他們的身便是了。”
但這會兒聽到福吉說鄒玉這裏沒有他喜歡喝的茶,常懷玉便以為抓住了機會,忙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我看這會兒時候已晚,不如還是請福大人早些回府歇著,容常某再去尋些好茶,改日再到府上拜會。”
“用不著那麼麻煩!”
福吉的口氣依舊懶散,隨即又微微翹起雙唇,衝着鄒玉笑道:“正好我府上還有一盒二十年的生普,不如叫文初去取來,請鄒公子泡與我喝吧。”
拖延時間?
到這會兒,鄒玉才終於鬧明白福吉的來歷,原來想要喝茶是假,這人大概是猜到了常懷玉想要鄒玉離開,故意來攔著的!
但是於鄒玉而言,這倒是件好事兒,畢竟如今常父都還沒有救出來,常懷玉一個人留在這裏處理,她又如何能放的下心?
於是便將計就計,也衝着福吉笑道:“哦?若能如此,自然是好。”
“賢弟!”
常懷玉自然也知道福吉的用意,立時便要反對。
“文初!”
“在,大人!”
“還不快去?”
福吉一聲令下,文初轉身便踏出了茶室,常懷玉即知福吉此舉是爲了拖延時間,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立時也衝着外頭說道:“葫蘆!”
“少爺,小的在呢!”
“你和文侍衛一道去,若是文侍衛記不清那生普放在了何處,也好帶著文侍衛去別家茶莊尋尋纔是。”
“是!”
等到文初一走,常懷玉也便沒了羈絆,這會兒子瞧著福吉與鄒玉面對面坐著的模樣,是越瞧越不順眼,立時便走到茶桌邊上,作揖道:“常某不才,倒是也和鄒賢弟同出一門,鄒賢弟身子弱,走了這一路,想來也甚是疲累,故常某想向福大人討個恩典,叫鄒賢弟先去歇著,稍後這茶,就由常某來給大人泡吧。”
誰知道福吉竟然一直單手拄著膝蓋,閉著雙眸養起神來了。
常懷玉等了半晌,也不見福吉回一句話,心裏便發了狠,立時給鄒玉使起了眼色來,示意她趁著福吉休息,悄悄地走開。
可是鄒玉竟然也裝作沒瞧見,依舊慢條斯理地扇著火,準備著待會兒要泡茶的水,甚至還勸常懷玉說道:“大哥還不明白嗎?即便你現在安排鄒玉離開,鄒玉也是出不了買賣城的關卡的。”
“這——”
常懷玉又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整個買賣城都是為福吉馬首是瞻的,如今他不想讓鄒玉走,鄒玉便是插上了翅膀,也是飛不出去的。
可是就這樣連努力都沒有的話,他這個做大哥的,又如何能對得起鄒玉呢?
可鄒玉卻好像一臉的不在乎,忽然便將手中的羽毛扇放下,笑津津地看向依舊在閉目養神的福吉說道:“大人若是乏了,不如直接告知來意?”
“不急,喝了茶再說也不遲啊。”
福吉的口氣依舊雲淡風輕,彷彿一切都被掌握在他手中似的,隨即又輕笑著說道:“常公子若是站累了的話,不妨也坐下來等著?”
一聽這話,鄒玉便下意識地給常懷玉挪出了一個身位,衝着他笑笑,常懷玉倒是也沒客氣,跟著下意識地坐了下來,但一雙好看的時風眼卻一直沒好氣地盯著福吉。
而且他很清楚地瞧見福吉在他坐下來的時候睜過眼睛,但目光只在鄒玉的臉上掃了一下,便就又把眼睛閉上了,他甚至莫名其妙地在那道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絲冷意。
想到這裏,常懷玉心裏的擔憂便又加深了一些,下意識地便問道:“家翁在京城也有些故交,不知福大人是哪位大人的公子?您對我常家有如此深恩,常某該請家翁親自到府上拜會纔是。”
聽到這話,福吉終於緩緩地抬起了他的眼瞼,但看向常懷玉的目光卻是透著刺骨的冷意,半晌,才又勾唇笑道:“不必了,想必那常安也沒那個膽量到我家門去拜會!”
一聽這話,常懷玉當即大驚。
此人竟然能直接叫出常家貢生老爺的名諱,且還是以這種口氣,該是必定出自高門大戶了,不,普通的高門大戶亦不會對堂堂天子門生有如此輕蔑的口氣。像他這樣的,該是全然不把朝廷大臣放在眼裏的——。
想到這裏,從見到福吉起所有聽到的看到的資訊便開始迅速地在常懷玉的腦中轉了起來。
是啊,按理,以安德烈的身份,又是在自己的公館裏,如何能叫一個外人發號施令?區區一個買賣城的都統該是也沒這個膽量,除非這個人的身份,至少與安德烈的身份相匹配。
可是想來想去,京城裏那些說得上名號的王公貴族裏,姓福的也就只有——!
想到這裏,常懷玉也是吃了一大驚。
“大人究竟是誰?”
“哼!常公子領悟的可真夠早的了。”
一聽這話,常懷玉心裏的那個疑問也終於落了地,連同他的身子一起。原本以為此事只是常家與安德烈之間的糾葛,但是如今連福吉也攪進來的話,那就是真的麻煩了。
想到這裏,常懷玉又忍不住往鄒玉的方向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