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玉並沒有什麼架子，只輕笑一聲，衝着來人作了一揖道：“那就有勞諸位了，還請代鄒玉向少夫人道謝。”

    來人也未多說，便就幫忙將東西搬進了屋來，一邊幫著放水一邊又道：“少夫人還說，不知道公子喜歡什麼香薰料，便就將我家公子常用的拿過來一些，請公子先將就著用。”

    說著，便把拿東西盛進了香爐，點了後襬在了木桶邊上的臺子上。

    “阿嚏！”

    纔剛點上，鄒玉便就打了個噴嚏，弄得那人也是一驚，當即轉過身來，恭恭敬敬地問道：“公子是著涼了？可需要小的去找個大夫來給您瞧瞧？”

    鄒玉這會兒雖難受的很，但卻仍極力忍著說道：“不礙事兒，只不過是——阿嚏！”

    茉笙瞧見，才又往剛剛的香爐上瞧了一眼，立時急急地問道：“這香薰裡頭，可是加了茉莉了？”

    來人也是一驚，忙得說道：“因著我家少夫人喜歡茉莉，所以大少爺倒是加了一些在裡頭，但畢竟是男人用的，只是加了很少的劑量而已，公子是如何給聞出來？”

    茉笙一聽，忙地就將那香爐給端了起來，一邊拿著出去一邊說道：“多謝少夫人一片好意，只是我家公子聞不得這個，還是就不用了吧？”

    來人在渠家也伺候了十幾年，瞧著鄒玉一個接一個的噴嚏的打，再加上茉笙的舉動，大概也能想明白緣由，於是也便不與他們計較此事，只是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兒，忙得說道：“對了，先前我家大小姐讓人送來了幾套冬衣，說是要等大姑爺來了，便交給他。我家少夫人瞧了下那冬衣的尺寸，想來便是要給公子穿的，方纔還說叫我這次來便一道帶過來，結果方纔一忙起來卻給渾忘了，您便在這兒先洗著，小的這就去給公子把冬衣取過來，順便再給公子取些別的香薰來。”

    來人說著，便就要退下。

    “哎？就不麻煩小哥跑來跑去的了，還是叫我家茉笙與你一道過去取吧。她最清楚我需要什麼，也省的你們一趟一趟地取了。”

    來人尋思著這樣也好，便就領著茉笙走了。

    鄒玉於是便閂好了門，自己試了水溫後，脫了衣裳鑽進了木桶裏去。

    從下梅村出來一直到了這兒，已是過了足足六個月，能好好的洗個澡的時候屈指可數，鄒玉這輩子都沒有這樣邋遢過，是真的有些迫不及待要好好洗個澡了。

    誰知道才泡到裡面沒多久，門外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鄒玉只偏了偏頭道：“是茉笙嗎？我剛閂了門，這會兒正在洗澡，不知道渠家的人什麼時候會再來，你便在外面幫我把把風吧。等我洗好了，再出去換你。”

    門外的人沒有說話，可是也再沒出現什麼腳步聲了。

    鄒玉雖覺得不像茉笙做派，但卻也並沒多想，只想著快些清洗乾淨，好出去把茉笙給換進來，叫她也好好洗洗。

    可等到她洗好了身子，站起身來準備穿衣裳的時候，門外忽然又起了腳步聲，卻不是越來越近，而是越來越遠的。

    鄒玉正納悶兒的時候，又有一陣腳步聲從外面進來，步伐輕快又熟悉，才叫鄒玉知道了，自己方纔是錯把別人認成了茉笙了，可這個人會是誰呢？

    想到這裏，鄒玉的心裏也跟著緊張了起來，立時便穿好了衣裳，推門出去了。

    正趕上茉笙端著香薰和冬衣進來，三步一回頭地向門外望著道：“奇怪，不是說前院兒有人來提親嗎？這會兒子那渠家三小姐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你說方纔是誰來了？”

    茉笙聞言立時又往鄒玉這瞧了過來，當即又是一驚，回頭掃了一圈，見四下無人，才驚訝地小聲問道：“小姐如何洗的這樣快？我這香爐都還沒給您點上呢。”

    可鄒玉哪顧得上回答茉笙的問題？她方纔分明聽得真切，渠家三小姐剛從她院前經過，那說不定，剛剛在院裏的人，就是渠婉霜來的。

    想到這裏，他便急急地追了出去，總算是在巷子口的地方瞧見了渠婉霜的身影。

    “三小姐請留步！”

    聽到鄒玉的聲音，正掩面向前的渠婉霜忽的便頓住了腳，卻是並未轉身，只稍稍偏過頭來冷聲說道：“霜兒只是聽說了鄒公子今日在我家落腳，想著畢竟是相識一場，總要先來問候一番，若是嫂嫂有什麼顧慮不周的地方，便也能幫著公子安排下，也省的叫人說我們渠家怠慢客人，看了我們渠家的笑話去。並不是對公子餘情未了，特意來瞧的。”

    “我知道了！”

    鄒玉只回了這幾句，倒弄的渠婉霜有些驚著了，立時回過身來看著鄒玉問道：“公子知道什麼了？”

    鄒玉低頭淺笑，也不繼續往前邁步，只笑著說道：“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還有一事不明，想向三小姐請教一番。”

    “請教？鄒公子人中龍鳳，聽姐夫講亦是博學多識，又有何事需要向霜兒請教的？”

    渠婉霜問這話的時候，正眼也不敢瞧鄒玉一下，只因剛剛雖只瞧了她一眼，那之前好容易壓下去的情愫便就又都給勾起來了。

    而鄒玉瞧著這樣的渠婉霜，竟也是一下愣住了，彷彿這女子的身上，總有哪個瞬間，能叫鄒玉察覺到自己的影子。

    “鄒玉其實是想問問三小姐，與那曹家二公子定親一事，可是出自真心？”

    渠婉霜立時一怔。

    “公子在意霜兒的真心？”

    鄒玉方纔那話一問出去，便就已經後悔，她在此事中的身份本就十分尷尬，雖說是心裏擔憂渠婉霜是因著情殤賭氣與那曹老二定了親，但如此問話，也難免叫人再心生誤會的。

    想到這裏，鄒玉忙的靈機一動，忽就抬起頭來，故作輕鬆地笑道：“那倒不是，只不過因著之前見面的時候似乎有些話沒有說開，總擔心三小姐會因此解不開心結。如今三小姐若是能喜得良人，那鄒玉自然也省了許多麻煩，這幾日在渠家借住，也便不會那麼尷尬了。”

    鄒玉說完，還竭力地使自己的神情顯得坦然，弄得渠婉霜立時有些目瞪口呆。

    “公子原就是這樣的人嗎？霜兒愛慕公子，對公子來講，是負擔？”

    鄒玉瞧的清楚，渠婉霜的眼淚都開始在眶中打轉了，若是再說些什麼狠話，她是一定要哭出來的。

    可是鄒玉依舊滿臉堆笑又有些無奈地說道：“三小姐是聰明人，難道從前就沒瞧出來嗎？不過這下好了。聽大哥說那曹家二公子也是個不錯的人，雖說比起我來講，或許不足掛齒，但於三小姐來講，也該是十分般配的。噗——畢竟你們家裏離得也近些，日後走親戚都方便些。”

    “鄒公子原本就是這樣狂妄自大之人嗎？曹家哥哥雖然容貌不及你風流，但起碼一身正氣，為人坦蕩，那太古曹家又是山西鉅富，自然與我十分般配，哪裏就不如你這個空有副好皮囊且還表裏不一的繡花枕頭了？我姐夫與你這樣的人交好，可真是瞎了眼了！我渠婉霜——”

    渠婉霜話說一半，忽然瞧見了鄒玉腰間掛著的一個絡子，那不就是她之前留給常懷玉的嗎？立時火冒三丈，上前來一把扯下了那絡子說道：“憑你這樣的人，我這絡子就是扔了，也不給你用！”

    說完，便就氣呼呼地走了。

    鄒玉倒是輕鬆了不少，轉過身去慢悠悠地往院子裡走，沒走兩步便撞上了一直倚著院門往這邊瞧的茉笙，見這孩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直衝著她搖頭，便挑眉問道：“你不去好好洗洗，杵在這裏唉聲嘆氣的做什麼？”

    茉笙便一邊跟著鄒玉往裏走一邊說道：“小姐如何就這般心善？爲了叫那渠家三小姐對你死心，竟然這般的抹黑自己，原本覺得這幾日咱們總算能在渠家安生度過去了，如今您這一鬧騰，怕是今天夜裏連個暖爐也不會給送來了吧？”

    鄒玉卻還是高興地很，邊走邊說道：“沒人送就沒人送吧，頂多咱倆抱在一起睡一夜便罷了。但若是不叫這三小姐徹底斷了對我的念頭，咱們怕是一輩子都要良心不安了。”

    “小姐倒是什麼都清楚呢！”

    聽到這話，鄒玉的腳步一下子便頓住了，轉過身來瞧向了茉笙，她心裏清楚的很，茉笙方纔這話，可是另有所指來的。

    果不其然，茉笙一邊往屋子裏走，一邊小聲嘀咕道：“也不知道那常公子何時能發發善心，像您方纔一樣也主動露出些馬腳來，也好叫您也趁早斷了這不該有的念想吧。”

    鄒玉眉頭一皺，立時還有些不服氣，跟著上前理論道：“斷與不斷，我自己做的了主，又與大哥何干？你倒是什麼事兒都能扯到我的身上來。”

    可茉笙卻直接把門一關，在裡頭說道：“小姐說什麼便是什麼好了，反正誰心裏難受誰知道。不過這會兒茉笙要先梳洗一番，還請小姐在外頭幫忙把個門兒。順便也好好想想，這兩日咱們在渠家，該怎麼能不看人家臉色的過去吧。”

    一聽這話，鄒玉也是犯起難來了，雙手背在身後，眨巴了兩下眼後方道：“畢竟咱們是跟著大哥一道來的，總不至於真的給咱們臉色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