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征途:萬里茶路多坎坷(22)
這夥兒人說著,就開始吵吵嚷嚷地朝著鄒玉走了過來,不一會兒便把鄒玉、葫蘆和茉笙三人圍在了中間。
氣得葫蘆當即冷哼一聲,舉著拳頭說道:“一群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玩意兒,也不想想剛剛是誰把你們帶過來的?敢動我們一下便試試,瞧瞧葫蘆爺爺會不會把你們一個個都扔到河裏去餵魚!”
眾人一時被他唬住,忽然就不敢上前,但纔沒過了一會兒,就又有膽大的說道:“我瞧著這三人中也就他一個能打的,咱們這麼多人一起上,就不信綁不住他!這可是要救咱們自己命的法子,拼一拼總比這樣坐以待斃的強啊!”
一聽這話,眾人也都又來了勇氣,紛紛舉起了拳頭,包圍圈於是越來越小了。
這時,一直自動忽視了眾人舉動,只一心盯著對岸望的鄒玉,忽然大喊了一聲:“來了!船中央的人都趴下!快!”
許是方纔聽著鄒玉的指令都聽習慣了,這會兒一聽到鄒玉的話,眾人的身體便就自動地趴了下去,只聽“嗖”的一聲,似乎有一支飛箭從頭頂上飛了過去,沒一會兒便實實地紮在了那還存一半的桅杆上。
不等大夥兒反應過來,鄒玉的人便已經邁過大夥兒去往桅杆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葫蘆道:“快!快把這繩子拴牢些!”
一聽這話,眾人才紛紛抬起頭來往桅杆那邊看去,這才發現剛剛射過來的不止一支飛箭,那箭的尾端還綁著一根極粗的麻繩。
再往對岸瞧去,那裏已經站滿了一堆人,仔細瞧的話,手拿弓箭站在最前頭的那位,不就是剛剛划着小船離開的常懷玉嗎?
眾人這會兒都已經呆住了。
把帶著這麼粗重的麻繩的箭從那麼遠的地方射過來,竟然還能精準地射在那根斷了的桅杆上,這得是有多麼精準的眼力和多麼強大的臂力啊?原來那位常公子,竟然是這麼厲害的人物?
想到這裏,剛剛那幾個強出頭說要把鄒玉綁上吊起來的人,立時覺得脖頸發涼,忐忑難安起來。
而隨著另外兩支飛箭紛紛射向船身的時候,這種感覺便就更加強烈了。
眼瞧著鄒玉和葫蘆已經把三根麻繩都給綁好了,身後忽然傳來了剛剛那幾個人的求饒聲。
“還請公子高抬貴手,饒我們一命吧!”
“是啊是啊,剛剛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請公子莫要與我等一般見識啊!”
茉笙給這些人氣得不行,立時便走到前頭來指著那些人說道:“剛剛那般咄咄逼人的不聽人解釋,這會兒竟有臉請我家少爺不要怪罪你們?到底是哪個腦殼帶洞的人教出的你們這號人物?憑什麼好事兒都叫你們給佔盡了?剛剛是誰說要將我家少爺吊起來的?站出來與我瞧瞧!我先叫他嚐嚐滋味兒!”
茉笙這話一出,那幾個人立時嚇得磕頭求饒,哀嚎聲此起彼伏的,好不熱鬧。
但方纔與他們站在一處,想要一起綁鄒玉的那些人,這會兒卻都紛紛噤了聲,更有甚者還在旁邊說起了風涼話。
“呦,我剛剛就說了嘛,那常公子看著就不像是這種人,你們偏偏不聽,現在搞成這樣,又是何苦呢?”
而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的鄒玉,終於在確認三根繩子都拴好了,吩咐葫蘆舉旗向對岸示意之後,才轉過身來處理這邊的事兒。
“剛剛的事情,怪不得大家,大夥兒都起來吧!”
“少爺!”
聽鄒玉說要饒了這些人,茉笙急的直瞪眼,要知道依著方纔的情況,就算他們三個像現在這樣跪在地上給那些人磕頭求饒,在需要的時候,那些人肯定也會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他們扔下去的。
“我說算了!我們與他們素不相識,彼此間建立的信任自然短暫且不堅定。他們會有剛剛的反應,也不過只是爲了能活下去而已。如今有此行徑,也是亦然。
當一個人只能憑著活下去的本能去思考問題時,說明他的眼界也便只有那麼窄,在我眼中,他們已經足夠可憐,不需要我們再多做懲罰了。”
說完這些,鄒玉便轉過身去看向了對岸,因著常懷玉請來的那些縴夫們已經開始動作,這會兒船正在一點一點地向對岸靠攏著。
可她身後包括茉笙在內的那些人卻都因為她剛剛說的那一席話而歪著腦袋思奪了起來。
聽起來好像是不打算和他們一般計較了,不過怎麼總覺得是在罵他們呢?可是光從這字面意思上看,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啊。
常懷玉一直站在岸邊上,緊張兮兮地望著船過來,這會兒水面上霧氣橫飛,站在他這個方向,幾乎只能靠一個虛影來感覺船在一點點靠近,但他卻能很清楚地瞧見,這霜白色的霧氣之中,有一人正單手背在身後,身上的黑色大氅任意地隨風飄揚著,雖身體單薄瘦弱,卻讓人覺得好像一棵頂天立地的松柏,迎風破浪而來,正如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
他就這樣望著她一路過來,等到船靠了岸的時候,勾唇一笑:“賢弟,無事了。”
鄒玉衝他點了點頭,“嗯,無事了。”
不知是天公作美還是不作美,滂沱大雨頃刻而至,船上的人便開始急急地搶著東西下了船。
茉笙也早早地拿出斗笠和蓑衣來,一邊給鄒玉穿戴上,一邊說道:“少爺怎麼還愣著?雨下的這樣大,該趕快下船躲一躲纔是啊!”
說完,便就把鄒玉給拉下了船,扯著避雨去了。
其他人自然也都跟著,此處不語。
過了黃河天險,便就到了晉地。
然而帶著大宗貨物的商隊想要入晉地也並非易事,只因晉地的邊緣有著太行山和王屋山這兩座天然屏障,想要儘快進入晉地,只有去走這一橫一縱兩座山脈之間的一條狹窄的羊腸阪道。
顧名思義,之所以用“羊腸”二字,便該知道這條路有多窄多曲折了。
鄒玉在渡口的亭子裡坐了沒多久,茉笙就頂著斗笠進來說道:“少爺,剛查探過了,咱們帶過來的茶葉都好好地給搬下來了。這會兒都給好好的蓋著呢,您便放心吧。”
鄒玉於是點了點頭,忙得說道:“好,你便也快些喊著他們一道進來避雨吧,別淋壞了身子。”
正說著,常懷玉也從外頭進來,含笑說道:“鄒賢弟,剛找了本地的船伕問過了,這雨過會兒便能停了,眼下天色不早了,咱們今夜便在附近的客棧先歇下,等明日重新買了騾子,再上路。”
“騾子?如今是銀錢緊了?用不得車馬,只能用騾子了?”
茉笙立時有些疑惑,畢竟常家這麼大的人家,再落魄也該不會到了這種地步吧?這一路過去還不知道要走多遠,要是隻能用騾子,人要坐在哪裏呢?
正好給進來躲雨的葫蘆聽見了,忙得笑道:“哎呀,一時跟你也說不清楚,等明日到了那羊腸阪道,你便就什麼都明白了。”
葫蘆說著,臉上又立時浮上了笑意,隨即又道:“哎?你這一路上不是總抱怨乾糧不好吃嗎?如今可就要到了哥哥的地盤兒了,等咱們過了這羊腸阪道,便就到了晉中了,到時候遍地都是好吃的,哥哥帶你吃個夠去!”
一聽這話,茉笙也就跟著笑了,她心裏並不怎麼惦記那些好吃的,但是瞧見葫蘆這麼高興,她就也想跟著高興,因為她深切地感受到了,這會兒在自己地盤上的葫蘆,果然最自在些。
次日鄒玉主僕二人給常家人喊下來的時候,門口已經停了三匹整裝待發的騾子,鄒玉睡眼惺忪地瞧了那騾子一眼,各個背上都披了一條獸毛毯子,上方箍著一木質駝架,駝架兩端的木撐子上一左一右掛著兩隻茶筐,騾背上又擺了一隻,因著駝架頂端並不平整,放在上面的茶筐還被麻繩綁著,看起來倒是牢靠得很,即便是騾子突然發瘋,奔跑了起來,想來也是不會掉的。
因著這次北上本就沒帶多少茶葉,所以只用了兩頭騾子,就把茶葉都給裝完了,還餘下一頭騾子,身上只披了獸皮毯子,空落落地停在最前頭。
茉笙瞧見了,便就好奇地問道:“都沒錢僱車了,怎麼還多僱了一頭騾子?總不會是留著給這兩頭騾子領路的吧?”
葫蘆一邊吩咐著人做事兒,一邊笑著答道:“領路倒算不上,只不過這條路不大好走,所以多僱一頭留著備用。另外我家少爺說了,你家公子體弱些,路上難免疲累,也可以坐上去歇息。”
一聽這話,茉笙本能的就想反駁。
什麼體弱?這是埋汰誰呢?哪個男子聽到這話,能不生氣?
但是仔細一想,能多條騾子騎著,倒也沒什麼不好的,所以也就往鄒玉那裏瞧了一下,笑眯眯地說道:“常公子想的,其實還蠻周到的。是吧,少爺?”
可鄒玉這會兒卻著實有些不爽,轉過身去看了一眼這會兒已經換上了一身和騾官兒們一樣的衣服的常懷玉,雖然都穿著垮垮的黑馬褂和大襠褲,常懷玉身上卻依舊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魅力,總叫鄒玉挪不開眼。
想到這裏,她便輕笑了一聲,自己走到了常懷玉身邊的那頭騾子身前,伸手去牽了說道:“大哥未免也太小瞧人了些,鄒玉雖瞧著有些弱不禁風,但這一路上來,可曾喊過一聲累?反而比起大哥來講,鄒玉纔是那個自小苦慣了的!”
說著,她便牽著那騾子,跟著前頭的騾官兒一道走了。
常懷玉卻只是輕笑了一聲,靜靜地跟在後麵走著,因為他知道,事實勝於雄辯,等到鄒玉瞧見了那羊腸阪道之後,自然就會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