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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征途:萬里茶路多坎坷(13)

    在城中沒弄出個所以然來,回碼頭的路上,鄒玉等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來。

    常懷玉也是草草地叫人把糧草都搬上了船,便就命人再度啟程了,畢竟常父還被扣在不遠萬里的買賣城,生死未卜呢。

    船動起來之後,鄒玉瞧著常懷玉似乎心事滿滿的,便就上前安慰道:“大哥莫要心急,我方纔上船之後已去查探過了,到目前為止,咱們制的那些茶葉都還儲存完好,沒有什麼大問題的。用了這麼多法子,總能找到一個來防止茶葉變陳的。”

    常懷玉知道鄒玉這是在安慰他,也十分清楚救常父這件事兒是急不得的,故也只是對她笑笑,卻依舊嘆了口氣,瞧著船外水面上蕩起的漣漪說道:“雖說我自八歲起便跟著家父在外行商,但說是真正在他身邊儘儘孝心的日子,算起來也是屈指可數。這次往恰克圖販茶,原本該由我去接洽,只因你嫂子懷了身孕,祖母才叫父親去的,如今想來,若我當初能再強硬些,少顧些兒女私情,如今被安德烈扣住的人,便就不會是家父了。”

    “大哥切莫做這種假想。”

    鄒玉立時安慰他道:“相反,大哥該慶幸幸好當初去的不是你,如若不然,若是眼下你與伯父互換處境,那如今歷經千辛在茶路上往返的,就該是伯父了,以他老人家的身子,又該如何受的住這一路的奔波勞碌呢?”

    常懷玉想來也是這個道理,但身為常家長子,他自然不能像鄒玉一樣,把眼下這種情形說成是慶幸。

    只得又嘆了口氣,別過頭去,往水面上瞧,但是沒過一會兒,他便忽然機警了起來,隨口說道:“葫蘆,你快過來瞧瞧,那邊的水面上,是不是有什麼人?”

    葫蘆立時湊過來向水面上望去,沒一會兒便急急地說道:“公子說的是,好像真是有個人!”

    整船的人立時動了起來,走到船邊去,將那人想法子給撈了上來。

    可那人一上船,吐了幾口水後,立時便伸著胳膊說道:“救!救人啊!我們家的船,遭了匪盜,快!快去報官!”

    那人說完了這句,便就忽然一命嗚呼了。

    然而鄒玉等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葫蘆就已經瞧見了前頭的火光。

    “少爺,是謝家的船遭了匪盜了!”

    葫蘆說著,便又踩在船頭上仔細望了望,瞧著那盜匪船上的標記,立時皺眉說道:“是老山鶯的人,他們怎麼還做起水路行當了?”

    常懷玉也是吃了一大驚,立時皺眉說道:“按理謝家的商船自會帶上鏢師的,不該是如此一敗塗地纔是。”

    葫蘆思奪了一會兒,方想起什麼道:“原來如此,我說怎麼日裏瞧見謝家的鏢師有些眼熟?可不就是老山鶯前陣子出逃的三當家的——蘇大山嗎?謝家這是遇人不淑,叫那蘇大山的仇家給尋著了!”

    一聽說前頭是謝家的船遭了難,茉笙人早就慌了,忙著說道:“即是如此,那你們怎麼還往前走啊?還不快掉頭,趕快報官去?”

    鄒玉瞧著那艘已經著了火的船,雖想著若是能上了那艘船,瞧瞧那裝青茶的玩意兒到底是何物就好了,但這會兒性命攸關,又豈能兒戲?於是也是支援立即掉頭報官的。

    “不成!”

    葫蘆和常懷玉立時異口同聲道:“眼下這夥兒人都已經放火燒了船,這謝家人想必是要凶多吉少了。若是這會兒連咱們都離開了,恐怕這船就得給燒得黃花菜都不剩了。”

    “那不掉頭,難不成還衝上去拿賊不成?你可有那個本事?”

    茉笙急的直罵。

    葫蘆卻呵呵笑道:“有沒有這個本事,你待會兒瞧瞧便知道了!”

    說完,便命人速速前進,很快便行到了謝家的船邊上。葫蘆便衝着那船上的人喊道:“哈武,念麻!”

    那船上的人一聽有人在喊行話,便也都紛紛停住了手中打動,轉過身來問道:“哈武,倒唸麻!”

    隨即,便有人取了燈籠過來照著,這邊葫蘆也叫人拿了燈籠照了自己的臉,並大聲喊道:“小崽子,你家大當家的可還好?”

    葫蘆既然這樣說了,那自然是認識的,那邊的人也立時服了個軟兒道:“葫蘆爺爺,您老怎麼在這兒呢?”

    到這會兒,身後人過來說了兩句,那人便又警惕了些道:“葫蘆爺爺,今兒我們幫內處理點兒自家的事兒,您就還是莫要插手,直接打邊兒上過去吧。”

    葫蘆卻也哼笑一聲,隨即往船上瞧了一眼,見那老山鶯的三當家的似乎已經被制服,便又笑著說道:“你們自家事情,張某人自然不願插手,只不過我家少爺與這船主是故交,如今見著了,亦不好直接就這麼過去了,你們處理自家的人,我不攔著你們,只是若是處理完了,就趕緊走,可別耽誤我家少爺與故友閒聊了!”

    那人一聽這話,便又往葫蘆的身後瞧了一眼,果然瞧見常懷玉正立在船邊上,正低頭擺弄著手中的摺扇,神情瞧上去,似乎也不大好看。

    於是又立時與身後人說了兩句,便轉過身來向葫蘆行了個禮道:“既是如此,那便不打擾常公子與故友敘舊了!告辭!”

    這話說完,那夥兒人便託著已經奄奄一息的蘇大山離了謝家的船,沒一會兒便乘著自家的船離開了。

    鄒玉和茉笙在一旁瞧的目瞪口呆,茉笙更是立時走過來,瞪大了眼睛看著葫蘆問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這些悍匪一見著你的人,就直接走了?”

    葫蘆立時哼笑一聲道:“大約是覺得我長得兇吧。”

    說完,便又命人將船靠近了謝家的船,隨口說道:“少爺和鄒公子稍安勿躁,小的先上去瞧瞧,可還有什麼活口沒有?”

    說完,人便已經自己快步上了謝家的船去了。

    這邊茉笙已經徹底被驚呆了,立時跑到了鄒玉的身邊,拉著她的袖子,手指發抖。

    “少爺,你說那夥兒人,當真是給葫蘆的長相嚇跑的?”

    “怎麼可能?”

    鄒玉立時哼笑了一聲。

    可能是瞧出了茉笙的心思,常懷玉立時解釋道:“茉笙小兄弟切勿聽葫蘆戲說,只因爲那老山鶯的當家的,曾經拜在形意拳門下,論輩分,該管葫蘆叫聲師叔,所以那些人剛剛纔會對我們這般客氣的。”

    “可我倒覺得,那夥人可不像大哥所說,這般尊師重道來的。比起葫蘆兄弟,他們倒是更懼怕大哥些。”

    鄒玉立時戳破了常懷玉的話,一雙如水面一般明澈墨亮的眸子忽然盯上了常懷玉的臉。

    “那是自然,鄒公子以為我家少爺的誥封為何為從二品武功將軍?自然是因為我家少爺有些拳腳上的本事的。不然的話,憑著我葫蘆的本事,何以甘願屈居於下,做他的隨從?”

    眾人聞聲望去,就瞧見葫蘆忽然從那艘船上提過來一個暈了的老先生,手裏死死地攥著一盒茶葉,即便剛剛被葫蘆提著衣領拽過來時,也沒鬆了手。

    “少爺,除了逃走的,大部分都死了,如今就剩下這麼一個活口了。”

    說完,便又伸手去拍了拍那老爺子的臉說著:“哎,老爺子您快醒醒!我家少爺還有話要問你呢!”

    葫蘆手上粗魯,那老爺子原本就是被他給嚇暈過去的,這會兒聽到動靜,便又給直接嚇精神了,抬起頭來瞅了一眼眾人,倒是沒瞧見葫蘆,大夥兒都慈眉善目的,也不像是剛剛那些窮兇極惡的盜匪,心裏便忽然鬆泛了許多,立時老淚縱橫地看著常懷玉和鄒玉問道:“不知二位公子,有何事要問老朽啊?”

    瞧著老爺子說話的時候手上一直在抖,卻還是死死地抓著懷裏的盒子,一絲也沒有鬆手。

    鄒玉便立時蹲了下來,雙手將老爺子給扶了起來,柔聲細語地說道:“老先生放心,剛剛那一群匪盜已經走了,眼下站在你面前的,是山西常氏和崇安鄒氏。”

    “山西常氏?崇安鄒氏?”

    常家是今年方開始正式地販茶,纔剛一出馬便就遭遇了這等事情,所以在茶道中的名聲還尚未打響,但崇安鄒氏當初因著河口鬥茶一舉成名,這幾年又做的風生水起的,倒是叫老爺子有些印象。

    “鄒茂甄?你是鄒茂甄?”

    因著市井中常常會給鄒茂甄編撰些趣事,也因著鄒玉時常女扮男裝替鄒茂甄去行商,因此竟也傳出了鄒茂甄年輕有為、玉樹臨風的描述。

    所以這老爺子一聽說是崇安鄒氏,便就把鄒玉認成了他爹鄒茂甄。

    茉笙原本想要糾正這一錯誤,可鄒玉卻直接給應下了。

    “正是。”

    那人這才鬆了口氣,立時給鄒玉和常懷玉跪下道謝。

    “感謝公子大恩大德,謝某此番若能平安回到徽州,定會重禮答謝!”

    鄒玉立時又將老爺子給扶了起來道:“先生快快請起!按年歲我等皆為小輩,怎受得起您如此大禮,謝老先生還是快快請起吧!”

    說話間,常懷玉和鄒玉便又將謝老爺子請進了船艙裡,眾人圍在桌邊細說了起來。

    瞧著謝老爺子一直用袖口擦拭額上的虛汗,鄒玉立時勾唇對茉笙說道:“謝老先生剛受了驚嚇,你快去取些杏花酒來,給老先生壓壓驚吧。”

    一聽說要拿酒來,茉笙和常懷玉都是一驚,這鄒玉的酒量忽高忽低的,如今又是在船上,誰知道她若真飲醉了,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可鄒玉的想法也很簡單,老爺子手裏的那個寶貝東西,一定與他們謝家的茶葉在買賣城賣的風生水起的原因有關。但瞧著他這謹慎的模樣,該是不會隨意透露,若是能飲些酒,或許還有可能撬開他的嘴。

    可還不等茉笙動作,謝老爺子便立時擺手說道:“不不不,要務在身,可不能飲酒,還是給口茶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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