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征途:萬里茶路多坎坷(11)
聽了張道長的話後,六一小道士竟直接驚叫了出來,立時又往鄒玉身上打量了一番,許是涉世未深,修行不足的原因,半晌也未瞧出來,只皺眉自言自語道:“長得倒是十分清秀,可這言行舉止,又哪裏像個女子了?”
“六一,還是隨我一道出去吧。”
還是他師兄眼色極佳,立時便把六一小道士給領出去了。
此刻屋中只剩鄒玉與張道長二人,鄒玉也是十分驚歎這張道長竟然隔著這麼遠,都瞧出了她的身份來,忙得又作了個揖道:“道長果然修行有術,鄒玉實在佩服。只是鄒某卻不知,道長方纔所問又與鄒某是男是女,有何關係?”
張道長卻是連臉色都未變一下,依舊冷顏問道:“你為救誰而來?為何救他?救完後,想得到什麼?這三個問題,你便在這裏好好想想,半柱香後貧道再來問你。至於這鐵皮石斛,給你還是不給你,大約只在你一念之間了。”
張道長說著,便站起身來,又甩了一下浮塵後,就緩緩邁著大步離開了。
張道長問的這三個問題,鄒玉原覺得當時即可回答,但一聽他說問題的答案與那石斛有關,她便又猶豫了幾分,開始仔細尋思起來,可這越想,腦中的思緒卻反倒沒有那麼清晰了。
等到再重新理清思緒時,方恍然大悟,啊,原來這道長剛剛竟是問的這個!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那半炷香也剛好在這時燃盡,六一小道士的師兄三七徐徐走來,停在鄒玉身後不遠處道:“鄒施主,家師叫貧道來問話,說是時辰已到,問施主可想明白了答案,若是想明白了,便就寫在這紙上,與貧道帶出去吧。”
鄒玉於是轉過身來,將自己的答案寫在了紙上,給三七帶了出去。
不一會兒,那六一小道士便帶著一藥盒進來,端到了鄒玉身前說道:“鄒施主,家師說了,這鐵皮石斛必得今日子時前將莖部去皮後烹煮,方能奏效,再晚便來不及了,還請您速速上路。”
鄒玉雙眸一怔,卻也不敢耽誤工夫,立時接過了那藥盒,準備上路,卻瞧見六一一直愣愣地盯著她瞧,忙又勾唇笑問:“小道長這是瞧什麼呢?莫非鄒某臉上落了塵土?”
六一立時站起身來,一臉納悶兒地轉過身去走了,邊走還邊喃喃地嘀咕道:“還是瞧不出來,哪裏就有那嬌滴滴的女子模樣了?”
正一觀門前,三七站在張道長身邊,瞧著鄒玉下了山,方皺眉與張道長問道:“師父,這鐵皮石斛給了她,那咱們的仙丹又該如何?”
張道長卻將手中紙條遞到了三七的面前,笑著捋著鬍鬚說道:“仙丹——大概已經成了!拿去燒了吧。”
三七不解地接過那張紙條,他知道那是鄒玉剛剛寫給張道長的,禁不住展開紙條一看,只見上面寫道:“與君有情,卻亦無情,不求長相廝守,但求問心無愧!”
與另外兩人匯合之後,鄒玉便一路策馬回到了河口鎮,葫蘆早早地便在門前等著,一瞧見他們回來,忙跑過來牽著馬道:“怎麼樣鄒公子?可尋到藥了?”
“快!交給範先生,請他趕緊取下莖來,去皮後入到藥裡去!”
葫蘆於是接過藥盒,轉身便走。
到這會兒,茉笙才抓住機會說道:“少爺,您這一路可累壞了!”
結果鄒玉竟直接暈了過去,從馬上跌了下來,好在茉笙伸手及時,將其扶住。
“這——這是怎麼了?”
隨後趕到的兩個人瞧見鄒玉暈了,忙跟著下馬上前扶住道:“鄒公子一天一夜都未閤眼,也未進過水米,中途又爬上懸崖去採摘石斛,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了,還是快將他扶進去,熬些稀飯給他用吧。”
說罷,其中一人便要將鄒玉給背起來,叫茉笙忙給攔住了道:“等等,兩位小哥這一路也辛苦了,還是我來吧。”
說著,便自己蹲下,叫人把鄒玉放在了後背上,拼盡了力氣給背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往裏面揹着走,走到半路時,鄒玉忽然清醒了些,便立時問道:“茉笙,大哥怎麼樣了?”
茉笙心裏委屈,哭唧唧地說道:“小姐人都這樣了,竟還是隻關心常公子?若是叫老爺知道您受了這些苦,肯定都心疼死了。”
“你還不快說?大哥怎麼樣了?難道要我自己親自去瞧嗎?”
茉笙聞言,便立時嘟著嘴說道:“常公子身體強健,病情發展的倒不是很快,今日範老也在用其他的藥吊着他,左六還沒有到其他幾個病人那般,吐血不止的情況,只是身子忽冷忽熱的,也是給折騰的不輕。小姐這會兒還是莫要擔心這些,先把自己的身子顧好了再說吧,不然若真是生了病,叫大夫瞧出了身份,到時候才更不知該如何是好呢。”
茉笙說著,便就加快了腳步,將鄒玉給揹回到住處去,自己去樓下要了些稀飯上來,一口一口地給鄒玉喂下後,又寬慰她道:“常公子那邊自有範老和葫蘆看顧著,如今您把藥都給找回來了,其餘也再不能做了,就還是好生歇息,把自己的身子也養一養吧。就算是退一萬步講,萬一——萬一常公子這次救不回來,依著小姐的性子,總要繼續往前走,把常公子的爹給救出來吧!”
聽到這話,鄒玉立時皺眉說道:“不許胡說!能救回來的,一定能救回來的!”
茉笙於是給了自己一嘴巴道:“是是是,是茉笙胡說了。常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救回來的!還請小姐千萬先顧好了自己的身體吧。”
鄒玉這會兒早已精疲力竭,即便是再要她去做什麼,也是不能的了,於是也只得閉上雙眼,養起神來。
等再醒過來時,已是第二日天亮了。
睜眼瞧著外頭天光大亮,鄒玉下意識地用手遮了遮眼睛,隨口問道:“茉笙可在外面?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結果沒聽見茉笙的聲音,倒聽見了常懷玉的。
“鄒賢弟醒了?”
一聽這話,鄒玉立時坐起身來,低頭一瞧自己穿著,忙又穿起了衣裳,下了地,一邊準備開門一邊說道:“大哥身體好些了?何時來的?怎麼竟在外面待著?”
說話間,手已經扶上了門邊,正準備推門。
“別開門!為兄身體尚未痊癒,可別再連你也連累了。”
聽到這話,鄒玉的手便也停住了,倒不是當真貪生怕死,只不過那鐵皮石斛就這一株,昨天夜裏該是已經給常懷玉等人服下了,若是她又病了,之後又不知哪個要去哪裏尋藥,來來回回,要何時纔是個頭?
於是便只能隔著門與常懷玉說道:“既然大哥尚未痊癒,那便還是快些回去歇著吧,眼下雖已入春,但清早時天還尚涼呢。”
“賢弟放心,我叫葫蘆給我備了暖爐,身上還算暖和,只是聽說是你連夜去為我尋的藥,且還累壞了你,不過來與你說兩句話,我這心裏難安。”
聽常懷玉此言,鄒玉立時笑道:“大哥勿念,鄒玉的身體雖不如大哥硬朗,不過區區百餘里路,也不至於就把鄒玉給累垮了。如今休息了一夜,已無大礙,大哥還是該以自己的身體為重。”
這話說完,外面忽然就不見答話了。
鄒玉覺出不對勁兒,忙看向門外人影開口問道:“大哥?”
見仍無人回答,鄒玉便以為是常懷玉的病情又有了起伏,忙要開門去瞧時,常懷玉才終於開了口。
“鄒賢弟,我常懷玉素來不喜歡欠人人情,今日你為我做的事,我定長記於心,沒齒難忘。廢話不多講,日後不論賢弟有什麼用的著常某人的地方,便是刀山火海,常某也願意與你一起闖了!”
總算聽到常懷玉說話,鄒玉那一顆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了地,扶在門樑上的手也忽然沒了力氣,下意識地垂了下來,苦笑著說道:“大哥這說的是哪兒的話?難道大哥當日跳下水中救我,也曾想過將來讓我與你一道上刀山,下火海嗎?”
常懷玉立時答道:“那自然不同,當時只是一心想著要去救人,哪會有人還想著日後索要回報?”
“那便是了,我為大哥尋藥時,也未曾想過要你回報,故還請大哥不要放在心上便是。”
常懷玉立時反駁道:“非也,這又豈能相提並論?我那日跳下水中救你,實際上卻又沒有救上你來,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如今你為我尋藥,卻是實實在在地救活了為兄的,我又豈能不放在心上——?”
“大哥!大哥今日是非要與我就此爭個高下嗎?”
聽了鄒玉之言,常懷玉又是一愣,他只顧著表達心中感謝,卻忘了鄒玉素來是個心思敏感之人,若是他表達的太過懇切了些,反倒是會叫鄒玉與之疏遠的。
想到這裏,常懷玉忙又低頭笑道:“你瞧瞧我?都說這大恩不言謝,為兄倒是給渾忘了。那不如我這樣說,以後咱們兄弟二人,便是一條心,為兄的東西便是你鄒玉的,不論天高水遠,只要有我常懷玉的地方,便就一定有你鄒玉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