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阿嚏！”

    鄒玉吃了一驚，從前家裏並不寬裕，騎馬射箭都是富貴人家裏纔有的，他雖一直扮男兒，卻從未接觸過，後來家裏富裕了些，也不曾用到需要騎馬的時候，便就沒有學了。

    如今常懷玉說要與她一道騎馬，可她並不會騎馬啊。

    瞧見鄒玉表現，常懷玉也立時驚訝地問道：“莫非，鄒賢弟不會騎馬？”

    鄒玉的臉立時羞紅了些，小聲應聲道：“確實——還未曾學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常懷玉竟然就開心地笑了起來，弄得鄒玉這會兒既驚訝又錯愕，忽然就蹙著眉說道：“鄒玉竟不知，不會騎馬該是什麼好笑的事兒嗎？”

    常懷玉於是立時收斂了笑容，連忙解釋道：“鄒賢弟莫要誤會，為兄當真不是那種意思，只不過是忽然發現了這世上還有鄒賢弟不會而我卻十分擅長的事情，所以到這會兒，忽然覺得和鄒賢弟又親近了幾分，心裏著實高興，不想竟笑出了聲來，失禮失禮，還請賢弟不要怪罪。”

    “噗——阿嚏！”

    又打了一個噴嚏之後，鄒玉實在是受不了了，便就自己掀了簾子出了馬車，嚇得葫蘆立時叫車伕停了馬，剛要回頭問是怎麼了，鄒玉就已經跨下了馬車道：“不用管我，乘了這麼久的船，再坐在馬車裏，身上總憋屈的難受，我下來鬆泛鬆泛，待會兒自行去會館便是。”

    茉笙剛要說路途遙遠，要想活動筋骨，可以待會兒到了會館再說，卻忽然聞見了從簾子裡飄出來的茉莉香氣。

    立時瞪著眼珠看著葫蘆說道：“你們在馬車裏放了茉莉？”

    “對啊，會館的人聽說少爺要鄒公子過來，特意用茉莉薰過的，怎麼了？”

    葫蘆一臉不解，心裏還覺得茉笙有些不識好歹。

    可茉笙卻急壞了似的，立時跳下了馬車道：“我家公子好心幫你們常家解圍去，你們怎麼害人啊？”

    說著，便從荷包裡掏出一樣東西來，追上了鄒玉說道：“少爺，是不是又打噴嚏了，快些把這個服下吧。”

    鄒玉一邊服著藥一邊嘆著氣囑咐茉笙道：“你別和葫蘆兄弟那樣說話，他們又不知道我有這種怪病，也是一番好意來的。”

    這邊葫蘆剛想要罵人，常懷玉便也從馬車裏頭走了出來，一把拉住了葫蘆的肩膀說道：“哎？鄒賢弟聞不得茉莉花香，否則就會噴嚏不止。這馬車我們坐不得了，你把馬卸下來，咱們騎馬走。”

    “哦。”

    葫蘆應了一聲，嘴上卻還是有些不爽利，喃喃地說道：“既然有這毛病，那該早些言語一聲纔是，就算我們好心辦了壞事兒，那也是無心的，何必說出那種刻薄話來？這個茉笙小兄弟，我早晚要跟他打一架，揍得他求著叫我爺爺不可！”

    鄒玉和茉笙在前頭走了沒一會兒，便聽見身後傳來了馬蹄聲，本以為是常懷玉的馬車先行一步了，便停在原地等著馬車過去。

    結果竟瞧見常懷玉穿著一身絳紅色的斗篷騎馬而來，走到兩人身邊，便停住了馬，伸手過來說道：“賢弟快上來，為兄教你騎馬！”

    那年那夜，月正好，眼前一片好顏色，伊人縱馬輕騎來，問奴上馬否？

    這一時的畫面，很多年後都一直在鄒玉記憶的最深處，一刻也沒有忘記過，或許她真的忘不掉，亦或許，她根本不想忘。

    而這會兒茉笙的反應，可要比已經呆住了的鄒玉要更誇張些，立時伸手牽住了鄒玉的衣袖，用力地扯了一下，鄒玉回頭，她便衝着她搖了搖頭，一雙眼睛裏滿眼都是：“不要啊，男女授受不親，若是給熟人瞧見了，恐對小姐的名聲不好。”

    可是鄒玉一回頭，便就搭上了常懷玉的手，眨眼之間就被常懷玉拉到了馬上。

    直到常懷玉隔著衣袖抓著她的手握住韁繩的時候，她都還想不明白，自己方纔是怎麼想的，纔會就這樣坐上了常懷玉的馬，和他這樣親近的坐在了一處？

    瞧著鄒玉一直不說話，常懷玉便往鄒玉的臉上看了一眼，結果卻發現她的臉都紅到了耳朵尖兒，立時想到了什麼似的，忙鬆開了鄒玉的手說道：“哦，之前賢弟說過不喜歡別人碰你，我以為只是不能有肌膚之親，不想原來隔著衣物也不行，實在是抱歉！”

    常懷玉說著，便又將身子也向後仰了一些道：“這——只是這初次騎馬必定有些風險，我若是這會兒下去，只恐萬一這馬中途受了驚，賢弟一人難以應付啊。”

    聽著常懷玉這番話，鄒玉握著韁繩的手忽然又抓緊了一些，咬了咬牙便道：“我確實不大喜歡這種身體接觸，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大哥儘管在後麵坐著，指引我操作即可。只是注意些分寸，別離我太近便罷。”

    常懷玉一聽這話，便立時笑道：“這樣便好，那賢弟便先抓緊了韁繩。”

    鄒玉於是雙手抓住韁繩，道了聲：“好了。”

    常懷玉探頭檢查了一番，隨即又道：“好，那便雙腳用力夾一下馬腹。”

    鄒玉於是雙腳夾了一下馬肚子，不想這馬兒就這樣飛奔著跑走了，驚得茉笙連忙在後面目瞪口呆地喊道：“小——少爺！這——這怎麼覺得像是——當街搶人呢？”

    說著，便要上去追，結果還沒追兩步，身後便又跑來一匹馬，馬上人伸手一撈，便將她往身前馬背上一塞道：“茉笙小兄弟，少爺叫我帶上你一程，你便抓緊了些，當心掉下去了！”

    原本以為是遇到了馬匪，結果一聽是葫蘆的聲音，這會兒被橫著擺在馬背上的茉笙忙轉過頭來確認了一下，當即便破口大罵道：“你個大顆呆！誰要你帶上一程？你快把馬停下，放我下去，姑——小爺我可以自己走！”

    可葫蘆卻還連抽了幾下馬屁股，一邊駕著馬飛快地往前走，一邊笑著說道：“那可不成，少爺的話，我可不敢不聽！茉笙小兄弟還是抓緊了一些吧！”

    茉笙這會兒早已給顛得七葷八素了，胃裏實在是難受，忙得又道：“既是這樣，那你好歹把馬停下，叫我坐好了再往前走啊？我這樣——難受！”

    葫蘆卻哼笑一聲，忽然大聲說道：“茉笙小兄弟說什麼？馬蹄聲太吵，聽不清！”

    “你個大顆呆，你誠心的吧你？”

    “小兄弟那麼喜歡罵人，便就繼續罵吧！反正你罵的越兇，我這馬可就跑得越起勁兒呢！”

    最後茉笙實在是給墊的難受，便就把語氣軟了一些問道：“好，我不罵你了，那你倒是說說，怎麼樣才能把我給放下來啊？”

    葫蘆一聽這話，立時揚著下巴說道：“簡單啊，你叫聲葫蘆爺爺，我就立馬把馬停了，好生送你過去！”

    茉笙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一聽這話，立時火冒三丈，哪還顧得上胃裏頭的翻江倒海了，剛要發作，卻立時急中生智，邪笑著喊道：“葫蘆爺——爺你個大頭鬼！”

    這話說完，她便一口下去，咬在了葫蘆的大腿上，下口極狠，恨不能一口撕下塊肉來。

    疼得葫蘆嗷嗷直叫，要不是馬跑的太快必須兩隻手牽著韁繩，他能一掌把茉笙給拍死！

    這邊鄒玉與常懷玉正在慢慢騰騰地駕馬前行，就見這對兒冤家這樣吵吵嚷嚷地飛馳過去了。

    常懷玉立時氣呼呼地說道：“這個葫蘆，又在找茉笙的麻煩了，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他？”

    鄒玉卻偏頭笑道：“大哥也莫要責怪葫蘆兄弟了，我們家茉笙平日一張嘴總不饒人，想必葫蘆兄弟也是忍了她許久纔會有此舉動的，再說依著茉笙的性子，待會兒誰更吃虧些，還未可知呢。”

    聽到這話，常懷玉也跟著笑道：“那倒是。葫蘆是個莽夫，許多事情上，確實不如茉笙小兄弟細緻些。”

    說到這兒，常懷玉又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繼續說道：“大概也與主子的性子有些緣故。”

    聽著常懷玉這是又拐着彎的誇起她來了，鄒玉禁不住又低頭淺笑道：“大哥平日裏，就是這樣對人不吝誇讚的嗎？”

    常懷玉立時搖頭笑道：“並非如此，只是賢弟這樣的人世間少有，總叫我忍不住稱讚你的好。”

    “噗——”

    鄒玉實在忍不住，便就噗笑了一聲，只得自己轉移話題，偏頭用餘光看了一眼常懷玉說道：“大哥若是再不教我如何能讓這馬兒走的快些，怕是咱們走一晚上，也是到不了會館的。”

    “哦，瞧我，為兄這便教你……”

    就這樣，鄒玉和常懷玉沒一會兒也到了晉商會館門前，還未下馬，便瞧見剛剛給葫蘆騎走的那匹馬正孤零零地給拴在拴馬石上喘著粗氣兒，不遠處，茉笙正扶著樹狂吐不止，這時，葫蘆的聲音忽然從相反的方向傳了過來。

    “臭小子！你要不是鄒公子的隨從，爺爺當場便打死你！你這一嘴，可是差點就要到了爺爺的命根子了！”

    茉笙嘴裏還不饒人。

    “該！我只恨咬偏了一些，沒直接要了你這孫子的狗命！你以後見著小爺，最好給我繞道走！”

    說完這話，茉笙便又去吐了。

    鄒玉和常懷玉一旁瞧著，都忍不住噗笑起來，常懷玉先下了馬，隨即又要扶鄒玉下馬，這時，忽然從門裏頭跑出來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孩兒來，身後好像還有人追他，口中唸叨：“前頭的人務必迴避，莫要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