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征途:萬里茶路多坎坷(5)
一聽說鄒玉要自己動手,茉笙也是急的不行,站在原地左轉轉,右轉轉,心裏想著要不要去告訴鄒茂甄過來攔著,可是一想到鄒茂甄這會兒正和常懷玉在一起,若是告訴了鄒茂甄,就等於也告訴了常懷玉,那豈不是把鄒玉苦心掩蓋了這麼些年的身份一下子就給揭穿了?
思來想去,茉笙還是決定自己先上去再勸勸鄒玉去。
可是等她進了房門,正瞧見鄒玉手裏拿著把剪刀,要修掉額發,卻因著心裏害怕,手不停地在抖。
嚇得她連忙上前去奪下了剪刀說道:“這銅鏡不甚清晰,小姐如何能給自己剃額發?也不怕一不小心戳到了自己,毀了容貌?”
說話間,茉笙便給急的哭了起來。
“小姐,要不您再好好想想吧,即便是您的容貌如此出衆,若是沒了額發,也實在是有些——這日後要是再上縣城,又該如何見人啊?”
鄒玉卻著實煩了,伸手去問茉笙索要剪刀。
“額發剃了,日後若有需要,再養便是,更何況如今我要上買賣城,只有剃了這額發才更安全些。你倒是幫不幫忙?若還是不願意幫忙,就把剪刀還我,我自己來也成!”
“這——”
茉笙還在猶豫之際,鄒玉便已經不耐煩地站起身來從她手中奪過了剪刀,說話間,便已經堪堪剪下了一綹頭髮,隨即又是幾下,眨眼之間,額前的一排秀髮,就已經變成了一溜直直愣愣的小碎髮。
鄒玉一邊剪一邊皺眉嘀咕道:“這銅鏡的成色果然不大好,再要往下剪,便有些瞧不清了。還真是擔心會戳破頭皮啊。”
茉笙在一旁瞧了瞧那滿地的碎髮,心裏頭心疼極了,這會兒眼瞧著鄒玉又要往下剪,只得咬著牙說道:“哎呀,死就死吧!小姐放手,讓奴婢來!”
說話間,人便上去奪過剪刀來,幫著鄒玉把額發給剃了。
這邊纔剛剛弄好,茉笙正低頭收拾地上的碎髮時,鄒茂甄便從外頭急急地走進來說道:“阿玉,為父仔細想了一下,這一趟你還是不能去,單是額發這一項,你就過不了買賣城那一關的。”
結果鄒玉一回頭,竟把他嚇了一大跳,瞧著鄒玉單手摸著光溜溜的腦門兒,目瞪口呆地指著鄒玉說道:“你——你這是——你這是要生生把為父給氣死啊!”
話還沒說完,鄒茂甄便真的暈過去了,好在身邊小廝出手及時,直接將他扶住。
“小姐!這您也太淘氣了,如今老爺都暈過去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鄒玉瞧著鄒茂甄的模樣,便知道他並非真的暈了,只得嘆了口氣道:“爹爹暈過去也好,這半日,我便能清靜許多了。快些把老爺扶回房中去,找個好郎中給他瞧瞧,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裏,務必好生照料,待我回來,必有重賞!”
鄒茂甄身邊伺候的人,都是鄒玉親自在城中問了身世,瞧了相貌品行後挑選回來的,盡是些信得過之人,因此,她纔敢放下已年過六旬的鄒茂甄,跟著常懷玉走一趟茶路的。
等到鄒茂甄給人扶走後,鄒玉忽然聽見身後茉笙在小聲啜泣,忙又轉過身去瞧她。
“平日裏潑辣的連我爹打你都沒落了一滴淚,怎麼這會兒竟忽然哭上了。”
茉笙一邊撿著地上的碎髮,一邊哭著說道:“我就是覺得老天待小姐太不公平!小姐爲了常公子做了這麼多事,一片真心用在他身上,老天爺卻給常公子早早安排了婚事,甚至讓他到現在都不知道小姐是個女兒身。到頭來,他們個個都過得好,卻獨獨小姐這般可憐。
小姐,要不咱們今日便做回壞人,和他常懷玉一刀兩斷,再不管他常家的事了吧?我就不信,這天下就再沒有比他常懷玉更好的男子了?”
聽了茉笙這話,鄒玉也是感慨萬千,卻還要蹲下身子去,揪著茉笙的臉安慰她道:“你呀,淨瞎想些什麼?我早就說過了,我這次北上,可不光是爲了常公子。
你也不想想,咱們鄒家和咱們下梅村能有今天,鄉親們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如今要想這景隆號的茶葉生意再繼續做下去,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好啦,現在可沒工夫傷感,你快叫人去山上採些茶青下來,我有用。”
等打發走了茉笙,屋子就終於靜了下來,連帶著鄒玉的一顆心,也跟著靜了下來,可這一靜下來,剛剛被那件最緊要的事兒壓著的一些無關緊要的思緒,便也跟著紛至沓來。
叫鄒玉的心,不一會兒便又亂哄哄的,叫她在屋子裏待也待不住,便欲走到院子裡先透透氣。
誰知道一出門,便瞧見常懷玉正一人立在院子裡的石桌邊上瞧著桌上的畫兒,背對著她站著。
鄒玉心裏一驚,方想到自己還未戴帽子,便要轉身回屋去戴,誰知腳下有了動靜,便驚動了常懷玉,回頭叫住了她。
“鄒賢弟且慢!”
聽到這話,鄒玉只得頓住腳步,忽然想到自己已經剃掉了額發,即便是沒戴帽子,常懷玉該是也不會一眼便認出了她的女兒身的。於是便又伸手確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後,緩緩地轉過身來,尬笑著看著常懷玉說道:“大哥何時來的?怎麼也不叫人進來打聲招呼?”
常懷玉聞言,便也尷尬地笑著指了下門的方向說道:“我剛進來之前叫了門,可是沒有人應,所以便就直接進來了,想著在院裏等著有人出來,再請他通傳來的——是不是壞了你的規矩了?”
常懷玉越說,臉上的神情便越尷尬了些。
弄得鄒玉也跟著不好意思,忙邁著步子走到了常懷玉的面前笑道:“大哥說的是哪的話?若是沒有大哥,也不會有今日這宅子,大哥與我之間,無需要這些規矩。以後想來便來就是了。”
鄒玉說著,目光立時定在了常懷玉手裏的那幅畫上,因為上頭畫的是茉笙的女裝,所以又叫她一下緊張了起來。
常懷玉瞧見她在看畫,忙也低頭瞧著手中畫像說道:“這畫中女子惟妙惟肖,眼神靈動,唇角韻味兒十足,可見畫師功底著實不凡,只是這畫中人物瞧著十分眼熟,但我想了半天也記不起在何處見過了——”
常懷玉話還沒說完,鄒玉便就一把將畫從他手中搶了過來,一邊卷著一邊說道:“不過是我閒來無事,在家中描著茉笙的模樣隨意畫的。區區拙作,不值得大哥這般品鑑。”
一聽這話,常懷玉也是吃了一驚,立時指著那畫像說道:“這畫竟是賢弟畫的?沒想到賢弟除了茶藝精湛、廚藝了得,連作畫的本事竟也這樣高明?常某何其有幸?竟然和賢弟這樣的人是結拜兄弟,真是忽然有種想要將你時時帶在身邊,逢人便多多介紹的想法了。”
聽到這話,鄒玉都有些不自覺的臉紅了,別過頭去尷尬地笑著說道:“大哥這話說的,我又不是一塊兒佩玉,如何能叫大哥時時帶在身邊呢?再說我也並沒有大哥說的這般優秀,若是逢人便介紹,那豈不顯得咱們太過招搖了?”
鄒玉說完,便就下意識地往常懷玉那邊瞧了一眼,這會兒的常懷玉,可能因為營救常父有了一線希望,終於有心思修整了一下自己,剃了鬍子之後,總算纔有了當年那位常公子的模樣,可如今的常懷玉已經二十有五,身為三個孩子的父親,骨子裏又多了些許成熟和硬朗,在鄒玉看來,是更加有男子氣概了。
只見常懷玉的臉色忽然凝重了起來,猶豫著從荷包裡掏出一塊兒佩玉來遞到了鄒玉的面前問道:“鄒賢弟當初把這塊佩玉還了回來,這一年來我給你寫的信,你也都不曾回覆,是否是我這個做大哥的,又哪裏做錯,惹你不高興了?”
瞧見常懷玉把那塊兒佩玉從貼身的荷包中取出來的時候,鄒玉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塊佩玉,他竟然一直帶在身上?
想到這裏,鄒玉立時別過頭去,偷偷抹了一下眼角的溼潤說道:“大哥說的是哪的話?只是當時聽說兄嫂懷有身孕,想著侄兒出生的話,我這個做叔叔的,總得送他點東西,當時葫蘆兄弟急著走,我身上也只有這一件貴重東西,便就取下來給了他。大哥怎麼還給帶回來了?”
一聽這話,常懷玉也立時尬笑著說道:“若真是這樣,那你這個做叔叔的,也著實太小氣了些!這塊佩玉是我當日在街上花三兩銀子買的,根本就不值幾個錢。你這個做叔叔的要真想送犬子東西,起碼也該是金鎖,再不濟也該是銀鎖,還是到廟裏開了光的那種。”
常懷玉說著,便就忽然拉過了鄒玉的袖子,將那“喜上眉梢”的佩玉又放回到他手裏說道:“這塊不值錢的玩意兒,就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說完這話,常懷玉便緊張兮兮地瞧了鄒玉一眼,也不等鄒玉說話,便邁著大步往門邊上走道:“明日便就要啟程了,你今日便好生準備著吧,為兄就不打擾了。”
鄒玉一直盯著常懷玉的背影,忽然瞧見他腰間那一起一落的佩玉,可不就是當初和這“喜上眉梢”一起買的那塊兒“必定如意”嗎?
她雖不知常懷玉這是重情重義還是怎的,卻深知此刻的自己,已是滿心感動,若是不言語幾句,難抒胸臆。
“大哥放心,聽說恰克圖多銀器,若這次事情能順利解決,鄒玉一定帶著開了光的銀鎖,親自登門給嫂嫂賠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