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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征途:萬里茶路多坎坷(1)

    五日之後,鄒茂甄果然帶著各山主代表領了銀子從福州府回來,大夥兒把銀兩按之前約定的數目分配好之後,各家交上地契,由常懷玉拿著去官府改了名字,茶山交易一事,就算是這樣了了。

    接下來便是在下梅村裏修建景隆號和茶農上山種茶樅。

    這些事情,常懷玉不慎懂得,故只是派人來送了物資,自己則離了下梅村,與葫蘆一道回家去照顧自家生意了。

    因著家裏有人僱傭幫工,且工錢不少,下梅村之前出走的一些年輕壯丁們得到訊息後,都紛紛回到了家鄉,一起幫著修建景隆號和種植茶樹。

    不出一年的工夫,下梅村裏的第一家大茶號便被修建完成,茶號開張的那一天,常懷玉正好隨著常父在恰克圖做生意,無暇過來,只叫人送了匾額,說是他家貢生給寫的,還說貢生乃天子門生,他寫的匾額,也算是沾了天子的福氣了。

    鄒茂甄瞧著十分歡喜,立時叫人給懸在了大門之上,一屋子的人熱熱鬧鬧地吃酒去了。

    只留下鄒玉領著茉笙站在門前,孤零零地望著來路。

    茉笙瞧著那空蕩蕩的盡頭,忍不住撇嘴說道:“小姐,虧得今兒還爲了常公子要來,特意為他換了男兒裝。早知道他不來,又何必這麼麻煩?”

    鄒玉偏頭瞧了她一眼,隨口說道:“誰說是爲了他要來才穿的?今日來來往往這麼多客人,就連曹譚兩家都派人來送了東西,我若是穿著女裝,怎好隨意出來見人?”

    鄒玉說著,便又下意識地往來路望了一眼,瞧著也不會有人來了,便欲往裏間同鄒茂甄一道招呼客人去。

    可茉笙卻有些不爽利,嘟著嘴說道:“那難道小姐要一輩子以男裝視人不成?依我瞧著,老爺如今年歲漸長,以後的生意要是做大了起來,咱們家裏沒個男人怎麼成?如若小姐真不打算與常公子有個結果,不如就還是依了老爺的,尋一個踏實可靠的男人,娶進來當個門面也好啊!”

    一聽這話,鄒玉立時回過頭來瞪著茉笙道:“如今連你也跟著爹爹一道,管起我的婚姻大事兒來了?你若再多嘴,我成婚之前,必要先把你給嫁了!”

    茉笙嚇得直捂嘴,立時追著鄒玉求饒道:“不敢了不敢了,茉笙要是嫁了,那誰來照顧小姐和老爺呢?再說,像我這種脾氣的人,這天底下,哪有男兒能入的了我的眼啊?”

    “噗——”

    鄒玉立時噗笑一聲,忽而揚起下巴來笑道:“怎麼沒有?我瞧著葫蘆兄弟就挺好的,起碼治得了你這個潑辣貨!”

    景隆號雖然開張了,但新種上的幼苗,想要少量出茶,起碼要等上三年。

    因著交易時的約定,常家三年後方能到此地驗收成果,因此這三年間景隆號裡的茶葉,多半是山上原有的茶樅產出。

    但景隆號的生意,卻也不算太過冷清。

    因著之前鬥茶大會上雙魁的名聲,也有不少附近的茶商慕名而來,一時間,下梅村商業街上的貿易也給帶動了起來。

    而這三年裏,常懷玉人雖然沒來過,與鄒玉之間的書信卻是常有的。

    因著人在塞外,所以常懷玉常會給鄒玉講一些那邊的風土人情,人文趣事。

    鄒玉則是將茶園和景隆號裡的事情講給常懷玉聽。

    這一天夜裏,一身女兒裝的鄒玉正在窗邊讀信,忽而手中一頓,臉上的神情都凝滯住了。

    正在給她納鞋底兒的茉笙嘴裏正念叨著:“小姐這陣子到底往哪些地方去了?這纔剛納了多久的鞋底兒,竟已經磨禿這些層了。”

    見鄒玉不回答,茉笙便抬起頭來往她那兒瞧了一眼,正瞧見鄒玉對著常懷玉的來信發呆,便不解地上前問道:“小姐平日瞧常公子的信,都是笑容滿面的,怎麼這會兒竟是這副神情?”

    因著自小跟在鄒玉身邊,茉笙也是識些字的,便順道也往常懷玉的信上瞧了一眼,沒一會兒,便氣呼呼地將那信扯過來,一把揉成了團道:“這個常公子可真是多管閒事兒,我們小姐成不成親,又關他什麼事兒,還想把自家小姨子介紹過來?簡直是亂彈琴!”

    鄒玉呆呆地望著窗外,禁不住冷笑一聲道:“這也怪不得大哥,他身為兄長,自己夫妻關係和睦,不忍我這個把兄弟獨守空房,願意把自家未出閣的小姨子介紹與我,也是希望我能生活美滿些啊。”

    “小姐竟然還替他說話?”

    茉笙氣得都熱了,直扇領子道:“要說這常公子也是個木頭疙瘩!就算小姐您扮男人是有幾分神韻,可他自己便是個男人,又怎麼能看不出來呢?虧得老爺還誇他深謀遠略,是曠世奇才,我呸!”

    茉笙說完,只覺身後異樣,轉身一瞧,果然瞧見鄒玉正在看她,一雙墨亮如星辰的眼睛裏盡是些說不出來的話。

    便就渾身上下都憋的難受,立時擺了擺手道:“哎呀,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在這兒說他你不高興,反正夜也深了,小姐早些安置吧!”

    茉笙走後,鄒玉又盯著常懷玉的書信看了許久,隨即便提筆寫起了回信。

    “大哥臺鑒,一年未見,弟確未成婚,但婚姻大事,雖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兩人相處亦需如兄嫂與大哥一般同心協力,志同道合,弟與嫂妹素未謀面,她亦不知弟為何人,是否能為終身良配,此為其一;其二,嫂妹家住山西,弟居於福建,女子遠嫁也絕非易事,恐其不會歡心。其三,如今景隆號剛剛開張,茶山上也還事務繁多,弟實在無心談論兒女私情。

    如此,只得先辜負大哥的一番好意,另為您的妻妹尋一位良人吧。

    弟,鄒玉敬上。”

    這封信寄到常懷玉那裏,再等到常懷玉回信的時候,便就是當初種在茶山上的小幼苗出茶之時。

    聽說這天常家人要來驗茶,鄒玉早早地就叫茉笙給自己打扮了一番,跟著鄒茂甄一道來了景隆號,在大門前等著常家的人過來。

    而常家的人果然也很守時,沒一會兒,就帶著車馬浩浩蕩蕩地從街口來了,瞧著走在最前頭的那匹馬上的人,茉笙立時拉著鄒玉的胳膊說道:“小姐,你看那人不是葫蘆?既然他都來了,那常公子一定也來了!”

    鄒玉一早就瞧見了馬上的葫蘆,這會兒的一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馬車裏的人,嘴角上都噙著笑容。

    結果等這些人到了門前,相互寒暄一番之後,從馬車上下來的,卻不是常懷玉。

    “葫蘆,才三年的工夫,你就換主子了?”

    茉笙忍不住問道。

    “去!少爺對我恩重如山,別人就算給再多的好處,我也不可能換主子啊!”

    葫蘆說著,還又給鄒茂甄和鄒玉介紹了一下身邊的那位中年男子說道:“鄒老爺,鄒公子,這位是我們常家請的茶師郭先生,專門跟過來驗茶的。”

    鄒茂甄一聽這話,忙笑著答道:“好好好,諸位山高水遠的一路奔波而來,該是累壞了,還是先進到院兒裡來喝口茶水、歇歇腳,稍後再說驗茶的事兒吧。”

    “不必了,鄒老爺,我們昨天在崇安縣成已經修整過了,從這兒往恰克圖路途遙遠,我們還是少耽誤些工夫,趕緊驗茶去吧。”

    葫蘆是個急性子,以往常家押鏢都是他師父——心意拳的掌門人牛天霸跟著,可這次他師父臨時接了別的鏢,他又是常懷玉的護衛,所以便被派了過來。

    第一次押鏢,還是這麼遠的鏢,他這心裏忐忑的很,怎麼敢在路上多耽誤工夫?

    鄒茂甄聽了這話,也知道常家人不願意多待,加上常懷玉也沒來,便也不再客套,直接領著人往後院兒去了。

    葫蘆不懂茶,瞧著茶師跟著進去了,立時吩咐著自己帶過來的那些人道:“你們都跟著進去,只要郭先生說這茶可以收了,便幫著一起把茶裝上車就成!”

    “是!”

    等把人都打發了,葫蘆才一邊四處張望,一邊笑眯眯地走到了依舊站在門前的鄒玉和茉笙身邊說道:“三年沒來,這下梅村可真是變化不少啊,剛剛一下渡口,我差點以為是走錯了地方!”

    茉笙卻對葫蘆有些愛答不理地,立時別過頭去哼笑一聲道:“那還用說,也不看看當初是花了多少銀子,用了多少人力才建成的。”

    茉笙說著,又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回頭問道:“我問你,你家公子呢?今日可是那兩座茶山上產的第一批茶交付的大日子,他怎麼也不來瞧瞧?”

    葫蘆一聽這話,立時想起了什麼,忙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遞給了鄒玉說道:“瞧我這記性?鄒公子,這是我家少爺給您的信。少爺原本是要來的,可是臨要出門前,夫人忽然給查出來懷了身孕,老夫人知道此事後,說少爺常年在外奔波,家裏的少爺小姐都認不得他了,這一次若是出來,便又是兩三年的不著家,對夫人太不公平,便把他留下了,讓起碼待到夫人臨盆再走,因此便叫我自己來了。

    反正到了北境那邊,便有我家老爺的人接應,這一路上也用不著少爺跟著——”

    葫蘆話都還沒說完,人就被茉笙給拉走了。

    “哎呀,你家少爺不來便不來,誰叫你解釋的那樣清楚了?”

    “我!剛不是你問——”

    “你哪那麼多廢話?請你吃東西還堵不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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