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攜手:相見恨晚結金蘭(15)
牛車雖慢,但從茶樓到渡口本並無多遠,所以還是沒一會兒就到了,正趕上船要開,三人便快跑了幾步上了船。
船體狹窄,故三人依舊像剛剛在牛車上位置坐著。
鄒玉原本以為坐在了常懷玉對面,自己就能自在些,沒想到卻是更加不自在了。
這人似乎是天生長了一張笑臉似的,一雙眼睛竟彎成了一對兒月牙,叫鄒玉總忍不住瞥過去瞧一眼。
最後實在扛不住,便直接將頭別過去,特尷尬地說道:“大哥該是第一次在這崇安縣城裏麵走,不如沿途看下風景吧。”
可說完這話,她又立時閉著眼睛齜了牙。
什麼崇安縣城?他們現在分明都已經坐上了回下梅村的船,早離了縣城了啊。
沒想到常懷玉卻也不說破,他隱約能察覺到自己的這個小賢弟,心裏和他有個疙瘩,但既然鄒玉不願講,他便也不多問,只是應和著也看向旁邊說道:“是啊,江南風光多美水,景色著實怡人,與我們西北的黃土地相比,又是別有一番風味了。”
聽著常懷玉竟然沒有戳穿自己,鄒玉也是一愣,立時回過頭來驚訝地看向常懷玉,卻只瞧見了常懷玉的後腦勺,人家是真的開始看風景了。
一旁假寐的王老睜了一隻眼瞧見此情此景,立時輕咳一聲道:“都安靜點,莫要打擾我老頭子休息!”
一路無話,就這樣一直到了下梅村。
一下了船,王老爺便向鄒玉問道:“你把他帶回來,是因為還有些事宜需要實地細說嗎?”
鄒玉立時點頭應道:“嗯,關於茶農僱傭、茶號選址還有一些時節上的問題要和常兄講清楚些。另外因著常兄事情繁多,希望可以儘快促成茶山交易一事,所以我們還需要再往各山主處走一走。叫他們把地契都提前準備好,等到爹爹和眾叔伯從福州府領了銀錢回來,便叫常兄把地契帶走。”
王老點了點頭,隨即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你便去找山主們溝通吧,其餘的事情,我來和這小子說。”
鄒玉聞言一怔,往常懷玉那邊看了一眼後,沉眸尋思了一會兒,便點頭應允了。
“好,那徒兒就不耽誤工夫,這便去了。”
瞧著鄒玉要走,常懷玉立時攔著道:“哎?不是說山主們分散在四個村落裡嗎?要不我也一塊兒去吧,多一個人也好照應些。”
鄒玉正自猶豫,王老卻忽然冷哼一聲道:“照應?你一個人生地不熟的,跟著一塊兒過去,是你照應她,還是她照應你啊?雖說是四個村落裡的人,但大夥兒平日裏也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放心吧,都是阿玉的叔伯輩兒,欺負不了她的。”
王老說完,便背過手去,悶咳一聲道:“你還是快些跟我走吧,要給你看的東西,還有很多呢。”
說完,還又瞪了鄒玉一眼道:“你還不快去!”
鄒玉被嚇了一激靈,當即就轉身一路小跑走了。
瞧著鄒玉走遠了,常懷玉纔有些不悅地跟在王老身後說道:“王老,常某剛剛說過了,請王老平日對鄒賢弟說話,少些刻薄!”
王老聞言腳步一頓,轉過身來瞪著眼珠瞧了常懷玉好些時候,才忽然跳腳著說道:“我就刻薄了,你能把我怎樣?哼!”
王老說完,還立時轉過身去往前走,沒走了兩步卻又折回來衝着常懷玉兇巴巴地說道:“我徒兒自己都沒說什麼,你又算是哪根兒蔥?真是的!我要不是看在阿玉的面子,那茶山我纔不賣給你這臭小子!”
這次說完,他便真的揹着手快步走了。
常懷玉卻只得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得虧葫蘆不在。”
四個村裏的山主一聽說常懷玉痛痛快快地答應了他們提出的價錢,而且各村代表都已經跟著鄒茂甄上福州府拿銀子去了,都是欣喜的很。紛紛痛痛快快地把地契拿了出來,有的甚至直接就要給鄒玉帶走。
“不用此刻便給我的,阿婆。你先準備著,等摸到了銀子,再給我就好。”
雖說大夥兒都還好說話,但一家一家地跑,等再回來的時候,天色也已經見黑了,鄒玉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了王老家裏去瞧常懷玉。
一進門,就聽見王老大聲訓斥道:“用力,挺大的人了,就這麼點小勁兒嗎?你這還比不上阿玉呢!揉捻這一步可是制正山小種的關鍵,必得要把茶葉捏的乾乾的,後期發酵出來的茶,味道纔會正宗!”
“師父,您這是在教常兄製茶?”
這對於鄒玉來講,簡直太新鮮了。
要知道她家師父對於收徒弟的規矩,可是要比漳州曹氏還要多的,鄒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常懷玉能有條件成為王老的徒弟。
瞧見鄒玉回來,常懷玉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立時抬起頭來說道:“是王老嫌我小瞧了製茶工藝,叫我全部走一遍,自己感受一番,你一路上可還順利?”
不等鄒玉答話,王老就已經敲了常懷玉的後腦勺一下道:“現在哪有工夫閒聊?再不快點揉,那可就成不了優等茶了!”
鄒玉是眼睜睜瞧著常懷玉的臉色從月牙笑變成了怒目冷的,似乎是不太習慣被人拍打後腦,常懷玉還忍不住回頭望了王老一眼。
可王老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立時又衝着他吼道:“嘿!幹什麼?不服氣?想打我?你動一下手指頭試試,看我那茶山賣不賣給你?”
說著,便又往常懷玉的腦門上拍了一下。
眼瞧著這倆人火力漸猛,鄒玉忙推門進來,去穿了身行頭後,走到常懷玉身邊說道:“家師要求甚嚴,大哥實不該輕易答應他的。還是我來吧。”
說話間,鄒玉已經將衣袖擼起,露出了纖細的胳膊了。
她不擼袖子還好,這小細胳膊一露出來,立時叫常懷玉想起了剛剛王老說的那句“還比不上阿玉呢”,氣得常懷玉將鄒玉往邊上一擠道:“無妨,凡事要有始有終纔好。我既然已經開始了,就有本事做到最後。”
說完,便又開始用力地揉了起來,而且還確實要比剛剛做的好上了許多,連王老也跟著摸著鬍子點起頭來,順便看了一眼阿玉說道:“你也不要再在這裏愣著了,還不快煮飯去?”
鄒玉立時應了一聲,便轉身往廚房去了。
常懷玉卻一下愣住了,轉身看了下王老說道:“不是剛說好了我做一遍這茶,您便不苛待鄒賢弟了嗎?他一個公子,又如何會煮飯呢?”
“那誰去做?是我這個當師父的,還是你這個當大哥的?”
王老立時又吹起了鬍子。
常懷玉實在是對這個老頭子沒有法子了,立時放下了手裏的活計,悶哼了一聲,便要去廚房給鄒玉幫忙。
“慢著!你自己不會煮飯就說你自己不會,如何把人家的孩子也想成是跟你一樣的廢物?茶還沒做完,你放在這裏不管要做什麼去?回來繼續做!”
常懷玉瞧了一眼那缽子裡揉了一半的茶青,雖心裏煩悶,但一想到這半日爲着這點茶受過的那些煙燻炙烤的罪,便就還是回去繼續揉起茶團來了。
等鄒玉煮好了飯過來時,正瞧見常懷玉和王老正分坐在餐桌兩邊一道品茶。
“嗯,香氣高長,滋味渾厚,還帶著點松香味兒,這又是什麼茶?”
王老立時往邊上那正在發酵的茶青那裏揚了揚下巴道:“便是你忙活了這半日做的那茶。”
常懷玉眼睛一怔,立時又押了一口細品了品。
“這便是鄒賢弟在鬥茶大會上,壓著漳州曹氏拿了四優一良的正山小種?”
聽到這話,王老的眼瞼立時一瞟,皺眉說道:“如此極品,竟還有人只給了一個良?”
常懷玉立時點頭應道:“晚輩記得真切,有位續著山羊鬍的伯鍾先生,給了鄒賢弟一個良。”
“哼!我就猜到必定是他這個不識貨的老東西!”
常懷玉一驚。
“王老也認識伯鍾先生?”
還不等王老說話,鄒玉便微微翹了下嘴角,將手中飯食端到了桌上說道:“還是先用飯吧,邊吃邊聊。”
瞧著那一桌飯食,雖說瞧著素淡,但賣相卻極好,叫常懷玉不禁又對鄒玉欽佩了幾分道:“沒想到鄒賢弟茶藝了得,卻連廚藝也如此精通,真不知道你還有多少事情是我這個大哥不知道的。”
一聽這話,鄒玉原本笑著的臉立時便僵住了,正在給常懷玉盛飯的手也忽然頓了一下,瞧在王老的眼裏,便立時兇巴巴地說道:“愣著做什麼?快點盛了飯,吃完了便回家去!”
常懷玉聞言,心裏忽然有些不舒坦,隨即又道:“算起來這是我常某人第三次與鄒賢弟一桌用飯,不知道能否與王老討杯酒喝?”
王老今日心情也還算好,立時衝着鄒玉點了點頭道:“如此,你便去把為師存著的老酒拿過來吧。”
鄒玉於是又去取酒。
瞧著鄒玉的背影,常懷玉立時又笑道:“對了,不知道鄒賢弟可聽說了漳州曹氏和寧德譚家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