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玉於是同茉笙要來算盤，又依著老方和老鄭給的字條上的數目又算了一遍，正要把總數給常懷玉瞧的時候，老胡終於也從腰包裡摸出了一張字條來說道：“要是這樣的話，就把我們水牛村的數目，也改一下吧。”

    老胡說完，還特意瞧了一眼周圍那些人，隨即乾脆把字條鄒玉的身邊一扔，便就坐回了椅子上，悶咳了一聲後，就再不看眾人了。

    鄒玉只覺無奈，見常懷玉衝着自己點了點頭後，方又重新把數目算了一遍。

    這一次算完後，連鄒玉的臉色也都有些不好看了，立時回頭瞧了老方、老胡和老鄭三人一眼道：“如此一來，可是比之前咱們說好的價錢，足足高出了一倍之多了！”

    一聽這話，鄒茂甄和王老也都過來瞧了一眼，當即便數落那三人說道：“你們，這不是獅子大開口，坐地起價嗎？”

    那三人雖覺得面子上不好過，可也一點要改口的意思也無，紛紛別過頭去說道：“我們管不了那麼許多，就是這個價錢，他要買便買，不買的話，我們覺著，他日也定會有別人來買的！”

    聽到這話，一直笑眼視人的常懷玉眉心忽然抖了一下，原來這些人打的竟是這個主意？不，是已經有別人和他們接觸了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常懷玉立時將手中摺扇一合，笑道：“即是如此，公平起見，那不如鄒伯父與王老也商量一下，看要不要改一下價錢吧。”

    常懷玉說完，目光還下意識地往鄒玉身上挪了一下。

    實際上，他剛剛的話裡頭，多少有些試探的，畢竟他與常父行商多年，難免有些商人的狡詐本性在，自然也不會真的如三歲孩童一般，完完全全地信任某個人的。

    加之這兩座茶山若是買下來，日後可是要交給鄒家來打理的，鄒家若真是那種見利忘義，出爾反爾的人家，拿著茶山的生意可是斷不能交到他們手中的。

    然而鄒茂甄想也沒想，立時便道：“哎？我鄒茂甄做事可從來都是做萬全準備的，這些事情，來之前便已經和村裏的人商量好了，又豈有當眾反悔，坐地起價的道理？常公子放心，我們下梅村的要求，就按照那小冊子上寫的，一個字兒也不會改。”

    聽到這話，葫蘆立時笑道：“鄒老爺也不必這麼急著就回答了我家少爺，畢竟是你們整個下梅村的大事兒，就不回去與眾人商量一下？”

    王老一聽這話，臉上便嫌棄的很，他是知道了常懷玉這會兒起了疑心，心裏頭膈應，只悶咳了一聲，便站起身來說道：“這屋裏頭兒太悶，茶又不好喝，老朽便先出去溜達溜達。至於茶山交易的事兒，就由鄒兄全權負責吧！”

    王老的意思也很明確了，他鄒茂甄是代表的了整個下梅村的，他鄒茂甄的話，就是整個下梅村的意思。

    說完，他老人家便揹着個手，邁著步子往外走。

    鄒玉要攔著，他還衝著她搖了搖頭，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便真的出去了。

    這段時間裏，常懷玉也多少了解了一下茶士的品性文化，知道這位老先生是惱他了，立時別過頭去白了葫蘆一眼，怪他多嘴。

    隨即，又笑著看向鄒玉道：“既是如此，那鄒兄便與我報個總價吧。”

    鄒玉聞言，又低頭瞧了一眼小冊子上的數目，隨即嘆了口氣答道：“兩座茶山，四個村子裏一共三十位山主的報價加起來，共是紋銀五萬兩。”

    聽到這話，就連老胡等人也皆是一驚，紛紛向旁邊人看了一眼，心裏盤算著對方到底要了多少銀子，怎麼竟加出了這個天價出來？

    鄒茂甄也是惱的不行，心裏暗道：“分明是造福大夥兒的事兒，偏偏要被幾個見錢眼開、目光短淺的小人給毀了，要真是把常公子給嚇跑了，他非得帶著下梅村的人，到這些人那裏去討個說法去不可！”

    就連鄒玉也是心裏直犯嘀咕，眼睛一直瞧著常懷玉，心裏想著若是他也有難處，便一定要再和幾位山主好好談談。

    畢竟若是把這兩座茶山更好的利用起來，在村裏開設茶號，不但能把武夷巖茶發揚光大，還能把周邊流失的人口再重新聚集回來，把百姓的日子過好。百姓的日子好了，便更有心思好好建造自己的家園，如此一來，武夷山下這一代，總會變得越來越好的。

    這可是造福子孫後代的大好事兒，她相信只要好好和那些山主說說，一定能和他們說得通的。

    可沒想到常懷玉竟然連眼皮都沒眨一下，臉上笑津津地就給應下了。

    “好，五萬兩，就五萬兩！”

    一聽這話，在座的幾個人都吃了一驚，他們是打算要跟常懷玉死磕到底的，還想著若是五萬兩不成，四萬九千兩或者四萬八千兩也成，卻沒想到常懷玉竟然就這樣一口答應了。心裏還老大的不敢相信，立時有人說道：“光是口頭答應可不行，你得當著咱們的面兒，簽字畫押。十日之內，我們可要見到銀子，不然的話，也是不賣的！”

    一聽這話，其餘人也都跟著點頭道：“是是是，那可是紋銀五萬兩，他說的像是買顆糖似的那麼輕鬆，怎麼都覺得不能輕易相信似的。”

    鄒玉雖不覺得山主們說的有錯，但也生怕常懷玉有難處，便打算和山主們先求求情道：“各位叔伯，常公子畢竟是遠道而來，身上哪可能帶著那麼多銀子？十日恐怕太短了些，要不然還是寬限些時日吧。”

    可她話還沒說完，常懷玉便已經給應下了。

    “好，十日就十日！煩請鄒賢弟幫著當場立下字句，由我等在此簽字畫押吧。”

    眾人一聽這話，皆是一驚，就連鄒茂甄也跟著勸道：“常公子，你不要覺得我們山野小民好說話，就胡亂的給應下了，若是你十日之後拿不出這五萬兩銀子，日後再想提買茶山的事兒，怕是十萬兩也難了，我看還是叫大夥兒兒寬限些——”

    “鄒老跟他費什麼話？他敢應下，就得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任，就給他十日，若是到時候他拿不出來這麼些銀子，自然有其他人拿得出來！”

    老方立時打斷了鄒茂甄的話，隨即又看向鄒玉道：“阿玉，你還愣著做甚？還不趕緊寫字據？可別叫他反悔了！”

    鄒玉於是擔憂地往常懷玉那邊瞧了一眼，只得滿心憂慮地寫起了字據，寫完之後，便叫茉笙拿著去給眾山長相看。

    隨即又拿給了常懷玉瞧，瞧著眾人皆無異議。

    常懷玉便將手中的字據遞到了諸位山長代表面前道：“既然如此，那就請諸位先畫押吧。”

    眾人想著反正吃虧的又不是自己，倒也沒有再弄出什麼么蛾子，紛紛咬破了手指按了手印兒，又把那字據遞給了常懷玉道：“公子可看清楚了，十日之內一手交錢一手交山，若是失言，這山，我們可就賣給別人了！”

    常懷玉想也不想，立時叫葫蘆拿了印章給蓋上了。

    眾人拿了那張字據，臉上紛紛露出欣喜若狂卻又極力掩飾的神色，老胡更是直接站起來衝着鄒茂甄和鄒玉說道：“鄒老，阿玉，既然字據已經簽了，那便十日後再見吧，今日我等便先回去了。”

    “且慢！”

    誰知常懷玉忽然發話，硬是將眾人給攔住了。

    就在眾人面面相覷，紛紛不解常懷玉所欲何為時，常懷玉突然笑著回過頭去對葫蘆使了個眼色。

    就見葫蘆立時從腰包裡掏出一張蘭格紅章，上面正正楷楷寫了“五萬兩”三個字的紙來，恭恭敬敬地遞到了眾人面前道：“這裏是五萬兩銀票，憑著此票到福州府大德玉票號去兌換，自然便能拿到這紋銀五萬兩了，還請諸位給寫個收據吧。”

    眾人一聽這話，紛紛吃了一驚，這些人常在山裏過活，走得最遠的便只有這崇安縣城，至於票號什麼的，更是隻聞其名，卻從未見過，像這種大額銀票，就更是見也沒見過了。

    老胡的手裏顫顫巍巍地拿著那張銀票，目瞪口呆地問道：“你——你這說的，可當真？”

    葫蘆立時揚著下巴答道：“那是自然，從這裏到福州府不過三日路程，諸位若是不信，大可派代表與我等一同到福州府兌現，到那時，即便是一來一回，也不過是六、七日而已，正好合了這字據上所說的，十日之內交付的說法。”

    鄒茂甄是走過多年買賣的，自然也見過不少銀票，瞧了一眼葫蘆送上來的這張，便對常懷玉的實力刮目相看起來，立時便摸著鬍子說道：“確是真銀票無疑。我曾在福州府見過那大德玉票號，氣派異常，人流頗多，取出五萬兩銀子來，自然也不成問題。”

    說完，他便從鄒玉那裏拿了筆，親自寫了收據，自己在上頭畫了押後，又遞給了其他人，不一會兒，其餘三人便也都畫了押，一邊按手印兒還一邊在心裏感慨道：“不愧是山西來的大客商，沒想到咱們的這點小心思，竟然都是在人家的算計裡的。”

    不想等葫蘆接過了收據，便忽然連同剛剛那買賣契約一道往桌上一拍道：“按照這上頭說的，紋銀交付五日之內，你等需交上那兩座茶山的全部地契與我們，如若失言，我們便拿著這些，告到官府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