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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攜手:相見恨晚結金蘭(10)

    聽了鄒茂甄的話,王老也還是不急不緩的,依舊端著身子,審視著常懷玉道:“我的這一份賣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原本以為王老這個態度,買茶山這個事兒,八成就要吹了,所以這會兒王老忽然說要談條件,常懷玉真是喜出望外,立時笑著答道:“王老請說。”

    王老單手一背,轉身看向那六棵茶樅道:“世間萬物,自有其生長習性,若是反其道而行,必定就會適得其反。茶葉生長也是如此,每年什麼時候採摘,什麼時候成茶,都有其最佳的時候,你若是因為要做生意,便逼著大夥兒趕早採摘,或是多多采摘,那便就做不成這生意了,你可明白?”

    常懷玉兀自尋思了一會兒,立時笑道:“小生並不懂茶,卻也知規律一事——不如這樣,具體需要滿足哪些條件,大夥兒才能同意把茶山賣給我,這幾日便請鄒賢弟幫忙與大家溝通後,整理出來。屆時再由我酌情考量,若是我家條件允許,那便最好,若是條件不允許,那我們再商議如何?”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皆點頭應允。

    王老也跟著點頭道:“如此,便最好。”

    難得王老點了頭,鄒茂甄忙笑呵呵地說道:“即是如此,那大夥兒就都別在這兒杵著了,如今天也見黑了,不如就早些下山,一起到我家去用飯吧。”

    回程的時候,夜色漸濃,同下午的下梅村相比,這會村子裏格外的寧靜,日裏熱熱鬧鬧在外用飯、洗衣、撈魚、打鬧的人群也都不見了蹤影,梅溪在一旁靜靜的流淌著,餘慶橋邊上的燈柱上,兩掛大大的紅燈籠隨風搖曳著,照著石板路和人的臉上暖暖的。

    瞧著周圍人家裏黑漆漆的,葫蘆立時不解地問道:“誒?怎麼這麼安靜?這村裏的人都上哪兒去了?”

    鄒茂甄和王老皆不做聲,向來快言快語的茉笙也不做聲,只有鄒玉嘆了口氣,給葫蘆和看起來同樣好奇的常懷玉解釋道:“村裏的人們日子清苦,普通日子裏不捨得用香燭,這會兒黑了天,多半都已經入睡了。”

    一聽這話,常懷玉也立時往周邊的房屋裏麵看了看,他心裏深深地領悟到了這黑暗背後隱含的那些東西。此時此刻,他的心裏忽然有個聲音在堅定地告訴他:“那兩座茶山,一定要在這裏買!”

    等回到了鄒家門前,常懷玉便停住了腳步道:“鄒伯父,鄒賢弟,此番打擾了,這幾日還煩請你代我與村民們多多溝通,我和葫蘆便還是先回去,半月之後再來吧。”

    “哎?”

    葫蘆一臉懵逼,捂著肚子不情不願地說道:“少爺,這好歹也先填飽了肚子,纔好上路啊。”

    常懷玉立時白了他一眼,隨即又衝着鄒茂甄道:“我和葫蘆的馬上帶著乾糧呢,實在是先前還有些事兒沒處理完,要趕快回去一趟。鄒賢弟放心,半月之後,我必再來!”

    常懷玉說完,便要叫葫蘆去牽馬,可葫蘆纔剛要過去,鄒茂甄便悶哼了一聲道:“常公子莫不是瞧不上我們這裏的吃食?”

    常懷玉給這話嚇了一跳,日裏他與葫蘆兩人吃的滿嘴流油,又怎麼會是瞧不上這裏的吃食?這真是天大的誤會啊!他只是瞧見了剛剛村裏的狀況,料想鄒玉家裏必定也不甚寬裕,若是因著要招待他們而破費,倒使得他心裏過意不去了,所以才急著要走而已。

    “並非如此,鄒伯父莫要誤會,實在是——”

    “既然是這樣,那邊隨我們進來,簡單吃些便飯吧!放心,你也瞧見了,我家裏屋宅簡陋,並無多餘住所,用過飯你們便可以走了,不會強留你們的。”

    鄒茂甄說著,便轉身進了門。

    常懷玉以為因此而得罪了鄒茂甄,心下慌亂,立時要去與鄒玉賠不是。

    “鄒賢弟——”

    “常兄就莫要推辭了,再說就算你們現在要走,渡口也沒有船了,找船伕備船也都是需要些工夫的,還是先進來用些飯再走吧。”

    鄒玉說著,也便跟著進了院裏,茉笙隨之。

    葫蘆剛想進去,又瞧見常懷玉愣在門前,忙摸著後腦猶豫著問道:“少爺,那咱們到底是進還是不進去啊?不瞞您說,這走了大半日的山路,小的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常懷玉一肚子的委屈憋悶著,氣呼呼地瞪了葫蘆一眼道:“喫喫吃,你就知道吃!你真是讓我在鄒賢弟面前難做人了!”

    常懷玉說罷,也便一甩袖子,跟著邁進了院兒裡。

    葫蘆是個粗人,壓根兒聽不懂常懷玉在說什麼,反正有的吃就行,至於他家少爺,在他面前說這些聽不懂的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哪回真把他怎麼樣了呢?

    於是他又摸了摸後腦勺,便也跟著進了院兒,結果纔沒走兩步,他便望著空蕩蕩的院子納著悶兒地問道:“哎?走的時候那些茶葉明明都是好好地鋪在這裏的,怎麼這會兒卻一片也沒見著了?”

    常年在外面幫著常家押鏢,葫蘆早就形成了極其敏感的防範意識,轉頭一瞧鄒茂甄正要推門進去,忙一邊邁著大步跑上去,一邊大喊道:“鄒老爺且慢!”

    說話間,人已經攔在人前頭,衝着眾人比了個“噓”後,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了一道小縫,徑自向裡面望去。

    結果瞄了半天,好像也沒瞧見什麼。

    “你忽然攔住大家不讓進去,鬼鬼祟祟地做什麼呢?”

    茉笙站在葫蘆的身後剛說了一句,便自己伸手推開了門進去了,才進去不久,便笑嘻嘻地說道:“老爺,鄉親們知道咱家來了客人,送了好些吃食過來,還都是熱的呢。”

    鄒茂甄立時哼笑一聲,一隻手背在身後,提袍邁進了門裏說道:“那是自然,日裏咱們帶著常公子出門,他們都是瞧見了的,不是還幫忙把茶葉給收了嗎?常公子裡面請吧。”

    因著葫蘆剛剛的所作所為,常懷玉這會兒真是丟盡了臉,不覺又埋怨地朝他看了一眼,便搖了搖頭,跟著鄒茂甄和鄒玉進門去了。

    葫蘆這會兒也是尷尬地很,立時又抓了抓耳朵,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道:“少爺,我這不也是覺得不對勁兒,擔心有強盜嗎?”

    說完便也跟著進去了。

    一行人圍坐在一張桌子邊上時,瞧著葫蘆一直站在常懷玉身後咽口水,鄒玉便吩咐身後道:“茉笙,你去給葫蘆兄弟也盛點飯,讓他也跟著一塊兒吃吧。”

    “不必了,大夫說他身體過胖,晚間需要節食。”

    “少爺——”

    葫蘆剛要反駁,便瞧見常懷玉在瞪他,立時把要說的話給生生吞了回去,硬著頭皮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我近日是要節食,還請鄒公子不要管我了吧。”

    常懷玉這才滿意地迴轉過身來,又微笑著瞧著茉笙說道:“倒是茉笙小兄弟,身子這般嬌小,應該還在長身體,不如就叫葫蘆來忙活,請他坐下來一起吃吧。”

    “少爺!”

    葫蘆這會兒都已經開始懷疑這常懷玉是不是被人偷換了魂了,這還是他家那個疼他、護他的好少爺了嗎?

    鄒茂甄和王老看得真切,常懷玉這是惱葫蘆剛剛亂說話,叫他在鄒茂甄面前失了禮數,這會兒懲罰葫蘆,是在像鄒茂甄賠不是呢。

    畢竟以後還要一起做生意,如今人家給了臺階下,自然是要見好就收的。

    考慮到這些之後,鄒茂甄便往王老那邊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開口說兩句,給葫蘆圓個場。

    可是王老卻偏不想給他這個面子,自己端著飯碗往邊上一歪道:“你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這家的主人,還能做得了你的主?”

    “你——”

    鄒茂甄和王老素來不大對付,要不是鄒玉硬要和王老學茶藝,他才懶得和這人打交道,如今正好有客人在,懶得和他計較,故心裏有再多不樂意,也只好先壓著,無奈地衝著茉笙擺了擺手道:“哎?今兒就是一起吃頓家常便飯,我看也用不著人伺候,至於葫蘆兄弟,我瞧著你這身板,也算不上胖,頂多就是壯實一些,怕不是遇見了什麼庸醫,胡亂說的吧,還是也坐下來用飯吧,難得來一次,怎能叫你餓著肚子走呢?”

    葫一聽這話,還不等常懷玉說話,便立時應道:“哎,我也覺得那是個庸醫,那就多謝鄒老爺了。”

    說罷,人就已經坐在了板凳上,等著茉笙給他添碗筷。

    茉笙在家裏一直是和鄒玉婦女一起坐著吃飯的,如今是來了客人才在旁邊伺候著,這會兒鄒茂甄發話叫她一起用飯,自然也不會推脫。

    沒一會兒就拿了碗筷,和葫蘆兩個一起吃上了。

    瞧著一桌子的吃食,無非就是和中午在街上吃的差不多,極其的簡單樸素,但常懷玉的心裏卻是有不少的感動。

    不禁感慨道:“常聽人說多年鄰居變成親,我幼時總感受不到,如今算是全明白了,鄒賢弟能在這樣的地方生活,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常公子若是喜歡,你也可以啊,只要你——”

    “爹!”

    鄒玉立時打斷了鄒茂甄的話,當即尷尬地與常懷玉說道:“我娘去世的早,我五歲時,家裏又多了茉笙這張嘴,村裏的叔伯姨嬸心疼我爹一個大男人帶著兩個女娃娃怪辛苦的,平日裏總會抽空來照料我們。算起來,我和茉笙,也都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了。”

    聽到這話,常懷玉又禁不住往鄒玉臉上看了一下,初見鄒玉時,覺得她為人沉穩,器宇不凡,必是家風嚴謹,受過名師調教的。

    如今聽聞她幼年喪母,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心裏便又對鄒玉的為人欽佩了幾分,長在這樣的環境中,卻能成長的如此之好,非得是自身極重修養纔會如此的。

    想到這裏,常懷玉的嘴角便下意識地上翹了幾分。

    這一幕瞧在了鄒茂甄和王老的眼中,兩人皆是一笑,心裏美滋滋的,藏起了各自的小九九。

    鄒茂甄瞧了一眼正在碗裡用筷子巴拉米的茉笙,皺眉說道:“茉笙,你要是吃飽了,便早些起身去幫常公子尋船伕去,待會兒常公子用完了飯,也好早些上路,莫要在這裏筷子杵碗出洋相了。”

    茉笙皺了下眉,只得應了聲好,站起身來便要向外走。

    誰知葫蘆竟也站了起來,笑呵呵地說道:“還是我與你一道去吧,也好提前和船伕把行程說清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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