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巨石
雖然戴著面紗依舊那麼美,像是不屬於這片凡塵,我好像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麼一世又一世地會愛上面前的姑娘。
這是宿命?王舞的心情很是複雜,但是不知為何看到我的一剎那心頭又猛地鬆了一口氣。
她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一時間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最後還是我打破了沉默道:“對不起,關於你弟弟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他咬著唇,眼神飄忽不定,原來饒是臉皮厚如他也有心虛的時候。
王舞搖頭道:“不怪你,不管是他還是我都沒有怪你的意思。”
這句話說出口,讓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他並不覺得如釋重負,反而像是背上了一塊巨石。
王舞繼續道:“我弟弟很感激你,我答應了他找到你之後要代他報答你。”
王舞說著將一塊木雕掛飾遞給我,我拿在手中細看,是一塊木劍掛飾,只有食指大小卻雕刻得很用心。
“你教了我弟弟劍術?”王舞問道。
我看著那塊木劍雕刻,似乎想起往事,點頭笑道:“是的,他學得很快,他是個好學生。”
“謝謝你,他一直想學劍術可我幫不上什麼忙。”王舞的臉上顯出幾分欣慰。
過了一會兒,她繼續道:“隨我去冰靈宗,我可以保你成為冰靈宗的內門弟子。”王舞上下審視了我一番保證道,我身上的靈根似乎重新生長了出來,雖然不甚強壯,但到底有了修煉的能力。
內門弟子,識海里眾人皆是一愣,如果就此成為冰靈宗內門弟子接下來的路一定會好走一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能成為冰靈宗內門弟子可比他們本來計劃的直接前往北辰書院要好得多。
先成為內門弟子有了資源和宗門保護然後再前往北辰書院,不僅多了保障,爭奪很多資源時也少了不少的後顧之憂。
“不好意思,無論是你的邀請還是你弟弟的事,我都只能抱歉了。
我以為你找我是來殺我的,至少打我一頓我都能舒服點。沒想到……”我撓了撓頭有些苦惱道。
“所以,為什麼拒絕呢?”王舞說著將腰間青銅寶劍,放到了桌上,寶劍劍鞘鏤空花紋繁複,劍柄下刻著兩個字:踏水。
劍如其人,雖然外表花紋繁複美麗,其內裡卻是寒芒畢露,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要把她送回去。”我深吸一口氣認真道。
“她如果逃回去了,我和師父就必死無疑。”王舞眼眸閃爍,顯然不準備就此鬆口。
“我可以保證此事到此為止,天瀾宗絕不會繼續追究。”我努力想要讓王舞退步,畢竟何水心現在就在人家的手裏。
“你的保證毫無價值。”王舞沒有絲毫動搖。
我輕嘆了一口氣,他明白王舞絕不會輕易退步的。
王舞抿了一口茶,眼中顯出幾分不解,“為什麼你一定要送她回去?我記得你並不是天瀾宗的什麼人,甚至半個月前你都不曾踏上修仙一途。
為什麼要為不相干的一個小姑娘拼命呢?”
說起拼命二字,我只覺胸口創傷又劇痛起來,苦笑著道:“人家不是宗門大小姐嘛,討好一下下不是很正常的嗎?”
王舞眉尖微挑,自己也是王家大小姐,冰靈宗天驕,怎麼不見他來討好自己。
“就這樣?”她問道。
“唉,當初稀裏糊塗就答應了要把她送回天瀾宗,你是不是覺得我特不自量力,特傻?”我抬頭問道。
“是挺傻的。”
“可是人一輩子不傻一次,真的太沒意思了。”我自言自語地嘟囔著,挺直了腰認真問道:“我現在就要帶她走,你會攔我嗎?”
兩人對視,王舞難免想起當初在桃花林時輕佻的我,不知為何身前的人與那人氣質差別那麼大,不過兩人都很讓人舒服,我的特點就是如此,五官清秀,讓人看著很舒服。
王舞后來回憶也不記得自己當時為何心中一軟就放過了他,或許他說得對,做人一輩子不傻一次實在太無趣了。
“我本來就該還你一次,你要帶她走就帶她走吧,不過今日以後,我們兩清了。
下次見面就休想再讓我手下留情。”王舞沉聲道。
我搖頭道:“不,我還欠著你的,王晨的事應該我向你道歉,這次又欠了你一次。
算起來,我欠了你兩次。”
王舞站起身似乎興致不高,撇了撇嘴道:“隨你的便。”
何水心看著我和那個女人竟然慢步走了回來。
“放了她。”女人的聲音在何水心聽來簡直有些不現實。
小寒幾人更是滿臉的不可置信,“少主……”
“這件事是我的決定,出了什麼事,我頂著就是了。”王舞看了他一眼下令道。
幾人對視一眼似乎頗為踟躕,小寒出奇地鎮定,朝著身後幾人道:“我已經傳信於王長老,冥魂衛的大部隊馬上就到。
大家圍住那個該死的傢伙。”
小寒揮了揮手,幾名殺手立刻圍住王舞身側的我,雖然沒有立刻出手,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王舞似乎沒想到自己這個向來小心翼翼的屬下竟然敢當眾忤逆自己,雙眼如刀一般掃過小寒周身,“很好,你可真是為我著想啊。”
禮御書陪著老鎮長與少年走了出來,老人不知從哪裏拿了一根柺棍拄著,向着我問道:“怎麼了?”「“出了點麻煩。”我頭也沒回道。
老人看著眼前虎視眈眈的小寒幾人回頭向着小少年說了幾句話,少年雙眼瞪圓,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殺手也並未阻攔,只是一個少年罷了,誰會在意呢?
小寒頗有些得意地看著我,“饒你再能跳,最後還不是栽到了小爺的手裏?放心,你還有你的小情人,都逃不掉。”
王舞環視四周握住手中青銅寶劍,聲音裡滿是寒意,“小寒,我倒不知道冥魂衛的少主已經換人了嗎?”
小寒輕笑一聲恭敬道:“少主莫怪,長老之前叮囑過我,少主之前一心修煉,江湖的事多是不知,讓我幫襯著些。
少主對我出手,恐怕長老也會有所不滿。”
叔叔?王舞本來已經凝聚的靈力漸漸化開,周圍除了小寒還有七個殺手,何水心雙手被縛,我身受重傷,面前這已經不是險境,而是絕境。
一直待在一邊無人理會的禮御書此時卻邁出一步,眾人回頭看向他。
禮御書嚥了咽口水道:“給小爺放了他們。”
“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拿下他。”小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下令道。
幾名殺手正要上前,卻聽見一聲厲喝,“老子看誰敢!”
兩頭街道烏泱泱的人群拿著棍棒菜刀在一個少年的帶領下向著小寒幾人壓過來。
不到半個時辰,整個癩子窩,整個舒城的數萬弱民,今晚都趕了過來!
三年前,我佩劍行經此地,這裏正在改造數萬窮人即將再無歸處。
他說或許我能幫到忙,根本沒人理睬於他,於是他自發地四處走動,拿出錢財嘗試疏通上下,寫狀子上告知府,怒斥官府差人,橫劍擋住富商爪牙。
人們開始漸漸信任於他,依賴於他。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後他竟然真的贏了,沒人知道他是怎麼贏的,但是毫無疑問的,這勝利的代價異常昂貴,一直跟著他的少年被斬於世,他當夜如一隻喪家之犬一般隱姓埋名逃離舒城,知道內情的人只能努力掩埋實情,緊閉嘴巴。
他們都見過那個劍客,相貌清秀,小心地佩著一柄長劍,他說這劍花了他五兩紋銀,還需小心照料些。
他們看著那個面對富商爪牙,面對蠻橫的官府卻把被瘦弱的背脊挺得筆直,都覺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什麼沙子硌住,難受不已。
他們知道說不準哪一天這個小劍客就死在某處,沒了聲息,而他們也一定會像他一樣,繼承他的意志,摔了討飯的傢伙事,去跟那幫富商官府把爛命拼掉!
於是,在今晚,一個黑暗無月的夜裏,整個舒城的弱民暴動了一般聚集向一個地方!
原因很簡單,他們聽說恩公讓人給攔住了。
連小寒都愣住了,他拿著手中一把匕首,臉上帶著幾分驚愕。
他刺殺過廟堂高官,也曾遊走在幾大宗派內門,他習慣遊走於衣香鬢影的大堂,但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一幫塵土裏的,滿身破衣爛衫的,一身汙泥的傢伙會聚集這麼多人把他給攔住。
他們人人拿著棍棒菜刀在他看來簡直可笑到了極點,不知為何他卻笑不出來,因為他能清晰地感到這群人裡不少人都散發著死志——無非一死而已。
有死志的人是不怕死的,他們本就為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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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魂衛辦事,不怕死的大可上前試試!”小寒舉起手中一塊寒鐵令牌高聲喝道。
冥魂衛死牌,江湖上頗有幾分威名,一見此牌自行退讓,否則見牌收人。
江湖中人但見此牌多會避讓幾分,畢竟惹上一個殺手組織說不準自己什麼時候就完了。
街道兩頭看不見盡頭的弱民可沒心思管這些,立刻就有數百人嚷嚷著向前走來,“老子管你什麼冥衛、死衛,動老子一下試試!”
一幫人好似市井無賴一般,渾然一塊滾刀肉,幾步湊了過來,越來越近。
有人認識我,在人群裡看了我一眼後,立刻扯著嗓子吼道:“恩人就在裡面!讓他們放人!”
“放人!放人!”眾人齊聲吶喊,聲震雲霄,整個舒城都像是為之顫抖。
幾個殺手的臉色也變得微微蒼白起來,有人忍不住轉向身後的小寒,“要不聽我們少主的,放人?”
小寒臉色鐵青,如果他們是煉氣境修士自然不必糾結些什麼,直接御劍離開便是,可他們不過才鍛骨境,便是能殺得幾百幾千人又如何?這裏可是有著足足上萬人。
我看著小寒,臉上帶了幾分嘲諷,“如何?”
“放人。”小寒咬著牙道。
一夜小雨靡靡後,清早的舒城已經恢復平靜。
我三人離開舒城僱馬向南去。
何水心在馬背上只覺得不真實,原來白大哥之前幫過舒城人嗎?白大哥便是之前禮御書提起的那位不知名的劍客嗎?
“星月客棧在北邊啊。”禮御書握著韁繩忍不住提醒道,畢竟出了舒城以後三人就一路向南。
“你知道,我也知道,你覺得冥魂的人知道嗎?”我皺著眉頭看著地圖反問道。
“額,他們不是已經放了我們嗎?”禮御書不解。
“就這一次而已,下次可不會再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現在去星月客棧的人不多,冥魂的人半路設卡我們必然無路可逃,不如先向南走,迎頭跟上參加拍賣會的大部隊以後再混在人群中向北去。”我看向身後遠處的舒城道。
三人沉寂了片刻,禮御書像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突然問道:“洛兄,之前我提起的那個救了癩子窩的劍客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