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樣的好事？”我沒想到捱過了天劫以後竟然還有這樣的好處。

    “你覺得這是好事？”周圍幾人意味深長地一笑，而後盯著我。

    我心頭猛地一緊，每當眾人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接下來總會帶來一些壞訊息。

    “難道不是？”我小心翼翼地反問道。

    幾人嘿嘿一笑，最後還是二十九說了出來：“有了這樣的恢復能力可未必是好事，鍛骨境七階進八階時要破階鑄骨，這個過程就是把身體內骨骼毀滅重造的過程，極度痛苦。”

    我聽得半懂不懂見二十九笑著看向自己，不甚明白地問道：“痛苦怎麼了？”

    “嘿嘿，這般痛苦別人只要經歷一次就夠了，你卻因為這銀絲筋骨體會妨礙鑄骨過程，剛剛毀滅骨骼還沒來得及靈力鍛造，銀絲筋骨體就會把它復原，然後再毀滅，再復原，再毀滅，再復原……”二十九說著左右手來回倒騰。

    我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那種極致的痛苦，渾身上下一顫，伸手道：“別說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問道：“這麼來回倒騰多少次我才能成功破階？”

    “有個二……”二十九掰著手指搖頭道：“二三十次吧。”

    我瞬間覺得整個人都好了。

    外界，老人依稀又聽見敲門聲，轉身走向門外，禮御書神經一緊，正要站起身，老人擺手笑道：“是熟人，放心吧。”

    說著他拉開門與門外人聊起來，看著他的表情似乎確實是熟人，禮御書這才放下心來，心想我找的落腳點從來都是隱蔽至極，那幾個殺手應該找不上來。

    再說了，這老人家一看就是老實巴交之人，再怎麼也不會幹通風報信害人的事。

    老人拉開門看著門外的王舞，見她身後的幾個黑衣人正壓著一個小姑娘，頓時心裏滿是疑惑。

    “這是宗門的任務，鎮長，我們要回去了。”王舞指了指身後被幾名黑衣人制住的何水心解釋道。

    何水心的雙臂被人從後面用鐵鏈綁住，本來可愛俏麗的臉上滿是汙泥，看來被抓住的時候也是吃了不少苦頭。

    老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問道：“你不是想見他嗎？他就在裡面。”

    王舞的臉上少見的顯出吃驚的神色，問道：“他現在就在裡面？他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他受了很重的傷，身上被人捅了好幾劍。當時吊着半口氣跑到我這來療傷了。”老人解釋道。

    王舞的眼中瞬間顯露幾分殺氣，“誰幹的？”

    老人搖頭，指了指裡面問道：“進去看看？”

    王舞瞬像是個小家碧玉一般，心裏一驚，旋即垂眸咬唇，最後回頭向身後幾人吩咐道：“我進去一下，你們看好她，別出了什麼紕漏。”

    小寒趕忙點頭笑道：“少主放心，有我在一定萬無一失。”

    王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並未多言，跟著老人往裏走。

    走進院子裡，還沒進裡廳，王舞猛然停下腳步問道：“鎮長，他是不是正在休息？我這樣進去合適嗎？”

    老人愣了愣並沒有幫她做決定而是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她臉色變化，等她自己下決定。

    王舞最後咬了咬牙道：“不行，這次錯過了，又不知何時才能見。”

    王舞的心裏一時間複雜至極，說不怪他也只是一番說辭，自己的弟弟畢竟因他而死……

    正想著，王舞向前幾步直接推開門來，門內的禮御書睜開眼皮看了他一眼，整個人從椅子上蹦起來，嘴巴張得大極了，指著王舞半天說不出話。

    而後又指著跟在她身後的老人，臉被氣得蒼白如紙，“好你個老漢，想不到你個濃眉大眼的，竟然倒給刺客來帶路。”

    “我爺爺不是壞人！”少年兩步衝到了老人身前辯解道。“可這女人不是好人！”禮御書指著王舞道。

    “這仙子也不是壞人。”少年維護道。

    “我，沒想到你以前還做過多管閒事的劍客？”王舞的聲音幽幽響起，瞬間終結了所有爭論，之前還在閉著眼裝死的我也不得不緩緩睜開眼。

    之前四劍穿胸的痛苦開始成倍地襲來，劇烈的疼痛讓我確定這不是在做夢，又愣了一會才道：“你怎麼來了？”

    禮御書忍不住插嘴道：“還怎麼來了？都殺上門來了，快點準備拼命吧。”

    “我是王晨的姐姐。他的名字是我取的……”王舞雙眼盯著我，聲音寡淡對於我來說卻是如遭雷劈。

    “我管你什麼王晨，王晚的，我……”禮御書挽開袖子，決心搏命。

    我一把拽住了他，往後一扯摔倒在床上，“你就是王晨的姐姐？”

    王舞的聲音也不似之前那般平淡，她點點頭而後四下看了看道：“這裏不方便，我們出去說吧。”

    我給了禮御書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接著就跟著王舞往外走。院門外，小寒上下打量一番身邊垂頭喪氣撅著嘴的何水心，笑嘻嘻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嘖嘖讚歎道：“真是個可人的小姑娘，我看天下絕色也無非如此吧，難怪那混小子會為你拼命，小爺我只怕也忍不住想為你死上一死……”

    周圍的黑衣人眼觀鼻鼻觀心，皆是低頭沉默，外圍幾個離得遠的，相視嘿嘿一笑。

    何水心有些噁心躲了躲道：“真噁心，你就不怕我白大哥斬了你這雙豬蹄子？”

    “哈哈哈，你說那混小子？他身上插了四劍，要能活下來都是奇蹟了，還斬我的手？”小寒仰天大笑道。

    “白大哥他……怎麼會？”何水心聞言雙眼一呆，再無平日的靈動。

    小寒趁機伸手摸在了何水心的臉上，擦去汙泥感嘆道：“古語云一顧傾人國，初時不信人間有其人，今日才知不曾遇佳人……

    咦？這耳墜子真精緻，可真配你呀……”

    小寒說著伸手摸向何水心的耳垂處，何水心甩頭躲開，怒道：“別碰我的耳墜子！”

    小寒收回手嗅了嗅後，似乎沉醉於何水心身上的少女芬芳，病態地舔了舔以後抬頭笑道：“我就是喜歡你的耳墜子。”

    說著左手按住何水心，右手探出，眨眼之間玉墜子已經到了小寒的手裏。

    “你把它還給我！”何水心雙眼瞪著小寒厲聲喝道。

    “哎，急什麼，親我一口，美人兒，親我一口，別說這一個玉墜子，我便再送你個玉如意如何？”小寒舔了舔嘴唇興奮道。

    “我不要什麼玉如意，你把我的玉墜子還給我……”何水心帶著幾分哭腔道。

    “嘿嘿。”小寒輕笑出聲，玉墜子閃爍著光芒，在他的手中高高拋起再接住，“小美人，你再不親上來，這顆小墜子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落地嘍……”

    何水心把頭埋得很低，咬著嘴唇雙肩微微顫抖，眼中升騰起水霧。

    “水心，怎麼又哭了？誰又惹你了？”院門推開，我跟著王舞走出來，一眼看向何水心問道。

    何水心只聽見來人的聲音，甚至都來不及抬頭，眼中的淚水已經止不住地流了出來，嗚嗚不止，想要抬手擦去眼淚，卻被反綁著無可奈何。

    我從袖子裡拽出一張手絹，為何水心小心擦拭，無可奈何道：“你怎麼又哭了？好哭鬼。”

    “我纔不是什麼好哭鬼。誰讓總有人欺負我？”何水心不再好意思哭泣，眼淚漸漸止住，心裏卻依舊滿是委屈。

    “是哪個王八蛋在欺負大小姐你呢？”我笑著道，雙眼卻盯著小寒。

    小寒不明所以，心裏泛起一股寒意，色厲荏苒道：“你看什麼看？！”

    “我看我孫子呢。”我笑著道。

    何水心聞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淺笑，滿腹委屈消了大半。

    小寒雙眼一寒，看了一眼身邊的王舞見她沒什麼表示，心裏有了幾分底，冷聲道：“小子，你找死？”

    我卻並不怕他，看著他繼續淺笑著道：“我不找死，我找我的孫子。”

    小寒手掌一翻，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顯在手中，筆直朝著我胸前一刺。

    小寒這一手並無靈力運轉，無非是一洩心頭之憤，畢竟人是王舞帶出來的，既然少主帶出來是活人，他小寒就不能讓人死在這裏。

    我自然是看出他的底細。

    想用武功？

    我伸手一招，輕鬆架住小寒的手臂，往外一挑，小寒的匕首立時刺偏了一寸有餘。

    還沒等他做進一步的反應，我另隻手臂抬起，以胳膊肘向下壓，正壓在小寒的臂彎處，後者吃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

    我隨意地揮下手，小寒的耳輪中就聽咚的一聲，腦袋被打偏一頭接著胸口處被我用肩頭猛地一撞。

    這一下撞得可不輕，連何水心都清楚地聽到骨骼脆響聲。

    小寒悶哼一聲，摔倒在地上，但他的雙眼依舊滿是猩紅地看向我，“小子你別得寸進……”

    不等他把話說完，我得理不饒人地提起腿來，一腳蹬在他的臉上，江湖浪跡，得寸就要進尺，得理就要不饒人。

    小寒鼻口竄血，嘴裏嘟囔著再難說出話來，他卻是忘了，我曾經多年浪跡江湖，一身武功近乎通玄。

    小寒擦了擦滿臉血跡，催動靈力立時要與我再分高下，王舞出聲制止道：“夠了！”

    小寒眼裏滿是血絲，體內靈力繼續凝聚，卻也沒再上前。

    我像是沒把他當一回事，拿著手中一顆玉墜子正小心地為何水心戴上，玉墜子散發著茵茵綠光。

    原來被小寒摘走的玉墜子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我的手裏。

    “水心，你放心，白大哥沒死你就受不到欺負，白大哥我可是胸口被刺了四劍還能從陰曹地府爬出來的人物。”我一邊為她戴好玉墜，一邊笑著道，雙眼的視線漸漸轉移，看向一邊的小寒。

    他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在一邊的小寒看來卻是如墜冰窟。

    我的臉上雖滿是笑意，雙眼卻是無悲無喜，讓小寒不免想起當時胸前插著四柄長劍，明明已經是強弩之末卻滿身戾氣瘮人的我，渾身簡直被我的視線所冰凍住。

    王舞出聲道：“走吧。”我朝著何水心眨了眨眼，讓她安心，而後大步跟著王舞往外走。

    直到我走遠，小寒才如夢方醒一般，渾身一震回過神來，不屑地想要撂下幾句狠話，可是想起我那想要殺人的眼神，又忍不住嚥了咽口水，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可得小心你的豬蹄子嘍。”何水心歡快不已，歪頭打趣道。

    小寒自覺晦氣，瞪了她一眼沒再與她爭論，何水心越發得意，不過想起白大哥與那紅裙女子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一時間又不知是什麼怪異滋味。

    我跟著王舞兩個人走出了癩子窩，小雨剛剛結束，空氣中還泛着淡淡的霧氣，走在其中渾身都是舒服。

    觀雲樓的二層廂房裏，我與王舞相對而坐。

    我要了一罈舒城汾酒，王舞要的是碧螺春，精緻茶杯裡的熱氣在兩人身前瀰漫開來，我透過熱氣看向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