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蛇身魚尾
本來一直握緊韁繩在一邊的何水心聞言忍不住湊了過來,側起耳朵似乎在等著我回答。
“為什麼這麼問?”我似乎沒想到禮御書能猜到這點。
“嘖,看舒城人的眼神不就猜到了?
沒想到呀,你以前還是一副俠肝義膽呢。”禮御書笑嘻嘻地道。
“白大哥一直都是俠肝義膽的。”何水心強調道,心裏也是微微吃驚。
“我是真的好奇,你們當初究竟是怎麼贏的?讓那富商甚至程河都對你無可奈何?”禮御書滿心佩服地問道。
何水心又靠近了幾分,對於這個問題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來說,我當時只是個行走江湖的貧窮劍客罷了,不論是富商世家還是廟堂之上的程河,都絕非我所能相比擬的。
他究竟是如何贏下兩人保住癩子窩的?
我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仰頭看了一會初破曉的天空。
“當時我得到訊息,程河得到工程受阻的訊息,竟然搬來聖意。
奠基大禮當天會有宮裏來傳話,那時若有人再敢阻撓就是違抗聖意。”我說話簡潔,幾句話之間把事情逼入死角。
人再多,心再齊,面對聖意都是白給,這是一條死路呀。
“然後呢?你們是怎麼幹的?”禮御書一刻也等不了急聲問道。
“怎麼幹?能怎麼幹?看著唄。”我苦澀一笑,眼神漸漸放空,當時確實已經陷入絕境,不少人已經開始自發搬離。
留在那裏的無非是些聽天由命的可憐人,孤兒寡婦,誰也不願揮個手,挑個頭,去商議如何抵抗,又抵抗些什麼。
他們等著,呆著,期盼著某一天一覺醒來,老天爺降下一個大英雄,救了他們保下癩子窩。
假如沒有這個英雄呢?他們也不在意,畢竟無家可歸的又不是隻有自己一家。
“那麼後來?”何水心的聲音很低,終是忍不住打斷了我的回憶,輕聲問道,她實在好奇接下來的故事。
“後來,我幹了一件沒人敢幹,甚至沒人敢說的事……”我的眼神重新凝聚,另外兩人忍不住屏息靠近。
我沒有直接說自己做了什麼,反而提起奠基大禮時的場景,“你們知道嗎?奠基大禮的時候,觀禮臺高立,眾兵甲執銳而立,工匠擺好香案,兩隊官兵沿著觀禮臺下列做八道,示意著元亨利貞,萬事順意。
沒想到出了件怪事,無數螞蟻昆蟲彙集,竟然在觀禮臺下聚成龍蟒之象。
觀禮眾人指指點點,嚷嚷著什麼此地有龍脈,觀禮臺上宮裏來的公公聽見民婦尖叫聲後臉色微微變化。
那富商裝著膽子下令動土,你們猜第一鏟子下去挖出什麼了?”
何水心覺得我絕對是個當說書人的料,說故事實在太會抓人胃口了,禮御書難以忍耐,仰天一吼後低聲問道:哦什麼?!”
“工匠第一鏟子下去就聽見鐵石之聲,然後幾番使力竟然挖出一件物事,那物事長約數十米,牛頭馬面長鬚,蛇身魚尾。
眾人議論紛紛都說此地有帝王之氣。”我簡單描述那東西的樣子,另外兩人臉上震驚已經凝固住了。
“龍!?”禮御書忍不住說出聲來,剛說出口,立刻捂住嘴。
龍,帝王之象徵,貞國寧國兩國天子爭用的象徵,誰敢擅用此物就是意圖謀反幾乎死罪無疑。
禮御書一瞬間全明白了,宮裏公公就在觀禮臺上,此事必然無可隱瞞,難怪我會隱姓埋名連夜離開,難怪癩子窩能被保住,難怪聖上會對程河不滿……
“你……你好大的膽子啊。”禮御書終是忍不住低聲道,擅自雕刻龍形雕像,被抓住可是凌遲的罪。
我掃視兩人,“嘖,聽說程河懸賞三十萬在抓我,不考慮告發我?”
“去你大爺的,帶路!”禮御書在馬上推了我一把道,然後低聲罵罵咧咧道:“槽,你說你被刺殺就算了,竟然還惹到了程河!?唉,交友不幸,交友不幸啊。”好不容易逃出人群包圍,小寒一直低著頭緊跟著幾人不敢說話。
王舞運轉御劍神通飛在前面,一眾殺手運氣勉強地跟在後麵,若在平時,王舞定然體諒幾人,不會這般悶頭運轉神通。
王舞突然停在一處高崖上,幾名殺手也跟著急急停住。
王舞看著一直跟著自己的小寒,臉上似乎顯出幾分不耐煩,右手握著劍柄微提劍鋒微閃,緊接著立刻歸鞘。
不過一瞬之間,卻見小寒臉上的鬼面具先是顯出一道黑痕,接著順著黑痕處直接裂開,碎做兩半。
一道淡淡的血痕出現在小寒臉上,小寒嚥了咽口水,小心地擦拭著臉上汗水,才發現還有著血水。
“我一直覺得面具只是遮擋之用,戴上了你還是我的屬下。
但如果有人在面具之下又藏了一張面孔,那可就大不一樣了。”王舞收起劍冷冷的聲音傳播開來。
“少主在上,吾等絕無二心!”小寒抓緊時間一頭跪在地上恭敬道。
另外幾人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跪下跟著道:“吾等絕無二心。”
王舞低頭看著幾人,輕輕握住劍柄,卻見天空風雲變化,幾道烏雲凝聚擋住烈日,王舞所在的巨石高崖上瞬間變得如同黑夜一般。
小寒腰間一塊玉佩光芒萬丈,耀眼的白光在王舞身前顯出一個人的虛影,王景。
此刻的王景還在千里之外協同著聖使堂聖使調查魔族氣息一事,如今降臨不過是依靠著玉佩內蘊存的神識一次短暫降臨。
“舞兒,情況如何了?”王景問道。
“師尊,徒兒辦事不力讓那何水心從我手中逃了。”王舞單膝跪地抱拳道。
王景低頭看了看身後跪著的小寒幾人,似乎瞬間明白了過來,擺手道:“不怪你們,都起來吧。”
“寫長老(師尊)。”
見眾人各自起身,王景繼續道:“此事已經牽扯過大,江湖上已有各種傳言。
想要再按原計劃恰好重傷那何水心已經不合實際,只能格殺勿論,讓這件事徹底死無對證。
舞兒,不惜代價殺掉牽扯此事的所有人。”
王舞聞言心中一驚,低著頭眼眸微轉抬頭問道:“師尊,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嗎?”
“怎麼?你不願?”王景敏銳地察覺到了王舞的內心變化。
“不是不是。”王舞低著頭重新跪下道:“徒兒只是覺得可惜,請師尊再給徒兒一次機會,徒兒定能抓住何水心,重傷她並且洗去她關於這一路的所有記憶。”
“不行!如今江湖各宗門已經盯上了我們,天瀾宗也開始調查何水心失蹤一事,來不及了。必須快刀斬亂麻!”王景似乎第一次遇到王舞頂撞自己,怒聲強調道。
王舞心知再難改變只得抱拳應聲道:“徒兒遵命。”
王景聞言,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他又皺著眉頭問道:“對了你們有沒有在那我與何水心身上發現什麼詭異的事?”
王舞正蹙眉思索著,小寒獻寶一般急忙道:“稟長老,那我好像與三年前舒城改造一事有關,他似乎就是程河程大人一直在找的那個劍客。”
“哦?”王景的臉上顯出幾分驚喜,轉向王舞道:“舞兒,此人抓住後性命留下。他倒是可以補償一下我們師徒二人這一番忙碌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舞兒,切記萬事小心。”
說罷,烈日刺破烏雲,陽光重新將高崖攬入懷中,王景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
王舞站起身,眼神如刀一般冷冷地注視著小寒。
小寒整個人如墜冰窟,他心知自己失言,剛剛卻也是無奈之舉,實指望王景能保下自己。
“我這一劍只用六成力,接下來就饒你不死。”王舞的聲音裡沒有半分商量的語氣,說罷立刻握住劍柄,小寒蹬地騰空就欲遠遁。
卻見一道青色劍氣由王舞手中斬出,劍氣瀰漫間極速抬升,只見一道裂縫從王舞腳下蔓延開來直追著那道劍氣。
鋒利無匹的劍氣瞬息之間劈開腳下高崖,抬升到小寒身前。
“天龍無量!”小寒急急運轉法訣,手中一柄匕首迸發出耀眼的光芒,竟然顯出龍吟之聲,一尊碩大蟒頭從匕首中探出頭來似乎要抵住青色劍氣。
那條龍蟒的龍氣甚為斑雜,但威力不凡。
“低階法器,叔叔還給了你這個?看來你是他親侄女呢。”王舞輕笑一聲,手握劍柄也不動用靈力只是微微使力。
只見青色劍氣的速度瞬間提了數個檔次,蟒頭才堪堪探出頭,身子纔出來半米,劍氣已經斬了過去。
劍氣斬過在空中化作微風,小寒呆愣愣地凌空站著,過了片刻,巨蟒痛苦嘶吼,被劍氣從中間斬做兩段,涅滅在空氣中。
小寒的手腕處則光華如玻璃一般被直接斬斷落地。
“謝少主不殺之恩。”小寒一把捂住右手斷出謝恩道。
“滾,全給我滾。”王舞沒有給他們留絲毫情面冷聲道。
“少主,告辭。”
幾名殺手扶住小寒,狼狽離開。
事實上他們在癩子窩違抗王舞命令就應該想到這樣的結局,只是小寒沒料到自己代價會如此慘重。王舞手掌微握指尖扎在掌心處,自言自語道:“真的不欠了嗎?”
我三人駕馬行得並不快,舒城的南邊都是青山掩映,一路走過來高崗連野,我三人也看見不少隊人馬已經向着星月客棧的方向趕去。
本來偏僻的山路也漸漸熱鬧起來,面前又過來了一支商隊,中間兩頂轎子,前後又跟著不少的侍衛騎著駿馬,當頭的一箇中年人握著韁繩,虎背熊腰,雙眼炯炯有神。
他身旁跟著一個英氣蓬勃的少女,那少女天然可愛,肌膚如雪,明明像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卻身穿錦衣戰甲,披著赤蟒大紅錦袍,腰後彆着帶環雙刀,與她那瓷娃娃般的相貌毫不匹配。
我一時間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女子離著數丈遠處忍不住低聲罵道:“登徒子,好生無禮。”
我臉色微紅,拱了拱手,帶著兩個人駕馬靠到路邊,為商隊讓路。
那中年人瞪了一眼身邊的小女兒,向着我笑道:“小女無禮,還望兄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