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呼應
“鯊齒!”小寒見我攻來,重新下令。
之前兩組劍陣瞬間斷開,六名殺手如同珍珠落玉盤一般散開,瞬時又化作一支支利箭,棄下禮御書極速向着我刺去。
可是這變陣的瞬間,我已經窺出破綻,趁著一個縫隙,不顧身後刺來的利劍,筆直衝向小寒,他揹着一柄黑劍,手中無劍,卻鋒利至極。
小寒明白我的難纏,見他不顧生死衝向自己,立時點地後撤,而那六名殺手則是全力追著我,一時間禮御書身邊壓力瞬減。
這時就是逃跑的最好時機!
但這個念頭在禮御書的腦海裏只是一閃,看著我那道孤絕的身影,禮御書甩了甩頭,低聲咬牙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且捨命陪君子,玩他孃的一玩。”
渾身靈力立時催動到極致,手中三道符籙甩出,“天煞利刃符,殺!”
殺字出口,滔滔靈力噴涌而出,三道符籙之上黑光浮動,瞬間斬出三道黑色劍氣,劍氣凌厲至極,而身前殺手一心想要追上我,與此同時劍陣已經失去了控制,他們之間也沒了彼此呼應。
一招之下,禮御書竟然輕鬆得手斬下兩人。
見己方瞬間折損兩人,急退的小寒面色微寒,揚聲喝道:“鯊鰭!”
餘下四人聞言毫不猶豫,三前一後立刻點地轉身化作一前三後,四柄劍齊齊殺向禮御書,禮御書萬沒料到這些人竟然會反身殺回來,身子全力斜偏,肩頭直接被一劍刺穿,點地急退。
“巨鯊!”見逼退禮御書,小寒立刻再度下令,隨著小寒再度下令,四人齊齊再度抽劍殺向我。
與此同時小寒停下腳步,抽出腰間一柄短匕,只要能架住我一劍,他就必死無疑。
小寒運轉功法渾身金色靈力暴涌而出。
一時間,我陷入了被前後夾擊的必死境地。
“天羅劍訣。”我念著,人在半空,左手緊握,右手握住背上長劍風流絕的劍柄。
陰暗的空中又下起綿綿不絕的小雨,滴落在所有人身上。
我身處半空,眼中的世界突然變慢了許多,雨幕,寒風,長劍,鬼臉面具。
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大仇,卻不得不在此刻生死相搏,為什麼?
如果自己當初繞開舒城,或許就不必如此了?
如果自己當初沒答應護送何水心,是不是就不用陷入這般險境?或許自己不該遇上她?
再或者,自己如果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也就沒了許多煩惱。
鬼臉刺客的長劍已經接近我,我的臉上卻突兀地顯出幾分笑意,他明白了。
自己想活著,這終究不會是錯的。
那麼如果有人沒來由地想要自己死,就只有,斬!
我的氣勢陡然變化,之前的他只是一把孤絕向前的利劍,此刻的他卻變成一柄誓要攪弄天地風雲的神兵!
“劍,出,鞘!”“劍,出,鞘!”
我在半空中翻身拔劍,出乎意料的,自主運轉的劍體訣將他渾身的靈力在一瞬間被抽乾,吸附在風流絕上。
此刻的風流絕才是真正的稱得上大劍無鋒,重巧不工,通體的漆黑像是要吸盡世界的光亮。
我只能憑著意志力推劍而出,卻是驀然轉身,一道極亮的光芒在黑暗中一劃而過,如一道閃電,斬向身後四人!
四人滿臉驚愕,萬萬沒想到我竟然用了一招拖刀計,旋即一咬牙,運轉靈力將手中長劍齊齊刺出,劍光毒辣直刺向我的胸口。
“嗤——!”
我落地,左手緊緊攥拳,胸前四柄長劍穿胸而過,劍格皆抵在我胸口處,甚是可怕,而他的對面,四個頭顱從四名鬼臉刺客肩頭掉落,漫天血雨從他們脖頸處噴涌而出。
一刀四頭!
我重新轉過頭來,鮮血淋溼了他滿身,胸前四把劍柄更是令人肝膽俱顫,血水從他的身上、劍上蜿蜒而下。
他看向小寒,手中劍鋒渴飲鮮血,冰冷異常,他的眼神卻比劍鋒更冷三分。
小寒轉身就走,毫不停留,自己帶來的殺手已經死絕,而禮御書還只是輕傷,自己不走一旦被我纏住,恐怕性命堪憂。
他是這樣說服自己的,而事實上的真正原因只有一個,他被我那不死不休的眼神嚇到了,他甚至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怕這樣一個鍛骨境一階廢物。
正如他不能理解身中四劍的我,為什麼還能站著。
禮御書也顧不上捂著左肩,兩步走到我身前,看著那胸前的四劍,眼看就要活不成了,瞬時雙眼猩紅,忍不住哽咽道:“洛兄弟。”
我的雙眼卻是囧囧有神,“禮兄弟,信我你後悔不後悔?”
禮御書忍不住鼻子一酸,略帶沙啞的聲音幽幽飄出:“不後悔。”
那就“好。”我像是疲憊到了極點,緩緩閉上雙眼,渾身靈力波動漸漸消散,神識也開始迴歸。
禮御書摸著他並不寬闊的肩膀,一想到我兄弟是爲了自己受此大難,一時間竟然涕不成聲,“洛兄弟……”
“幹嘛?”一道慵懶而不耐煩的聲音,從面前傳出。
禮御書震驚地抬起頭,卻見已經壯烈犧牲的某人,胸前插著四柄長劍的某人,正一臉不耐煩地看著自己。
禮御書一時間目瞪口呆,“你……洛兄弟你……”
一二四懶得和他計較,展開一直緊緊握住的左手,手心裏是一張靈力幾乎耗盡的符紙。
“甲申化法固命符,傷不流血,心不知懼,身不曉痛。”一二四依稀記得它的功效,輕聲念道。
禮御書漸漸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上下打量我胸口插著的四柄劍,只見劍身雖然洞穿我,卻沒有絲毫血跡出現。
“你這是用了什麼符?”禮御書已經明白過來,我這是用了什麼神秘符籙,暫時封住了自己血液流通。
“拼命符。”一二四唸叨一句,重新收起符籙,現在一旦符籙失效,身上開始流血,到時別說是他,就是真仙來了也救不了我。
“我們快走。”一二四必須先找個地方療傷。
“我們去哪?他們恐怕會去而復返吧。”禮御書問道。
一二四擺了擺手,讓禮御書跟上自己,冥魂的眼線很有可能布遍了整座舒城,但是在混亂的癩子窩裏,冥魂眼線必然是難以發揮作用。
一二四走在癩子窩裏,幾番迂迴曲折,最終停在了一座木門前,說是木門,實際上早已經破敗不堪,好像一推就倒。
禮御書也弄不明白,反正我總是有辦法找到這種破敗無人的角落安身。
不過這次他卻猜錯了,這茅草屋裏是住著人的,在我敲了敲門以後一個少年拉開了門縫露頭問道:“哪位?”
看著我胸口的傷勢,嚇得少年臉色發白直接關上了門。
一二四愣了愣問道:“鎮長在這嗎?”
少年面色蒼白地回頭道:“爺爺,好像有人找。你,你過來看一下。他好像受傷了。”
“哦?老人步履拖沓,過了好一會兒才走到了前門透過破門的門縫看了一眼,只一眼老人像是變了一個人般,一把拽開門道:“怎麼傷成了這個樣子?快進來。”
老人似乎與我很是熟絡,讓開身子毫不猶豫地讓我兩人快進屋子,警惕地向外看了看後才關上門。
少年顫顫巍巍在門後看著身上插著四把長劍的我,一二四掃他一眼笑道:“怎麼?劍插在我身上,你怕什麼?”
少年抖了抖身子道:“我哪裏怕了?”
一二四指使道:“既然不怕,就去給我打點熱水來,敢嗎?”
少年咬著嘴唇道:“有什麼不敢的?”
說著端著個盆徑自離開了。
一二四從芥子袋裏取出各式藥丸,有的口服,有的敷用,忙活了半天以後才勉強鬆了一口氣。
老人與禮御書皆是目瞪口呆,還是第一次見過身上被紮了四劍還能行動如此靈便之人。
一二四忙完抬頭看了看面前呆滯的兩個人,向着老人問道:“剛剛那是您的孫子?”
老人搖著頭苦笑道:“不是,我哪有什麼孫子。
一年大雪,他一個人在外頭乞討,我看著像是個面善的,所以就把他領進了家裏。
你也明白,我們癩子窩裏的人都好養活。”
說著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著一二四道:“對了,有個人一直想要見你。”
一二四正扶住一把長劍的劍柄似乎想要發力把它拔出來,聞言問道:“誰?”
“王晨的姐姐。”老人解釋道。
一二四雙手瞬間脫力,劍身從體內被猛地拔出,鮮血迸射而出,直濺了一邊禮御書一身。
一二四愣了好一會才趕忙止血,手忙腳亂地問道:“她來做什麼?”
識海里,眾人聞言也是心頭一震,如果說我當年歷練江湖對誰心中有愧的話,毫無疑問地就是那個剛剛被提起的少年,王晨。
我本來拒絕帶著他出去行走江湖是爲了保護好他,沒想到反而是害了他。
與他相處時,最常聽他提起的就是他的姐姐,他說他的姐姐是世界上待他最好的人,他說他以後一定要成為一名了不起的劍客,然後去找姐姐,保護她。
可惜,他關於姐姐的豐富多彩的夢想跟著一具屍體被埋進了一處不起眼的墓地裏,我後來路過祭奠,為他換了一座石制墓碑。
天地一逆旅,萬古同悲塵。
或許有一天,自己的結果也是如此,我並不難受,只是時常想起難免自責。
“她說,她不怪你。”老人的聲音突然間響起。“是嗎?可我終歸是對不起她。”識海里我忍不住自言自語。
“要見見她嗎?”老人嘗試性地問道。
一二四倒沒我想得那麼多,抬起頭直接地問道:“您能聯絡上她嗎?”
老人這纔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聯繫她的手段,只得默默搖頭。
見老人搖頭,一二四反倒鬆了一口氣。
少年端著熱水走進臥室,一二四就著熱水用毛巾捂住傷口處,一口氣將身上的長劍像是拔刺一般,一把接著一把地用力拔了出來,扔在地上發出鐺的脆響。
“我睡一會。”一二四長呼一口氣,如釋重負地倒在身後的床上,似乎昏死過去。
令人感到驚異的是,我傷口處的鮮血很快癒合住,敷用的藥粉也不知是什麼成分,竟然在慢慢地活絡骨肉。
而我體內的骨骼上附著的銀線也開始漸漸發光,糅合骨肉器官的複合。
識海里的光柱中正展現著銀線閃光的一幕,我在一邊驚異地看著,向四十八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體內為什麼會有這些東西?”
“這是天雷轟擊之後,你身體產生的一種特異的自我恢復能力,可以叫做銀絲筋骨體,每一世在經歷天劫之後都有一定機率產生的。
銀絲筋骨體除了能照著原樣恢復身體的傷口,你的靈力之中相比於常人也會增添了一些雷元素。”二十九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