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三股最大的勢力，在這裏開始碰撞了！

    第一股，當然是鍾懿的衛隊，他們在餘楓的帶領下，正在與二帽山的土匪，在東印度公司住佛山辦事處門前，正激烈拼殺。

    第二股，就是徐友諒的府兵，正沿著季華街，殺氣騰騰過來了。

    第三股，也就是東印度公司的洋槍隊，他們重新配備了洋槍，排成整齊的佇列，平端著燧發槍，黑洞洞的槍口，朝著著大門外。

    羅伯特雖然知曉了實驗樓出了一點意外，但是，就兩個提前醒來的實驗者，他還沒有放在心上，派上幾個衛兵搜尋，也就夠了。如果二帽山的土匪衝進來，這餘楓如果追擊這些土匪，進入了實驗樓，那一切都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是羅伯特這膽大妄為的人，也覺得哪怕自己背後靠著大英帝國，恐怕也是兜不住了！

    可是，這些曹文山不知道，還沒命的朝著辦事處大門衝擊，他以為這是唯一的生機。

    尾隨追擊的衛隊，距離這些土匪還有些距離，餘楓緊握著大刀，獨自面對十幾個亡命之徒，也有一絲緊張，因為背後，還有一排黑洞洞的槍口。不過，此時，他沒有退路。

    曹文山的這幫土匪，長期在一起廝殺，雖然單個的實力不是很強，但是配合很默契。他們都知道，站在他們面前的餘楓很強，所以，一上手，攻擊上盤，攻擊下盤，攻擊左邊，攻擊右邊，雪亮的刀光幾乎是同時發動，將餘楓包裹起來。

    追來的衛隊，一看這架勢，頓時大驚：“餘隊長！”

    “乒乒乓乓”，兵刃密集的撞擊聲，刀光散去，地上倒下了三個黑衣人，餘楓身上也有幾片血跡，他拄著大刀，站立在原地，回頭看著曹文山和兩個同夥，已經衝進了大門。

    還是沒有擋住，讓他跑了啊！餘楓懊悔不已。

    這曹文山，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居然沒死，當然也有他的保命的招法，雖然他搏命般，帶著兄弟們衝過去，實則全部精力不是用在攻擊，而是用在防守上。他一沾即從餘楓的身邊閃過，擦著戰團邊緣，衝向大門，留下那幫兄弟為他爭取逃命的時間。

    終於又一次死裏逃生，曹文山心裏狂喜。可還沒等到笑出聲，只見羅伯特把手一揮：“放！”

    “呯，呯！”一陣煙霧升起，曹文山和身邊兩個土匪倒在血泊中，燧發槍齊射的威力還是很驚人的。曹文山臨死都不相信，怎麼會這樣。

    不僅曹文山不相信，餘楓也極為震驚，這是為什麼？

    剩下的土匪，一看此路不通，既有殺神餘楓的阻擋，又有洋槍隊的齊射，只得轉身殺向衛隊。可是，這時候土匪們群龍無首，再加上最強的戰力已經消耗掉了，很快就處在下風，只剩下一點求生的慾望，支撐著他們勉強拼殺。

    餘楓已經受傷，這時局勢明朗，也不需要他上前拼命，他觀察著局勢，喊道：“留活口！”

    剩下的匪徒，一聽說可以活命，有人連忙喊道：“我投降，我投降！”

    正在這時候，徐友諒帶著府兵衙役趕來了：“哪來的匪徒，竟敢到我佛山行兇！小的們，一個不留，殺！”

    已經控制住了的局面，被這幫人全都衝散了！

    “徐大人，不可，不可！”餘楓顧不得身上的傷勢，掙扎著上前去阻止他們，可哪裏管用？很快，剩下的幾個，全被府兵衙役砍死，而且，死的不能再死了！哪怕是已經倒在地上死去的土匪，都上去補了幾刀。

    終於及時趕到了！要是再晚一點，那後果不堪設想啊！徐友諒掏出手絹，擦擦額頭上的汗，心中暗叫僥倖。

    餘楓踉蹌來到徐友諒身前：“你，你——”

    他氣憤的，連官場基本禮節都不顧及了！

    徐友諒也不計較，哈哈一笑：“餘大人，本官還算來得及時吧？”

    你這是爭功，還是滅口？餘楓也沒有明白，他見過厚顏無恥的，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餘楓忍著傷痛，也忍著心痛：“你——”

    徐友諒看著餘楓難受的樣子，更是心情大好，不僅不怪他無禮，反而拍著他的肩頭，安慰說：“不用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都是爲了皇上做事嘛！你也受苦了，後去好好養傷吧！”

    小兔崽子，老子吃的飯，比你吃的鹽多；老子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跟我玩，小子嘞，你還嫩點，老子玩不死你！

    話不絮煩，且說蘇乞兒和狗蛋兒衝進大門虛掩的屋子，反手關上門，就聽見外面走廊上“咚咚咚”的腳步聲。這時回頭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洋人正盯著一扇玻璃窗，觀察著裏屋的情形。他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頭盔似的東西，上面還有管子，可蘇乞兒不知道這是防毒面具。

    這個洋人盯著一扇玻璃窗，聚精會神觀察，然後在本子上記錄一些什麼。聽見身後的動靜，也不回頭，叫了一聲：“出去！”

    狗蛋兒說：“他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

    蘇乞兒應道：“管他說什麼！”

    那洋人聽見後面的對話，也很奇怪，剛一回頭，蘇乞兒一掌切到這洋人的後頸處，將他打暈。順著他剛纔的視線，朝觀察窗裡面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只見裡面煙霧繚繞，屋子裏綁著七八個人，都東倒西歪的，好像已經死去了。只有一個人還坐著，他的臉正朝著玻璃窗方向，所以看得很清楚，他口裏吐著白沫，臉色潮紅。蘇乞兒說不出他這是什麼表情，既有恐懼，也有興奮。

    蘇乞兒這才知道，那些失蹤的人到哪裏去了，又是用來幹什麼的。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坐在屋子裏會死去呢？蘇乞兒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才發現了一些蹊蹺，屋子正中，放著一個盤子，盤子裡盛放著一根鵝蛋粗細的一根香，正散發繚繞的煙氣。

    狗蛋兒想衝進屋子去救人，蘇乞兒拉住他，說：“慢，屋子裏有毒！”

    蘇乞兒收回自己的視線，回到這對著觀察窗的那張臉，瘦弱，雙眼無神，面色焦黃，很是陌生，可是，接著再看，卻越看越覺得熟悉——陳小虎？蘇乞兒不敢確定。

    蘇乞兒敲了敲觀察窗上的玻璃，那人聽見聲音抬起頭，蘇乞兒清楚地看見下巴左邊的一顆黑痣——果真是陳小虎！

    四處找了找，這裏沒有門通向裏屋，相連的只有這個觀察窗。蘇乞兒本想在這裏躲一個時辰，等那個屋子裏的人醒了，就過去救他們，這時候也顧不得了，操起凳子，砸向觀察窗，隨著玻璃碎裂，一股濃煙伴著異香涌進了屋子。

    “好香！師傅，你不是說有毒嗎？”狗蛋兒問。

    “別聞！”蘇乞兒拉著狗蛋兒來到一扇開啟的窗戶前，自己則屏住呼吸，從剛纔砸開的觀察窗跳進去，解開繩索，抱著陳小虎從觀察窗跳出來。

    “走，這裏呆不得！”蘇乞兒正要開啟門出去，就聽見敲門聲：“理查德博士，理查德博士，出什麼事了？”

    完了，剛纔的響動，驚動了這棟樓房裏麵的人。蘇乞兒來到剛纔狗蛋兒待過的窗戶，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是個院子，裡面雜草叢生，很是荒涼，中間有條小道，通向院子中間的的一個高爐，這裏應該是藏人的好地方！

    蘇乞兒抱著小虎，從窗戶裡跳了出來，狗蛋兒正站在窗戶上，望著將近兩人來高的地面，有些遲疑，這時，門被砸開了。

    “在這裏！”

    只聽見後面“哇哇”大叫，狗蛋兒也顧不得害怕，閉著眼睛往下跳，“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快走！”蘇乞兒一手抱著小虎，一手牽著狗蛋兒，貓著腰朝草叢深處跑去。

    “開槍！”幾個衛兵將槍管伸出視窗射擊。

    “嗖嗖”，彈丸從頭頂飛過，燧發槍的射擊精度不足，命中率本來就不高，所以，一般作戰的時候，都是士兵排著密集的隊形，擊中射擊，何況此時射擊幾個快速移動的目標！

    正在這時，辦事處大門處，也響起了密集的槍聲。蘇乞兒以為還是這裏的呢，更是加快腳步，慌不擇路朝前面跑去。

    後面追擊的人，也從窗戶裡跳出來，在他們身後追過來。蘇乞兒忌憚他們的槍彈，於是朝著高爐跑去，希望在那裏能找到躲避彈丸的地方。

    剛靠近高爐，蘇乞兒就感到熱浪迎面撲來，這時也顧不得酷熱襲人，只道這裏麵能躲避槍彈，於是衝了進去。走不多遠，就聽到深處有響聲，再往前走不多遠，發現裡面有人！

    兩個帶著口罩的洋人，身穿藍布工作服，戴著手套，一個抓著肩膀，一個抓著雙腿，將一具屍體扔進爐膛，紅紅的火光，照著他們猙獰的臉龐。

    蘇乞兒徹底明白了，所有的失蹤人口，最後都是消失在這裏！他就不明白了，這些傢伙到底是人還是畜生，怎麼這樣對待自己的同類？

    狗蛋兒也是驚呆了，他憤怒了，首先衝了過去。這兩個人此時也發現了他們，抄起爐膛旁邊添煤用的鐵鍬，“嗷嗷”叫著，奔向狗蛋兒。

    蘇乞兒擔心狗蛋兒吃虧，放下小虎，也衝了過去。他速度快，後發先至，搶到狗蛋兒的前面，欺身上前，架住揮舞過來的鐵鍬，順勢一腳，將他踢進爐膛內，只聽見一聲慘叫，這人被活活燒死。另一個一看，嚇得抱頭就跑，蘇乞兒伸手抓住後頸，搶過鐵鍬，將鐵鍬用力一砸，於是，他也跟同伴到焚化爐裡匯合去了！

    小虎在一個一個翻動著屍體，每翻動著一具屍體，就紅著眼睛，流著眼淚喊一個一個名字：“小胖，大柱子，小山子，阿牛……”

    “這些你都認識？”蘇乞兒奇怪的問道。

    “認識啊，我們都住在一起。這個是前天死的，這是昨天……”小虎子擦擦眼淚，說，“都是好人呢，他們都是好人呢！”

    蘇乞兒奇怪了：“小虎，怎麼他們都死了，你為什麼沒死？”

    “你，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叫小虎？”陳小虎瞪圓了眼睛，張大嘴巴。

    “我是阿燦啊！”蘇乞兒說。

    “咹？阿燦哥？真的是你嗎？”小虎仔細辨認一番，然後抱著蘇乞兒痛哭起來。

    蘇燦撫摸著小虎瘦弱的肩頭，安撫著他：“別哭，別哭，阿燦哥帶你回去！梁嬸等著你呢！”

    “你見著我娘？我娘還好嗎？”說著，小虎又突然大哭起來，“我對不起我娘，我不起我爹，我，我不是人，我陳小虎不是人啊！”

    好一會兒，小虎纔在蘇乞兒的安撫下，平靜了一些，開始敘述他的經歷。

    “我開始的時候，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沒死，第一次被強行拉進實驗室的時候，我也是很難受，暈死過去了。在抬往焚化爐的路上，冷風一吹，我醒了，於是又送回實驗樓的那間鐵屋裏繼續關押。後來，再送到實驗室，雖然也很難受，但是比第一次好受多了。他們好像在實驗某種毒霧，有點像鴉片，不過，比鴉片要厲害很多。後來，有幾天他們沒讓我參加實驗，我渾身面板裡像千萬個螞蟻爬……”

    小虎露出恐怖的表情，他捋起袖子：“那種滋味，真不是人能忍受的，你看，阿燦哥，這就是我自己咬的！”

    蘇乞兒看著兩條手臂上，一個個深深的牙印，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後來，每次我主動要求實驗，只要是從實驗室回來，毒癮就不再發作，能管上好幾天呢。同伴們開始懷疑我，說，為什麼別人出去了，都沒有回來，你每次抓去卻都能回來？沒辦法，我只能騙他們，跟我一起去的人，他們被放走了，只有我被留下來。這樣，他們才原諒我，並且同情我。尤其是我毒癮發作的時候，他們就把我綁起來，怕我自殘。先開始，我也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都死了，我卻活著，後來我才明白，是因為我吸食鴉片這麼多年，比他們更有抗藥性。後來，第一次沒死，我的抗藥性又更強了，以後，進實驗室，對其他人來說，就是進閻王殿，可對於我來說，這是享受啊！不過，今天很不相同，他們的量加的有點大，我估計他們今天的實驗，是在測試一個人最高能承受多大的量。所以，他們死了，可沒有像原來那樣停止實驗，我也開始難受了，以為今天要死在這兒，出不來了！嗚嗚……”

    說到這裏，小虎感到一陣後怕。

    “這邊看看，那兩個黃猴子是不是藏在焚化爐！”衛兵搜查到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