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的稻草堆在廟堂裡側，風颳不到，雨淋不著。

    其餘人地位高點的就在廟堂外邊點，剩下的就是在庭院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爭鬥。

    我將剩下的小塊冷饅頭遞給發呆的顧承安，不見他動作。

    他正若有所思，似是被我動作嚇了一跳。

    “你在想什麼？”

    我猜他是在想剛剛丐三的事。

    顧承安正欲咬饅頭，目光瞥見了什麼，改為用修長的手指撕了一小塊，送到薄唇裡，線條利落的腮幫子動了兩下，皺了皺眉，還是吞了下去。

    這饅頭上面有黑不溜秋地黑手印，不僅涼，還餿了，口感也硬。對於他這種養尊處優的人來說，確實有些為難。

    我輕笑解釋：“你知道乞丐們什麼時候纔會吃饅頭嗎？”

    顧承安正往嘴裏塞一小塊饅頭，停下來目不轉睛看著我，疑惑不解。

    我：“過年的時候。”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以及給先人祭祀的時候。”

    看著顧承安傻乎乎的模樣，心中一動。

    “不知道了吧？這年頭，百姓能不餓死，就是最大的幸事。偏偏大多數人都不太幸。乞丐們一般都是乞討剩菜剩飯。大家都吃不飽，哪有什麼剩菜剩飯給你討的？更別說饅頭這種精糧做的東西。只有過年的時候，爲了湊個喜慶，求來年衣食無憂，也爲了讓遠歸的遊子安心，家裏麵纔會節衣縮食一整年，在過年的時候烹牛宰羊，就爲了那一頓。那是最幸福的日子，好人家有了多的，也就不會在意那一口吃的，就給乞丐們。”

    我目光有些飄遠，幻想著闔家團圓的模樣。

    “世道就是難啊。自古百善孝為先，人生在世，不管是出於私心求祖宗保佑，還是善心地害怕先人在地下受苦，我們都會拿出最好的食物。”

    顧承安似是通透了，將剩下的饅頭一口塞進去，腮幫子鼓鼓的，薄唇險些閉不上。

    仗著稀缺的月色，我看到了顧承安一抹而過的晶瑩。

    嚼了好幾口，我總算是看到他順利地嚥下去了。我將草蓆邊瓜瓢裡的水遞給他，他三兩口喝下去，這才鬆了口氣。

    “你方纔攔著我。不然那個王八和丐三都不會死的。”

    顧承安啞著嗓子，愣愣地問，很茫然。

    “如果我們不來，王八也會被丐三殺了。丐三不會允許背叛他的人活著。丐三也早晚被其他乞丐殺死，你沒看到他死了，其他人沒有絲毫留戀嗎？都是劫後重生的喜慶。小安，這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你故作凶神惡煞，放他們一條命，只是劈根棍子虎虎，但是他們壓根不上心。都是見慣生死的人，這是家產便飯，只有死亡纔會讓他們恐懼。”

    我握上他的手背：“以後的路，很長。死亡是最有效的方式。你若是不願意，我便來。我替你承受唾罵。”

    顧承安勉為其難勾著唇：“無妨。我認可你說的。你忘了，我好歹也是幫你報過仇的人。只是不知道，你狠辣勝我。說好的以後我罩著你，結果又沒做到。”

    顧承安自嘲道。

    “無妨。你是丐幫老大。”

    顧承安不說話，視線流轉，最後停在了角落裏的那個小孩兒身上。

    小孩兒的眼睛很亮，在黑暗中更加有侵略性。他竟也沒睡，一直盯著我們。

    我和顧承安對視一眼，同時飛身過去，一人一隻胳膊將小孩帶到河邊才放下來。

    他也不哭不鬧，似乎就等我們這麼做。

    顧承安：“你有話要說？”

    小孩兒立馬跪在地上，朝我們磕頭。

    流水潺潺，我們兩不明所以。

    “大哥，二哥，我求你們，教我武功，帶我離開這裏。”

    小孩兒的聲音稚嫩又堅定，跟他瘦小的身軀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