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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藤斷瓜死

    他這麼一打混,倒是將沈素年和夏侯釗原本悲傷的情緒沖淡了。

    "陸宸兄弟所言極是,日後我定然要好好招待你,將你從前吃過的苦頭補回來。"夏侯釗一本正經地說道。

    "那我就等著五皇子的款待了。"陸宸微微一笑,毫不客氣地說道。

    馬車緩緩在路上走著,很快就回到了街上,月華清透,街邊上還支著熱氣騰騰的雲吞攤兒。

    陸宸將馬車停了下來,隨意拴在了路邊的一棵樹上,然後招呼著夏侯釗和沈素年在攤子上上坐了下來,要了三碗雲吞。

    攤主是一對中年夫婦,手腳很是麻利,將剩下的雲吞放在漏勺中,然後放到燒得滾燙的開水中燙熟,然後撈出來,加上湯色清透的底湯,再撒上一把蔥花,滴上兩滴香油,端了上來。

    冒著白煙和熱氣的雲吞擺在擦得油亮的乾淨桌面上,胖胖的雲吞漂浮在清亮的湯水中,面上是青綠的蔥花,在昏暗的燈光下,發出誘人的香味。

    "吃啊,這家雲吞不錯。"陸宸拿起勺子,舀了一個飽滿的雲吞,湊到唇邊吹了吹,然後一口吞了下去。

    折騰到大半夜,夏侯釗和沈素年也是餓了,很快將跟前的一碗小云吞吃了個精光,便是連湯底都喝光了。

    這一次是陸宸付的錢,三人回到王府後,又匆匆洗漱了一番才入眠。

    沈素年自然再次做噩夢了,夢裏頭都是黑市裏頭的情景,翻來覆去都是那兩個小姑娘和那個小婦人絕望的情景。

    一夜夢魘,驚醒的時候,天色又已經微亮了,沈素年梳理好自己微微失落的情緒,起床洗漱。

    因為陸宸與那老翁約定的時間是午時,所以沈素年吃過早飯後,再次去到了京畿衙門。

    她到的時候,剛好和陳平之撞了正著。

    沈素年本來不予搭理他的,但是陳平之卻沒有眼色地攔住了她。

    "沈捕快,來得這麼早啊,庫銀失竊的案子,可有什麼眉目了?"陳平之眉眼帶笑,用一種十分油膩的眼神看著沈素年,故意問道。

    "尚且沒有什麼眉目,不知道陳名捕可查出什麼頭緒來了?"沈素年冷淡地膩了他一眼,語氣隨意地回道。

    然而,陳平之卻不是個謙虛的,聞言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意,胸有成竹道:"我自然是有進展了,不過這進展到底如何,卻是暫時不能告訴沈捕快的,畢竟,我連外院都買好了,就等著沈捕快住進去了。"

    沈素年神色不變,露出了一個冷淡的笑意,不緊不慢道:"是嗎?那麼我就祝沉迷陳名捕你好運了,畢竟要是成了我的下屬,我怕你吃不消。"

    沈素年淡淡說罷,神色冷沉地進了京畿衙門。陳平之目光灼熱地盯著她纖瘦高挑的背影,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低聲呢喃道:"喜歡穿男裝是吧,那也別有一番滋味。到了爺的手上,爺教教你什麼叫做吃不消。"

    沈素年自然沒有聽見他這齷鹺的臆想,她進了京畿衙門後,跟其他捕快打過了招呼,然後問向了那個李差役:"李大哥,這個京畿衙門,最近就沒有人來報人口失蹤這些案子嗎?還有,這裏有全國各地關於人口失蹤的卷宗嗎?我想要看一看。"

    陸宸是被人販子從黑市賣給了淮州的客商,然後在逃脫的時候被淮州的乞丐救起,那麼陸宸,他本來的家裏到底是在哪裏呢?他能夠出現在京都的黑市中,說不定就是京都的人?

    還有那些黑市裏頭被買賣的人,婦人,孩子,青年勞力,難道他們就沒有家人報案嗎?

    "人口失蹤時常有的,不過查案的難度太大了,只要超過了三年,基本都是沒望的了,尤其是小孩子,即便還活著,三年時間都變樣了,根本就找不到。"李差役嘆氣道。

    "有整理好的卷宗嗎?我想看一看。"沈素年問道。

    "有的,根本就塵封起來了,就是爲了留個底兒,人肯定是找不回來的了。"李差役一邊說著,一邊將沈素年帶到了衙門放置卷宗的房間,開啟了門。

    "這些都是抄錄過的,原件都儲存在大理寺裡頭。"李差役一邊推開門,一邊低聲說道。

    沈素年走進了門後,一大股灰塵隨著她的動作胡亂紛飛,嗆了她好幾下。

    "這些都是好幾年的卷宗了,平常都不整理的,你慢慢看。"李差役用袖子捂住了嘴巴,說了一句,便離開了。

    沈素年從旁邊拿了一塊抹布,將上頭的灰塵拍了拍,這纔將那些雜亂的卷宗整理了起來,逐一翻開來看。

    然而,按照陸宸的年紀,他被拐賣的時候,應該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沈素年翻了好久,找到年份最久遠的卷宗,都是七八年前的,而且這些卷宗儲存得並不好,很多都已經受潮,腐爛,字跡模糊,根本就看不清楚,更加不說上頭模糊至極的畫像了。

    沈素年翻閱了許久,大概翻了十幾個關於人口失蹤的案子,並沒有發現跟陸宸有能夠對上號的。

    而且更令人心驚的事,這些卷宗大部分都是懸案,能夠尋回孩子的機率微乎其乎,每一張卷宗上頭,就是一個破碎的家庭。

    沈素年看得心情很是壓抑,再想起陸宸昨晚說的遭遇,心頭更是被壓上了一重沉甸甸的大石頭一般。

    不行,那個黑市簡直就是一個毒瘤,她不能任由毒瘤繼續荼毒更多無辜的人,她必須將這個黑市連根拔起纔是。

    可是昨晚陸宸就說了,黑市能夠安穩屹立在京都數十年不倒,而且管理嚴密,獲利巨大,它背後的勢力絕對是不容小覷的,她不過是一個剛剛入職六扇門的小捕快,她真的有能力拔掉這顆毒瘤嗎?

    若是沒有完全的準備,卻打草驚蛇了,會不會讓背後的人聞風而動,輕則連累了自己的性命,重則會令他們轉移地方,甚至殺害所有知情人?

    此事牽連甚廣,沈素年自然是不敢貿然行動的,而且,眼前庫銀失竊的案子同樣迫在眉睫,她必須贏得漂漂亮亮,以此奠定自己在六扇門的地位。

    沈素年沉思良多,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午時。

    其他的捕快,除了當值的,都紛紛去吃午飯了,沈素年與陸宸有約,當即動身去了醉仙樓,找到了陸宸所定下的包間。

    陸宸向來守時,可是沈素年趕到的時候,卻沒有看到人,反而在桌面上發現了兵器劃過的痕跡,這桌面摸上去還有些刺手,說明這痕跡是新的。

    沈素年擰了擰眉頭,直覺不好,又細細環視了一下這四周的痕跡,見桌面上的茶水打翻,還濺了一些在地上,但是這房間裡頭的擺設卻並沒有被損壞。

    若是發生了纏鬥,可是屋子裏頭的擺設卻沒有損壞,要麼是被引到了外面去了,要麼是來人與陸宸的武功一樣,深不可測,不管是哪一種,都說明陸宸惹上麻煩了。

    沈素年暗叫不好,走到窗臺上一瞧,果真有個腳印,而醉仙樓外面,越過了護城河,就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是當日陸宸將那宋長眠引著過去的那片竹林。

    她飛奔下樓,行色匆匆地跑過了架在護城河上頭的小橋,健步如飛地往那竹林奔過去。

    然而,她剛剛過了橋,陸宸就出現了,他神色有些凝重,一把攔住了她,將她摟在了懷中,低聲道:"不要過去,是甕中捉鱉。"

    沈素年抬起眼,不解地看著他,陸宸眼底閃過一抹冷厲,聲音略帶了一絲寒意,沉聲道:"我約了那老翁談事,那老翁喝了一口茶,說茶裡有毒,然後與我動起手來,說我毒害他,我與他纏鬥起來,他有意將我引向那邊,我當時沒有想那麼多,本想跟著過去了,但是到了半道,我幡然醒悟,這恐怕是計策,我們被盯上了。"

    沈素年明白他的意思,若是陸宸跟著過去,恐怕那老翁便會毒發身亡,他百口莫辯,只能被關押起來了。

    沈素年清冷的雙眸裡頭閃過一抹浮躁,沉聲道:"那庫銀的線索豈不是就此斷了?出手會不會就是偷盜庫銀的人?雖然知道是陷阱,可是不探個究竟,豈不是查不下去了?"

    陸宸扣住了沈素年的手腕,一手摟住了她的肩頭,動作親暱而關切,他聲音柔和了下來,但是卻有一種堅定的力量。

    "素年,你心急了,心急,就容易露出破綻,讓人鑽了空子。"陸宸緩緩說道。

    沈素年頓時靜默了下來,向來堅定的雙眸露出了一絲難得的彷徨來。

    陸宸說的不錯,她的確是心急了。

    一來是因為初來京都那一晚,她夢到了她爹被放血的樣子,她心緒大亂。

    而是她自視甚高,但是這個庫銀失竊的案子,顛覆了她對查案的認知。

    她本來以為,凡是案子,必定是有痕跡可循的,查案,只要有足夠的知識和細心,定然是可以查詢出真相的。

    但是她發現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先不說這個庫銀失竊案,作案者做得天衣無縫,讓人無跡可尋,便是她今早翻閱的那些老舊卷宗,那麼多人口失蹤的案子,竟然沒有一例尋回來的。

    捕快,官府,在這些猖獗的犯罪行為跟前,顯得多麼的無力和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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