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他剛纔就連銀庫的各處痕跡都沒有認真察看，怎麼可能先破案?"沈素年搖了搖頭，直接反駁道。

    "不行，此事事關重大，我不能任由你胡鬧，必須要跟陸宸兄弟商量。"夏侯釗卻仍然是一臉嚴肅，吩咐外面的車伕道，"將馬車趕快一些，回府。"

    車伕不敢怠慢，一甩馬鞭，將馬車趕得飛快，一路飛奔回到了王府。

    下了馬車，夏侯釗火急火燎地就直奔陸宸的客院，一五一十地將沈素年與陳平之再次打賭的訊息與陸宸說了，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沈素年。

    跟在他身後的沈素年一臉無語地看向了陸宸，正要開口，卻不想陸宸淡然一笑，拍了拍夏侯釗的肩膀，反而安慰道:"不就打個賭嗎?這多大點兒事啊，我們素年做捕快，那可是認真的，怎麼可能會有人能贏得了她?你就將心放到肚子裡頭去吧。"

    夏侯釗:"········"

    沈素年:"·······"

    "好了好了，別大眼瞪小眼的了，這纔多大點事兒，說說那個案子怎麼回事吧。"陸宸一臉的雲淡風輕，完全不像夏侯釗那般一驚一乍的。

    沈素年感到很是欣慰，作了下來，開始將案子從頭到尾地跟陸宸說了一遍。

    "這樣子啊，聽你這麼一說，其實也不是無跡可尋的，你的思路不能斷死在銀庫的痕跡上面，而是要往深層的地方想一想，這個銀子嘛，到了手上，總是要花的，就算偷錢的人不敢明目張膽地花掉，總是要想辦法在黑市裏頭洗乾淨去花的。只要我們找到了銀子，再順藤摸瓜，不就可以知道偷錢的人了嗎?"陸宸別出心裁地說道。

    "你說得很有道理。"沈素年頓時有種恍然大悟感覺，看向陸宸的目光都多了幾分崇拜，"你說得一點都不錯，正是因為的看多了卷宗，什麼案子都優先從經驗上出發，想要從現場痕跡之中尋找線索，卻沒有想到盜賊的心理，這個案子就跟上次在城門那個偷竊案一樣，其實可以化繁為簡。"

    那是當然，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他本來就是小偷多祖宗，對這些盜賊的心理自然是要比沈素年她們這些官府的捕快更要清楚貼近。

    不過這話陸宸自然是不敢說出來的，只好趕緊轉移話題道:"在這裏待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出去尋尋黑市，說不定還有些收穫。"

    "黑市，去黑市做交易都是要熟客介紹的，他們防著官府，就像是官府防著他們一樣，哪裏有那麼容易找到?"沈素年蹙了蹙眉頭，看向了夏侯釗，問道，"阿釗兄弟，你常年住在京都，可以法子進入黑市?"

    夏侯釗還沒有開口，陸宸到時先輕笑出聲，拍了拍沈素年的肩膀，實話道:"你要他給你找黑市，那還不如你自己找呢，即便我不是皇室中人，也知道官府對黑市諱莫如深，夏侯公子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會接觸黑市?"

    陸宸說得沒錯，夏侯釗點了點頭，算是預設了。

    沈素年的目光正閃過一抹失落，陸宸卻又露出了一絲得意洋洋的笑容，低聲道:"你們若要見識這樣的地方，還需要我這樣混跡市井，生於底層的人才能夠帶你們去見識見識。換一身衣裳，吃過飯，咱們天黑再出發。"

    "為什麼要等到天黑?"沈素年有些不解地問道。

    "黑市，自然是要天黑纔出來的，難道青天白日擺出來，讓你們官府捉人嗎?"陸宸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語氣中有一絲無奈，又夾雜了一絲寵溺和甜蜜。

    夏侯釗略微尷尬地別開了頭，心裏頭自我開來，還好，從剛開始感到的失落，到現在的淡淡尷尬，他怎麼說也是進步了。

    他相信，不用多久，他就可以自然地面對沈捕快和陸宸兄弟了。

    三人心思各異，一頓晚飯吃得甚是匆忙，飯後，陸宸又畫了三張麪皮，三人各自換了一身衣裳，戴上了偽裝，化作三個面生卻又穿著華貴的外地客商，坐上了馬車，往京都一個僻靜的地方駛去。

    然而，這路越走，沈素年便覺得越是熟悉，走了一半，她驚愕地和夏侯釗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讀到了答案。

    陸宸要帶他們去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今天他們前去查案的皇陵附近。

    馬車在即將到了皇陵的地方卻忽然拐了個彎,往與皇陵相反的方向去了。

    又走了一段時間，陸宸才慢慢將馬車停了下來，停車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林子，這林子裡頭停滿了各種馬車，馬匹，看起來竟然比早市還要熱鬧。

    可是與這麼多馬匹馬車相反的是，這四周又顯得相當的安靜，甚至連燈火都沒有，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風吹過頭頂樹林發出的呼呼聲。

    陸宸將馬車停下後，帶著沈素年和夏侯釗從馬車裏頭下來，沈素年一下車，就敏銳地察覺到四周又無數的眼睛在盯著他們。

    前後左右，四面八方，不少於二十人。

    "是給黑市放哨的，不要輕舉妄動。"陸宸按住了沈素年的手，低聲說道。

    沈素年這才鬆開了按住刀柄的手，跟著陸宸往一處地洞走去。

    這個地洞外頭有一個破舊的山廟作為掩飾，裡頭有幾尊破舊的佛像，那佛像上頭落滿了灰塵，還有許多的蜘蛛網，只有幾盞灰暗的油燈亮著，窗子破舊，木門搖晃。

    陸宸帶著沈素年和夏侯釗走到了佛像後頭，掀起了一塊木板，只見那木板下面，竟然有個蜿蜒的階梯。

    順著階梯下去，走了約莫三十級，下面竟然別有洞天。

    階梯下方，有幾個穿著黑色衣服，帶著眼罩的人在守著，見了他們，伸手攔住，沉聲道:"三位貴客來自何處?想來做什麼買賣?"

    陸宸應對自若，低聲道:"我們來自君子之州，想用大魚換些蝦米，大哥有好介紹嗎?"

    那為首的人點了點頭，只說道:"貴客盡興，滿載而歸。"

    話畢，便讓開了路口，讓陸宸等人進了去。

    到了裡頭，沈素年和夏侯釗頓時生出來一種別有洞天的感概來。

    這黑市外頭簡陋破敗，可是裡頭卻熠熠生輝，精彩無比。因為賣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目光所至，有賣古董字畫的，有賣綾羅綢緞的，有賣金銀首飾的，當然，最多的，是賣人的。

    男人女人小孩子，統統用鐵鏈子拴著，神色戒備而惶恐地看著來往的客商。

    "陸宸，你剛纔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沈素年這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果真是開了眼界，驚愕不已地低聲問道。

    "這是黑市的黑話，來黑市的人，若是偷盜來換錢的，就說自己來自君子之州，則是樑上君子的意思，用大魚換些蝦米，就是偷來的東西賤賣出去。你不會說黑話，是不可能進得來的。"

    夏侯釗和沈素年瞭然地點了點頭，陸宸繼續科普道:"在黑市，最值錢是銀子，其他什麼東西都不值錢。尤其是人。"

    正說著，沈素年的目光便剛好落在一個人販子的攤子上，那人販子正在與買人的客討價還價。

    "這個雖然不是姑娘，可是剛剛成親不過月餘，水靈著呢，這個價實在不行啊!"

    "怎麼不行了，你這個又賣不到外面去，那窯子裡頭都要賣身契和戶籍文書才肯要人呢，給你二兩銀子，可以了。"買人的男子輕蔑道。

    "爺，真的沒有這個價的，二兩銀子，還不夠我的路費呢，再添點，你看這娘們長得也不差，真的是剛剛成親一個月的!嫁去沖喜的，她那丈夫是個病秧子，指不定還沒有碰過呢!"那人販子極力說服道。

    沈素年心頭憤怒，看向了那婦人，只見她頭髮凌亂，衣衫襤褸，臉上滿是傷痕，嘴巴被緊緊綁住，只剩一雙眼睛露出絕望的神色來。

    "嘖嘖，你這話說得好聽，瞧她這滿臉都是傷的，哪裏瞧得出是個什麼樣子，若真是個好看的，你們這一路上沒少玩弄吧?哪裏還有好東西的輪得到我們。"那買主仍是壓價，"最多給你三兩銀子了，賣不賣?"

    "三兩銀子，還是個小婦人，老趙你這價丫的也太狠了，給我算了，我出四兩孩子，還有那兩個丫頭我也要了。"又有另一個人插進話來，指著那名為老趙的人說道。

    "這王老三你是怎麼回事，這麼多賣人的，你偏要跟我槓上了，我這買回去，還是好吃好喝伺候著的，你那是什麼玩意，那兩個小姑娘還沒有十二歲吧，你這是要人家做暗娼的，你也能下得去手!"那老趙睨了前來插話的人一眼，沒好氣道。

    "我暗娼怎麼了?最少也能活幾年，你這個月這是第三次買人了吧?好吃好喝又怎麼樣，就你兒子那手段，不知道能不能捱過三日。"那王老三懟了回去。

    "兩位爺，這人__"那人販子見他們吵了起來，趕緊開聲問道。

    "這小婦人既然他看上了，那就給他吧，那兩個小丫頭我買了，四兩銀子一個，可行?"王老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