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年聽他這般說，愣了一會兒，好半響才意識到這人是在調戲自己，本來耳根後的紅暈就沒有壓下去，如今整張臉都紅了個透徹。

    她向來不喜歡廢話，隨手就抄起馬車裏頭的一個瓷枕，狠狠地砸了上去。

    陸宸身手也不是蓋的，自然是穩穩當當接住了，他見了沈素年面紅的模樣，覺得實在是稀罕，勾起了一抹笑意，道：“少奶奶莫不是害羞了，小的跳窗鑽床底都在行，定然不會讓人發現的。”

    還這般不正經！沈素年狠狠剜了他一眼，惡狠狠道：“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頭！還不趕車！”

    陸宸見她果然是氣急了，整張臉都漲得通紅了，這才收了臉上的神色，放下簾子，一鞭子抽到了那馬屁股上去，將車子趕往香鋪的位置。

    馬車穩穩當當地駛在路上，沈素年見陸宸沒有再說話，這才收起臉上兇巴巴的神色，十分懊惱地用手捂住了自己滾燙滾燙的臉頰，狠狠地揉了揉。

    該死的，她這是什麼毛病，不過是兩句玩笑話，她這臉紅得也太過分了吧！

    沈素年深呼吸了兩口氣，強迫自己將思緒放到了案子上頭，這才緩下了自己的情緒。

    這香鋪裡頭有古怪是肯定的，若是這香鋪果真供給了那道觀迷香，肯定就會有解藥。

    當務之急，是要拿到那迷香的解藥，先解了阿釗這魔怔纔是。

    沈素年還在沉思，外面卻突然傳來陸宸轉變了的嗓音：“少奶奶，到地方了。”

    沈素年這才斂起臉上的冷色，調整了一下姿態和動作，從馬車上，就著陸宸的手下了馬車。

    陸宸的手仍舊乾燥滾燙，沈素年極力壓制自己的心神，從容不迫地從馬車上下來，直接進了那香鋪。

    昨晚鬧了事，這香鋪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依舊人來客往。

    沈素年進了鋪子，很快就有活計前來招呼了，道：“客官，是要香油火紙，還是五果白糖？”

    “我，我是紅娘子介紹來的，想買些香。”沈素年低聲道。

    那夥計臉上閃過了一絲機警，趕緊將沈素年引到了後堂，道：“客官這邊請，掌櫃的，是紅娘子介紹的客人。”

    那掌櫃的態度恭敬客氣，對著沈素年道：“客官請，不知道想買什麼香？”

    沈素年臉色憔悴，低了低頭，狀似害羞地環視了一下週邊，見四下無人，這才捏著手裏的帕子,低聲地將剛纔那一套說辭搬了上來，道：“我夫君早些日子，被一個青樓妓子勾去了魂魄，好些日子不著家了，家裏婆母逼得緊，常拿沒有子嗣的由頭苛待我，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聽我鄰家的一個夫人說，她以前也是這樣，但是自從買了紅娘子介紹的香後，她丈夫就對她言聽計從了，我這才尋了過來。”

    那掌櫃的打量了她一眼，才緩緩從一個櫃子裡頭取出了一根香，對她道：“這位夫人你看看，是不是這一種香？”

    沈素年卻並沒有看，十分害羞地低著頭，低聲道：“我，我哪裏好意思去人家的房間看？我不知道是哪種香，只是那位夫人說，自然燃了這種香，她丈夫再沒有尋花問柳了，對她更是言聽計從的，還請掌櫃的幫幫我。”

    她說罷，又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取了一枚金元寶放到桌面上。

    那掌櫃的喜笑顏開，趕緊恭維道：“能為夫人效勞，是我的榮幸，是我的榮幸。”

    他說罷，從一個小巧的櫃子裡頭取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放到了桌面上。

    “夫人所指的，定然是這香了，每日取一支燃在香爐裡頭，你有什麼想要你丈夫做的,便在耳邊告訴他，多說幾次，自然他就對你言聽計從了。”

    沈素年掀開了那盒子，只見裡頭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十支黃紅色的香。

    “掌櫃的，就十支香便可以了嗎？需不需要再多買一些？若是這香用完了，他，他又上青樓，該如何是好？我出一趟門，可是不容易的。”沈素年將一個懷著期待和擔憂的矛盾少婦演繹得那是入木三分。

    她是美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掌櫃又多看了她一眼，信誓旦旦道：“夫人請放心，只需要一盒子的藥，便可，多用，反而不美了。”

    沈素年這才小心翼翼地那盒子收起來,還沒有揣進包袱裡，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吵鬧打雜聲。

    掌櫃的自然也聽見了，正要提步上前，外頭的人卻已經衝了進來，對方人多勢眾,直奔沈素年，掐著她的脖子，惡狠狠地道：“賤人！那姦夫呢！你把那姦夫藏在了何處！可是在裡頭！”

    他怒目而視，聲音暴戾，但是掐著沈素年的手卻用的是巧勁兒，沈素年並未覺得呼吸困難，只是稍微有些難受，讓她作出了皺眉的動作來。

    這可是她和陸宸剛纔在路上商量好的把戲，自然要演得逼真些。

    沈素年生生擠出了兩眶眼淚，對著那男人艱難地搖了搖頭。

    “賤人！事到如今你還想護著他！今日老子定然要將那姦夫揪出來！送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去官府斷個明白！”他揚手就給了沈素年一巴掌，這一巴掌無法隱瞞，用的是真勁兒，沈素年的臉上當即就浮起了一個引子，還順著他打的力度朝一邊跌了過去。

    “這位爺，這位爺，你誤會了，誤會了，這位夫人是一個人來的，並沒有同伴！”那掌櫃的自然是不想在自己的鋪頭生事的，趕緊上前作了和事佬，勸那男人。

    然而，那個男人卻是個暴脾氣的，竟然一拳就砸了上去，差點沒打蹦那掌櫃的兩顆門牙。

    “說！他們是不是將你收買了！這是不是這姦夫淫婦約會的地方！”那男人不講道理地逼問道。

    “這位爺，有話好好說，別在我的鋪頭裏頭鬧事。”那掌櫃的也不是好相與，見軟的不行，當即就硬起了態度來。

    然而，他還沒有站穩，那男人的暴脾氣又上來了，又狠狠地砸了那掌櫃的一拳，咬牙切齒道：“給我進去搜！搜出那個姦夫為止！今日不將那姦夫送去官府，我趙大爺咽不下這口氣！”

    他一聲令下，身後跟著的家丁和護衛頓時一擁而上，開始翻箱倒櫃，因為是大白日，外面又人來人往的，那掌櫃不好叫出養在暗處的蒙面人打手，免得引起官府的主意。

    他只能和幾個夥計急忙上前阻攔，卻不慎混亂中被一人掐住了下巴，朝他嘴裏頭塞了一粒藥丸。

    “這是劇毒，若沒有解藥，最多半個時辰就會毒發，七竅流血而亡。”這人的聲音幽幽冷冷的，就像是一條蟄伏在暗處的毒蛇，在香鋪掌櫃的耳後徐徐吐著信子道。

    香鋪掌櫃只覺得脊背發寒，正要回頭看看是何方神聖，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僵硬，竟是連穴道也點了。

    更糟糕的是，他小腹中突然串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劇痛，痛得他四肢百骸都有種隱隱發顫的感覺，額頭上直冒冷汗，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背後那人只是輕輕一堆，他整個人便軟趴趴地跌在了一邊的櫃檯上，眼睜睜地看著那夥人將香鋪翻得亂七八糟。

    給他下毒的人，似乎也是江湖中人，他壓根就沒有審問自己，反而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陣子，然後取走了他身上的鑰匙。

    香鋪掌櫃瞳孔一縮，頓時露出了一副驚懼慌亂的神色來，沈素年自然將他的神色變化收在了眼底，對著拿到鑰匙的陸宸點了點頭。

    陸宸揣著鑰匙，趁著混亂，直接進了那些櫃子後頭。

    昨晚他來的時候，就已經瞧出來了，這些櫃子後面有密室，他出身江湖，又是個逍遙的俠盜，鑽過無數窗子，開過無數箱櫃，這些掩人耳目的小把戲自然是瞞不住他的。

    在那香鋪老頭萬分驚恐的注視中，陸宸輕而易舉地摸到了櫃子裡頭的機關，那櫃子轉了一下，果然露出了一個僅僅限制一人進出的空隙來。

    陸宸身手靈活地鑽了進去，果然見裡頭有個密室，上面放著的，除了銀子，就是一些各種各樣的迷香。

    陸宸找到了抽屜，隨手用一根銀針開了鎖，然後找到了這香蒲的帳薄。

    江湖中人做這些見不得光的生意，迷香，毒藥，之類的，自然會有一本詳細的帳薄，這是保命的東西。裡頭記錄了買東西人的時間，分量，相貌特徵甚至身份。

    因為買這些東西，都是要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的，若然有客人怕洩露了自己的秘密，會讓人來滅口，這帳薄就是爲了對付這種人的。

    陸宸翻開了賬本，果然就看見了那雲頂觀上的青雲道長，而他購買的迷香，更是驚人，居然每月達到了上千支，是這香鋪的大主顧！

    他將帳薄帶在了身上，又順手拿了些銀子，這纔出了密室。

    今日演這場戲，他可是請了不少幫手，這銀子自然要這香鋪來付來，劫富濟貧，向來是他陸宸的人生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