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迷霧重重的香鋪
說時遲那時快,他忽然扣住了那掌櫃的手,另一隻手將那支燃燒著的香扎到了他的手背上。
“啊——”那掌櫃的被燙得驚呼了一聲。
內堂裡的人聽到他的呼聲,從那櫃子後頭涌了出來,出手就往陸宸臉上撒出一把香灰。
陸宸一扯麪紗,擋住了那些香灰,不得不棄了那掌櫃,越窗而出,瞬間消失無蹤。
有人上前追了一段路,自然是無功而返,朝著那掌櫃的稟報道:“人不見了。”
那掌櫃的看著自己手背上燙出來的痕跡,眼裏閃過一抹厲色,道:“不知道是哪裏的人,想必是跟雲頂道觀有關係的,派個人去告知山上的長青道長,讓他這段時間不要來這裏買香了。”
“是的,掌櫃。”那人聽從吩咐後,又從視窗一躍而出,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這正是陸宸露出破綻的地方,那掌櫃的初次見他,他身上並沒有穿著道服,所以試了試他,見他果然不知道幕後道長到底是哪個,才生了殺心,將他引到內室,打算殺人滅口。
然而,他沒有料到,陸宸的功夫竟然那麼高,輕而易舉地在他的眼皮底子下溜走了。
沈素年一直盯著香鋪,雖然看不見裡頭的事情,但是可以看見陸宸破窗而出後,一個人追蹤出來,卻又很快返了回去,那人回去後,不多時,又出來了。
只有一個人,所以定然不是去搜查陸宸的,更大的可能是要去通風報信的。
沈素年當機立斷,跟了上去。
陸宸從香鋪裡頭出來,並沒有走遠,而是隨意找了個地方隱匿起來,他將沈素年的動作也收在眼底,也跟了上去。
沈素年一直跟著那香鋪裡頭出來的人,只見那人鬼鬼祟祟的,卻是一路直奔雲頂山的,她心裏一喜,若是跟著這個人上了道觀,對於案情定然會有新的進展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跟在她身後的陸宸卻突然悄無聲息地上前,一把敲暈了那人,將他拖到了阿釗的茅草屋。
沈素年的計劃被他乍然打亂,自然是十分惱怒的,跟著陸宸進了阿釗的屋子,壓低聲音道:“你打暈他做什麼?”
“你以為跟著他就可以見到道觀的幕後人了?還能從中找出證據來?你太天真了。”陸宸冷笑一聲,“那道觀上是什麼守衛規格,你應當也見識了,更不說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清醒理智的正常人,也就是說,他們沒有弱點,你覺得憑你一個人可以闖進去?”
沈素年素來擅長聽取別人的意見,轉念一想,他說得很有道理,火氣當即也就下去了,理智道:“那你的意思是,想從這個人嘴裏撬出些什麼話來?”
與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有這點好處,不需多廢話。
陸宸點了點頭,道:“的確可以從他嘴裏套出一些話來,比上道觀偷窺秘密更容易。”
沈素年將那人用自己隨身帶的繩索綁了起來,動作熟練而沉靜。
陸宸卻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好半響才吶吶道:“你不僅隨身攜帶彈珠,還帶繩索?”
沈素年白了他一眼:“這些都是我吃飯的傢伙,我自然要隨身攜帶。”
她說罷,從懷中又掏出一枚簪子似的東西,在那被綁著的男人身上紮了幾下,那男人就幽幽轉醒了。
陸宸更是歎爲觀止,扎穴道居然也會,她這個捕快也太博學多才了吧?
那男人醒了過來,一看陸宸和沈素年蒙著面紗,又看自己被綁著,知道大事不好,就要咬舌自盡。
陸宸對於這些江湖中人的規矩可是清楚明白得很,趕緊扣住了他的下巴,一個用力,就卸了他的下巴。
“不用著急尋死,我們也不是什麼壞人,不過是聽說你們鋪子可以賣一種香,控制人心,我想要這種香,但是苦於沒有門路,若你能指個門路,那咱們就當不認識,若是你不願意指點,那我可以告訴你,我會一種審訊手段,名叫失六感,所謂六感,就是指觸,味,嗅,聽,視,以及心念,我可以讓你嘗試一下慢慢失去這六感的滋味。”
沈素年的聲音不大,甚至可算是溫和悅耳,但是每一個字,卻裹帶著足以令人顫慄的寒意。
那人聞言,雙目驀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們兩人,惶恐地搖了搖頭。
他們自然也是怕死的,那麼幹脆地服毒,不過是因為家眷掌握在別人手中,不能洩露了那香鋪的秘密。
但是沈素年這一番話,卻又讓他看到了生機,他們若是隻想要買香,而不是探查香鋪的底細,那就好辦多了。
那男人朝著沈素年點了點頭,表示了願意合作的意思。
沈素年在那沙子地面上用鞋子抹平,然後鬆了他一隻手,隨手遞給那男人一根樹枝。
男人心領神會,在沙地上寫了三個字,黑鬍子。
“只要我在香鋪上報這個名號,就可以買到香嗎?”沈素年目光銳利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問道。
那男人點了點頭。
沈素年勾起了一抹冷笑,聲音冷沉道:“若是我明日去那香鋪,沒有買到我想要的東西,我也不會殺你,不過,我會去報官,當然,我知道你們不會怕官府,但是隻要官府去那鋪子裡頭搜兩次,你覺得你們東家,還會讓你活嗎?”
果然,這句話,讓那男人本來就青黑的面色變得更為難看了,他明白了沈素年的意思,頓時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來,示意沈素年將那樹枝重新給他。
陸宸在一邊看了個明白,心裏卻暗暗詫異,這個沈素年到底是什麼來路,為何對江湖規矩這般清楚?若真是個捕快,那也實在是太過屈才了。
她會這麼說,分明是看出了這男人寫出來的暗號不過是詐她,但是她也看明白了這個男人的軟肋在哪裏。
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失去東家的信任,東家手裏,有令他更為害怕的底牌。
沈素年重新將樹枝遞給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這一次沒有剛纔那般利落,反而是動作有些顫抖地重新寫下了三個字——紅娘子。
沈素年這纔將他重新綁好,藏在了一個大水缸後面。
次日清早,天色才微微亮,沈素年和陸宸便出現在一間成衣鋪子中。
他們要去香鋪買香,自然不能作這種打扮,所以兩人分別都要了一套衣裳去裏間換裝。
不過片刻,沈素年便出來了,她這一次換上了女裝,一身杏色的長裙,裡襟是一抹顯然的青綠,上繡白蓮,頭髮披散了下來,後半截隨意用一根髮帶綁了一下,發上並沒有裝飾,她還刻意借了些脂粉,將自己眼下遮掩了一下,作出了憔悴的模樣。
縱然如此,剛出來的時候,陸宸還是被經驗道。
早知道她長得好看,即便是一身男裝,和那寬大刻板的捕快制服也掩不住她窈窕的身姿,可是穿上這一身衣裳後,就更好看了。
這纔像個姑娘家。陸宸心裏微微泛起了一絲不明不白的感覺來。
沈素年臉上卻並沒有害羞或者是忸怩的神色,她一眼就認出了經過喬裝的陸宸,他作的是小廝打扮,貼了假臉皮,還沾了鬍子。
但是沈素年幾乎沒有猶豫,直接走到了他的身側,淡聲道:“已經付過錢了,走吧。”
陸宸自然是有些驚歎的,不由得出聲道:“我穿成這樣子,你居然還能認出我來?”
沈素年面不改色道:“鞋子沒換。”
陸宸:“.......”好歹他也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那六扇門上的捕快不知道都通緝他多少次了,愣是連他的影兒都沒有摸著。然而,在沈素年跟前,似乎他的偽裝都無所遁形了。
我的個乖乖,可不能讓這小妮子進了六扇門,若是她來通緝自己,自己逍遙快活的日子豈不是到頭了?
兩人各懷心思,卻又都異常默契,一同去到了車馬行,僱了一輛馬車。
陸宸趕車,沈素年自然是坐在了車子裡頭。
“說辭可想好了?”上車前,陸宸伸手攙扶了她一把,聲音微沉道。
他的手掌骨節分明,修長而溫暖,沈素年被他這樣牽著,就像是被火灼傷了一般,她面上不動聲色,可耳根卻微微染了些紅暈,飛快地將自己的手抽回,進了馬車。
她定了定心神,這才柔聲回了陸宸的問題,道:“我夫君早幾個月前,突然被一個青樓妓子勾了魂魄去,已然數月沒有歸家了,家裏婆母逼得緊,說我進門一年多,肚子還沒有動靜,想方設法苛待於我,我是逼得無法了,才上這香鋪來,買些香燭,打算求神拜佛,讓我那丈夫早日歸家來,給我一個子嗣。”
他本以為沈素年是個正經冷情的人,卻想不到這胡話居然張口就來。
看這種正派人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可比看那些吊兒郎當的人油嘴滑舌有趣多了。
陸宸現今作了小廝打扮,聽了沈素年的話,不由得半掀起馬車的簾子,露出一副懇切而痴迷的神色,哀求道:“少奶奶,少爺的心不在你身上,可是小的一直仰慕少奶奶啊,只要少奶奶開聲,別說一個子嗣,便是十個八個,小的也願意給你,少奶奶,可憐可憐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