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牛村的水源腐屍
“劉大夫,你是給我家二狗複診來了嗎?你來得正好,我們家二狗吃了你的藥,本來都好了,但是今日上山打了一日柴,回來後,又復發了,還是上吐下瀉,這次更厲害,痛得都打滾了!”沈素年正尷尬之際,一位婦人忽地推開了屋子跟前的柴門,見了劉月很是驚喜,幾步上前拽住了劉月的衣袖,焦急萬分地說道。
“快帶我去看看。”劉月一聽病人又復發,並且比之前的症狀更加嚴重了,當即沉下了臉色,跟著婦人匆忙地進了屋子。
屋子裏頭果然傳來了一道痛苦的哀嚎,沈素年和劉月進屋時,那名叫二狗的男子,正痛得在地上打滾,地上也有一些嘔吐物,但都是一些清水狀的東西,竟連一滴米都沒有,可見吐了許久了。
劉月當即掏出銀針替他鍼灸,暫緩疼痛,又從隨身帶的藥簍子裡頭掏出一副草藥,讓婦人煎了。
“大嬸,你剛纔說這位兄臺本來已經好了,上山打了一日柴之後,回來就這樣了?”沈素年臉色疏冷,看著那婦人,出聲詢問道。
“你,你是——”婦人看沈素年身上一身威風凜凜的紅黑制服,腰間還有佩刀,頓時就生了惶恐之心,將目光投向了面容較為溫柔的劉月。
“大嬸,你不必驚慌,這是咱們青石縣的沈捕快,這種病症太過蹊蹺了,我懷疑是中毒,所以特地報了案,這位沈捕快是來查案的,你有什麼都可以跟她說。”
這大嬸也是頭一次見到女捕快,很是驚奇地將沈素年打量了一遍,這才如夢初醒般道:“原來是位女大人啊!那個,那個,先喝碗粗茶吧。”
那大嬸匆匆忙忙地泡了一碗茶水,遞給了沈素年。
“多謝。”沈素年接過了陶碗,看著碗裡漂浮著兩片茶葉的茶水,她腦子裏頭忽然閃過了一道光,猛地驚醒,重重將碗擱在了桌面上,對那位大嬸道,“大嬸,你們村子裏頭有多少人得了這個病?”
“有十來個了,除了村尾的翠蘭母女,其他人都是和二狗一道上山打柴的,還有兩個是打獵的——”大嬸如實道。
“我明白了,是水的問題。”沈素年長舒了一口氣,看向了二狗,問道,“二狗兄弟,你今日上山,是不是喝了山裏頭的生水?”
二狗微微止了痛,嗓子微啞道:“我們進山幹活的,都得喝水——”
話未說完,他又嘩啦一聲,吐了出來。
這一吐不要緊,吐在地上的,竟然有幾條蠢蠢欲動的蟲子,看起來簡直噁心之極。
然而,沈素年卻認出了那蟲子,當即頭皮一緊,沉聲道:“這水絕對有問題,村長在哪裏,讓村長帶幾個身強力壯的青年,隨我去尋水源。”
“沈捕快——”劉月喚住了她,欲要開聲,沈素年卻湊到了她耳邊,低語了兩句。
劉月也是如夢初醒,但是一張清秀的臉卻瞬間變得慘白,整個人都趔趄了一下。
天色已黑,但是沈素年在跟村長說了水源的問題之後,村長還是很快召集了十幾個年輕的小夥子,點燃了火把,數著水源尋了上山。
山越上越深,山上鳥鳴陣陣,偶有動物的長鳴,叫人心驚。
“沈捕快,這水源頭就在這裏的,這水從那石頭縫隙留下來,前面再沒有路了,這個湖,還是我們合力挖的,就是爲了存水,我們小牛村世世代代都是喝這道水,從來沒有什麼問題。”村長微微喘著氣,指著跟前一個不大的湖泊道。
沈素年的嗅覺很是靈敏,她走近了湖邊,蹲了下來,仔細地嗅了嗅這湖中的水。
沒錯,這個味道她甚是熟悉,這是腐屍的味道。
這水在火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她卻透過了波紋,看到了令人心驚的東西。
“湖裏頭有東西,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腐屍。”沈素年指著湖中,聲音低沉而緩慢,無比堅定道。
“沈捕快!這,這不可能吧?”村長被驚了一下,又將自己手裏的火把湊近了一些,仔仔細細地照了一下那湖面,“水裏若然有屍體,這麼些日子,應當浮上來纔是啊。”
“這屍體肯定浸泡了許久,說不定只剩下骨架了,人的屍體若是腐化,會產生一種類似鼠疫的病症,若是誤食,對身體會造成類似中毒的影響。這亦稱為屍疫。”沈素年頓了頓,卻又接著道,“但是這水若是活水,長久流動,這腐屍的影響力應當不會這麼大才是,可你們村子裏頭,飲了生水的人都患了病,並且如此厲害,我猜測,這湖中的屍體,定然不止一具。”
她的話簡直如同響雷,震得在場的人都面色發青,更有膽小的,已經覺得脊背發涼,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那現今,怎麼辦纔好?”村長見她神色凝重,目光鎮定,不像空口說大話的樣子,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問道。
“將這水源改道,先將這湖清了,保證你們的水源乾淨再說。”沈素年神色鎮定地吩咐道。
村長帶了十幾個小夥子,很快就行動了起來,先用柴刀砍了些乾柴,在湖邊點起了火堆用以照亮,有人帶了鋤頭,將那石頭縫隙流下來的水改了道,然後在湖邊又挖了數十處放水的溝渠,將湖裏頭的存水放出去。
眾人分工合力,很快就將湖裏頭的水放幹了,露出了令人驚駭的一幕來。
沈素年沒有猜錯,這湖裏頭真有腐屍,並且還不止一具!不,準確地來說,應該是十多具屍體!這些屍體層層疊疊在一處,用石頭壓著,根本就沒有浮起來的可能。
“嘔——”一些膽小的人,想到自己喝了這麼久的水,頓時覺得胃裏翻江倒海,猛地吐了起來。
這不吐還好,一吐起來,跟隨而來的村民都紛紛彎腰大吐特吐,臉如菜色,繞是村長這麼大年紀的人,也受不住眼前這可怖而殘忍的景象,整個人一個趔趄,險些要暈過去。
沈素年及時出手扶住了村長,看了一眼這烏漆漆的天色,沉聲道:“村長,天色太暗了,沒有辦法驗屍,你讓村民在此守著,我回衙門叫仵作和官兵過來,將屍體都帶下山。”
村長活了這麼幾十年,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的死人,早就嚇得腿軟了,哪裏還敢說不?
沈素年面色如常,又叮囑了幾位小夥子要看好現場,這才動作利落地下山去了。
她武功和輕功都極高,下山的時候,健步如飛,很快就回到了村口。
劉月因為擔心她,還沒有離開,並且已經按照沈素年走前的吩咐,熬了一大鍋解毒的藥湯。
“沈捕快,怎麼樣?村長他們呢?”劉月想起沈素年剛纔在自己耳邊低語的那句話,仍沒有回過神來,急忙問道。
“比我預料的還要糟糕,水源裡頭全是腐屍,我現在急著回衙門叫人,借你的馬一用。”沈素年來不及詳細解釋,只匆忙說了一句,就動作熟練地卸下了劉月的馬車,動作穩準地翻身上馬,駕的一聲,飛馳而去。
沈素年馬不停蹄地奔回到衙門,衙門已經關門了,她將馬拴在了門口,大力地拍了兩下門。
“誰啊——這麼晚,捕快們都休息了,還有報案嗎?”守門的福伯顫顫巍巍地上前來,開啟了大門。
他才堪堪開啟門,沈素年一個飛身邊閃了過去,險些撞倒他。
“哎,哎——”福伯根本沒看清是誰,急得在身後大叫。
衙門會有值班的捕快,黃知縣和曹師爺也住在衙門,沈素年大步流星地直奔內堂,隔著老遠,就聞到了一股濃香的味道。
她一隻腳踏進了內堂,卻見王捕頭,李小春,張大年,黃知縣,曹師爺,還有兩位牢裡頭的兄弟,圍著一張桌子,喝著酒,吃著涮羊肉呢。
她動靜不小,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尤其是王捕頭,見到沈素年,神色頓時尷尬了起來。
“衙門不是不管飯嗎?”沈素年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王捕頭身上,沉聲問道。
“管啊,咱們衙門的伙食最好了,沈捕快還沒有吃吧,來嚐嚐福伯的拿手燒餅,可好吃了。”張大年實誠地端著笑意,朝沈素年遞過去一隻燒餅。
沈素年也是餓壞渴壞了,直接拿過一隻碗,單手提起了酒罈子,往碗里豪邁地倒了一碗酒,仰頭就灌,一碗酒灌完,她才接過張大年遞過來的那隻燒餅,一撕為二,塞進嘴裏,囫圇吞了下去。
“今日縣裏頭的劉大夫來報案,說是接了十餘個病人,俱是上吐下瀉的症狀,懷疑是人為的,我隨著劉大夫回了醫館,看了醫案後,得知這些病人都在小牛村,便去了小牛村查探,發現是水源的問題,那水源處,泡了十多具的腐屍,這些腐屍,就是造成村民患病的原因。”
沈素年一邊拿著一雙筷子往鍋裡夾著羊肉,一邊口齒清晰地敘述道。
“那些腐屍堆疊在一起,被石頭壓著,面容猙獰,十分可怖,我覺得事關重大,所以急忙回來報案了,請大人派人去將屍體弄回來,以供仵作驗屍。”沈素年將話說完,神色自然地撈起了一把羊肉,蘸了醬,塞進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