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黎深刻地體會到在網上看到過的“情緒與天氣相關”的感覺。

    夏季南方的天氣一直悶熱，於是李若黎便一直煩躁。尤其是在午休起床時。

    高一女生的寢室在南校區，因為歷史悠久，所以建築都比較老舊，條件自然差了些，空調什麼的就別想了。一層大概6個寢，每個寢12人，一層有一個大的公共衛生間和洗漱臺。洗漱臺有七八個水龍頭。

    鈴響後，李若黎偶爾賴那麼幾分鐘床，在哈欠中拿著洗漱杯到衛生間門口時，就會發現小小的一間屋子已經擠滿了人。每一個水龍頭都有兩個人在排隊，至於快慢就完全隨機了～你永遠不知道你前面的人洗臉是用毛巾簡單地清洗還是打溼臉之後用兩遍洗面奶才罷休。

    加上時間限制，爲了不遲到，整個寢室曾下定決心提前五分鐘起床，但只堅持了一天，就幾乎全員罷工。誰要被窩的吸引力那麼大呢～

    高一的女生要洗澡都要去澡堂。這在一中應該有幾十年歷史了吧！澡堂的水是垂直噴下來，開始不適應會覺得淋水時腦袋太重了，後來乾脆習慣。澡堂位子不多，卻要滿足幾百人在幾十分鐘內的洗澡需求。夏天，掀開簾子，澡堂裡水氣瀰漫。澡堂外是炎炎夏日，澡堂內無異於正午的沙漠～本來還抱怨天氣太熱，但從澡堂出來卻會發自內心地感嘆“外面真的太涼快了！”當然了，澡堂在冬天倒是天然的暖氣房。

    沒有浴簾，大家面對面赤裸相見的尷尬情景就不說了～

    李若黎跟著抱怨了一會兒，後來也隨遇而安。直到在嚴寒天裡耐著性子等一個十分磨嘰的學生洗完澡，終於排到隊時，開啟水發現是滾燙的開水，怎麼調溫度都沒有變化，她只好冒著被燙傷的風險接著洗。李若黎剛往頭上塗完洗髮水，頭上的水在兩秒鐘內從滾燙的開水變成了刺骨的冷水！李若黎頂著一頭泡泡，在原地不知所措。還好有一個心善的同學把位子讓給李若黎先衝，不然她鐵定要在澡堂凍出一身病。

    慌忙地洗完回寢室，李若黎開啟了無限抱怨模式：

    “天知道我經歷了什麼！這麼冷的天，滾燙的水忍忍就算了，它居然完全冷掉！完全是冷水誒！我夏天都不洗冷水的！”

    “我剛往頭上抹完泡泡，它就變冷了！”

    “這什麼鬼設施啊！條件差也不帶這樣折磨人的！”

    “……”

    寢室的同學也經歷過夏天洗開水，冬天洗冷水的情況，她們投來同情的眼神，說：“沒用的，學校賺了錢也不給修新宿舍。”

    最後大家一齊開罵：“學校就是煉獄。不不不……不能這樣羞辱煉獄～”

    剛到學校時女生無一例外地抱怨條件太差，年級部主任在廣播裡回覆說：“往年都是那麼過來的，高一女生條件差一點，到高二換寢室就好了。你們來學校是學習的，不是來享受的！這是鍛鍊你們的意志。”

    大家心裏清楚得很，每一屆都是這樣被誆騙的吧～

    李若黎在座位上小聲懟：“我們到學校的確是學習啊，但是，寢室條件完全沒達到生活的基本水準好叭！活都活不下去，還談什麼學習呢～”

    女生在寢室裏會討論，為什麼只有女生條件差，男生卻條件好呢。

    最後都是用傳統思想解釋——重男輕女。

    夏季午休是在汗溼的情況下入睡的，兩臺小風扇在天花板吱呀吱呀地轉，只聽得到聲音卻吹不到什麼風。午休鈴是一首歌——我和我的祖國。

    三年之後，李若黎再也不想聽到這首歌。

    李若黎夏天的每個中午就是伴著這首陰魂不散的歌，頂著當頭的烈日，眯著眼睛神遊到教室的。

    想要厭惡一首歌，只要把它設為起床鈴就好。後來李若黎的手機鈴聲都是系統自帶的鈴。

    姜老師是一個負責的班主任，一直積極詢問大家的生活情況。女生不再說寢室硬體不行，說起早上被吵醒的事。

    女生宿舍和南校食堂離得很近，本來是方便了大家吃飯來著。但沒想到食堂每天早上6點左右在寢室樓下和賣菜的人大聲交談，大概是在校對菜的種類和數量吧。

    不過，誰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扯著那麼大的嗓子交談。

    女生一齊把這個問題反映了上去，幾天後的確沒再聽到交談聲。

    男生雖然條件好，但也受些困擾。

    班長代表全班男生髮言，說每天打起床鈴之前總會聽到打鐵的聲音……咚咚咚的，特別吵。

    有個男生說他在學校一個不起眼的車庫裏看到了一堆鐵，可能是那裏發出來的。

    同學表示疑惑，怎麼可能在學校打鐵？太扯了吧。

    姜老師保留了這個問題，第二天在課前跟我們解釋：寢室一共有六樓，需要水管把水泵上去，六樓才用的到，所以早上類似打鐵的聲音其實是水管泵水的聲音。這個是不可避免的。

    到高三，李若黎搬到那一邊的寢室，才目睹了那根水管的真容。直徑大約兩分米，表面已經滿是分散的紅棕色的鏽斑。離地大致6米的地方有固定鐵管的支架，支架已經鬆動，每次泵水時水管振動會觸碰到鬆動的支架，發出響亮的咚咚聲。

    明明是可以修好的。

    高三的李若黎已經忘記後來男生有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是和女生一樣習慣了較差的設施，還是那時修好過，後來又壞了呢？全都不得而知了。

    若干年以後，李若黎翻空間看好友動態，一個和自己同級的同學公開發布了警告，而且是好幾條。從用詞可以看出真的很生氣。

    李若黎開啟配圖，是一個群的聊天記錄截圖。頭像和名字打了碼。

    A：“一中條件那麼差還好意思收那麼多錢。伙食難吃死了，一年至少賺8000萬，八千萬全都用來發工資。”

    B：“老師說“我們一中不差錢”，我看是“我們一中老師不差錢吧”！”

    C：“這不是貪汙是什麼。”

    D：“一中是晚唐時期，腐朽，沒落！”

    ……

    整個群都在詆譭一中。發出警告的同學說“給你們一天時間道歉，如果不道歉，我就放沒打碼的圖，後果自負。”

    評論有幾十條，都是往屆的學生評論這一屆的學生怎麼這麼差。

    李若黎看到，心裏也暗暗的不平。

    這大概就是，我也曾抱怨過學校這不好那不好，但我畢業後，絕不允許任何人詆譭它。

    因為它是我的母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