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一如既往的悶熱。初中同學大都一年沒見面，凌琳約了幾個熟悉的出來聚聚，李若黎是其中之一。就她們兩個女生，男生卻又四個。

    李若黎心裏明鏡似的。凌琳並不喜歡李若黎，她只是不希望讓別人覺得她不喜歡李若黎。

    李若黎在高中摸爬滾打了一年，凌琳考了公費師範生，已經開始了大學生活。凌琳讀五年之後，就會成為在編的小學教師了。

    當時，是否讀公費師範的選擇權擺在李若黎面前時，李若黎對父母說:“我不想去。”

    爸媽問為什麼，李若黎回答:“因為我不想當老師。”

    她知道，父母會覺得，因為自己是老師所以子女就不願意當老師，這挺合理的。

    其實李若黎沒有說另一方面的原因。

    這是守不住的一個秘密。

    6人走到烤肉店，有人來過，凌琳跟在來過店裏的男生後面，有說有笑地交流。凌琳總是側過臉，恰巧被李若黎看到無數次——那笑容，和初中一點沒變。

    李若黎決定出門赴約，是出於好奇。

    她想看看，經過一年在大學的歷練，凌琳有沒有學會稍微收斂一下自己的鋒芒。

    故事回到初中。

    那時剛開學，大家都不太熟。晚自習的間隙，凌琳在走道間走來走去，和不同的人講話。都是小學升上來的，難免想家和不適應。

    有人說:“我想回家了。”

    凌琳聽到，眼皮就耷拉下去。任人都看得出她的難過，她也動作幅度很大，讓別人注意到她的難過。她也想家？

    漸漸的，她被一些她很喜歡的男生圍住了。其實就是站在她邊上。在班上的噪音小了一點後，她用周圍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媽媽就像天上的星星。”凌琳望著天花板，就要哭的樣子。

    男生看了心疼，激起了保護欲，但都是小男生也不懂安慰人，就想方設法逗她開心。

    凌琳很配合地笑。

    ……

    這些，是第二天班長跟李若黎講的。

    班長和凌琳沒有仇。只是，班長也是單親家庭，媽媽也去了天堂。班長在和李若黎講完凌琳做的事後，跟李若黎說:“真正的思念，纔不會這麼陰陽怪氣。思念媽媽，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然後詩意的來句‘媽媽是天上的星星’的。”

    李若黎在初中還是小有名氣，因為媽媽是老師的緣故。凌琳也不例外，雖然她媽媽不在了，但她的小姑待她如親女兒，也已經認她為女兒了。

    凌琳的小姑就是李若黎班上的語文老師。

    廣播站對於學生來說，是一個展示自己的好地方。初一的運動會，選了幾名運動會的廣播員，李若黎就是其中之一。初一時，都是憑實力參加選拔的。

    初二運動會廣播員名單播報時，李若黎激動了好一會兒，一直沒聽到自己的名字她就對自己說:也許下一個就是自己了。

    但直到廣播結束，李若黎都沒聽到自己的名字。

    她只好強顏歡笑。運動會沒有報名專案，兩天的時間，聽著廣播裡的聲音，滿滿都是苦澀。

    凌琳被選上了，運動會期間她開心得不得了。悲傷和快樂都寫在臉上，直率的人是這樣。但是，故意揶揄別人的人也會這樣呢。

    凌琳有意炫耀，李若黎就有意避開。眼不見心不煩。

    可奈何凌琳總是在面前晃悠，說著酸酸的話。

    另一位教師子女看出李若黎的尷尬，知道李若黎因為沒能選上播音員而難過自卑，於是在兩人獨處時主動找話題:“跟你說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

    “恩。”李若黎笑，她不想讓別人看出她難受。

    朋友沒有戳穿她低劣的偽裝，說:“我偶然間聽到了李老師和語文老師聊天，語文老師對李老師說:‘你讓我女兒當下播音員咯’。”

    李老師是學校廣播站的負責人。有活動她向來不會忘記李若黎。

    “真的嗎？”李若黎驚訝，瞪大眼睛望著她。

    “真的。誒，你自己知道就好啊。”

    李若黎不再講話。心裏的石頭消失了，對語文老師的感覺奇怪了一點點。沒多久，凌琳又出現在她面前，笑得如花燦爛。李若黎發現，自己沒有了之前的窘迫感。

    有點點想在凌琳說炫耀的話時問問:“你知道你的名額怎麼來的麼？”但最終還是沒有。

    不知怎麼的，看著那麼驕傲在笑的凌琳，李若黎突然有點憐憫她。

    初三，快要中考前，李若黎和凌琳吃完中飯一起上樓梯。兩人聊到對高中的想法，對未來的想法。那時凌琳還不知道自己會走公費師範生的路。聊得遠了些，某個時機，李若黎恰好說到:人要學會收斂自己的鋒芒。

    李若黎是在說人際關係的事，聊的是很大的話題。但李若黎知道，這句話是講給凌琳一個人聽的。

    她們很少有機會聊到上升到人生高度但我話題。兩人都聊的真心話。

    凌琳聽完後說:“真的，我也覺得。”

    李若黎轉過頭，恰好撞上凌琳的雙眼——清澈，真誠。李若黎微微笑，轉過頭。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凌琳的內心和自己契合。

    後來中考了，畢業了。兩人沒機會聚，躺在對方的好友列表裡，像具屍體。

    凌琳學會了化妝。李若黎還是沒習慣欣賞塗粉畫口紅的臉，沒有覺得多美。男生截然相反，兩眼冒金星。

    李若黎無奈地撇撇嘴。凌琳向她打招呼，像許久不見的閨蜜一般，李若黎覺得不適應，但還是客套地誇她漂亮。

    凌琳自然地挽過李若黎的手肘。對著其他人輕車熟路地寒暄和閒聊。

    點菜時，以主導者的身份邊開玩笑邊賣萌，男生十分配合她的話語。李若黎卻覺得噁心極了。

    沒有吃多久的飯，凌琳建議去KTV，李若黎找藉口先回家。她表現出不捨和可惜，卻主動送李若黎出了餐廳門。

    回家路上，李若黎不願再回憶與凌琳有關的任何事。

    時間的確在走，也可以改變一些人和事，但根植於心的行為處事方式，就只能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