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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戰(17)

    馮濤他們這隻緊急支援小隊一共有四名戰士,這已經是喀得哨所除了駐防官兵外所可以派出的全部流動兵力了。之所以他們能這麼快趕到“紅石溝”,就是因為在他們前來的路上,於“貔貅石”附近碰上了沱領哨所的那支五人小隊。

    當時正在“貔貅石”休整的馮濤聽到了遠處的動靜,差一點就和對方打起來了,不過那映入眼簾的白色迷彩服和左肩處的一抹鮮紅,卻是讓馮濤立即止住了下令的右手。

    “那是、是國旗?我暈,是咱們的人!收槍收槍!自己人,是自己人!”

    建輝在看到那迷彩羽絨服之後,以為是找到了鄧仕龍他們,便先一步衝出了“貔貅石”,但對方為首指揮官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卻是讓建輝一愣。

    “你們是哪個所的!喀得的?”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建輝怔了一下,而後趕緊伸出了右手道:“張排長好!”

    “嗯?你是……範建輝嗎?”

    “對!是我!”建輝立刻回頭招手道,“濤哥,是沱領的兄弟們!”

    “沱領?他們怎麼會到這邊來的?”

    馮濤掛好槍,帶著隊員們便迎了上去,“是張排長嗎?”

    張排長轉過身,看著這熟悉的體型應道:“恩,你是小馮吧?我是張旭!”

    “張排好!”馮濤立即敬了一個軍禮,而後趕緊問道:“張排,你們怎麼巡邏到這邊來了?你們負責的區域不是……”

    張旭指了指他身後那名隊員的訊號儀,大聲說道:“團部收到了你們劉排的訊號,派我們過來支援!但是現在又聯絡不上了!”

    “啊?劉排發信號了!”

    “對!我們接到了團部的通知,說人在‘紅石溝’那邊!”

    “靠!”建輝在旁邊大罵一聲,轉身看著北方的樹林吼道:“真他媽往這邊來了?這群王八蛋!”

    張旭點點頭,繼續對馮濤問道:“你們怎麼會過來的?那你們所的兵力……”

    “連長正在趕回來的路上,所以指導員就派我們出來了,這次絕對不能讓大東那個王八蛋跑了!”

    “這樣啊。”張旭點點頭,便趕緊做了個手勢,“行了,快追吧!你們劉排現在都不知道怎麼樣了!兄弟們,走了走了!”

    張旭身後的那訊號兵點點頭,下意識地低吼道:“媽的大東這個狗東西,這次一定要抓住他!”

    但張旭聽到他這麼說,立刻回頭瞪了他一眼,還輕輕擺著頭示意著什麼。那訊號兵見狀,當即就明白自己說錯話了,便重新改口說道:“哦哦,抓、抓住大東這個王八蛋!走吧張排!”

    馮濤和建輝無奈地對視笑了一聲,便緊跟在張旭身後,匆匆向着“紅石溝”的方向疾行而去。

    要知道,這片白樺林中最出名的“犬王”就是鄧仕龍,所以他很反感別人說“狗東西”這個詞。而且喀得哨所就是以軍犬聞名,他們十年內贏下了6次軍犬大賽的冠軍,整個哨所內都把軍犬當成了自己的兄弟、朋友、戰友!大家也都不喜歡“狗東西”那個字眼!

    雖然沱領哨所也有軍犬,但是沱領哨所緊挨著連隊,他們哨所的主要作用就是幫連隊的軍犬基地訓練昆明犬。畢竟純種的德國牧羊犬還是比較稀缺的,邊防地區也不能保證每處哨所哨卡都能配備的起“德牧”。所以我國自行培育的昆明犬也成了主要服役犬種,只要昆明犬經過邊防的專業訓練,是可以適應這邊的氣候從而投入戰鬥和服役當中的。

    正因為沱領哨所的主要作用是“訓練、培育”,所以他們對軍犬的感情更多是一種“主人--寵物”的關係,並沒有喀得哨所那種視狗如兄弟的感情。

    他們這兩個哨所的九人小隊沒跑多久便趕到了戰場,可是這場戰鬥卻早已結束了,沱領這邊的醫療和通訊裝置都比較齊全,也立即充當起了戰地醫務的角色。而馮濤和建輝他們四人,在得知劉冉和鄧仕龍已經去追敵人了,便卸下了全身所有負重,以輕裝上陣的姿態匆匆沿著腳印追了上去。

    在徐頭開槍打鄧仕龍的時候,馮濤他們明明都要追上了,甚至於都看到了劉冉和鄧仕龍的身影。但劉冉和鄧仕龍太過於關注敵人,以至於絲毫沒有聽到馮濤的呼喊聲。

    ……

    聽完了馮濤簡單的解釋後,鄧仕龍看著這四名戰士,突然想起了什麼,便厲聲急問道:“建輝!雷狼和霏霏怎麼樣了!”

    “雷、雷狼……”

    建輝並沒有直接回答鄧仕龍,而是麵露難色地看了馮濤一眼。其實這個動作已經用不著回答什麼了,單從他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答案!即便他們四人全都戴著面罩,但是眼神中流過的悲傷與沉痛還是被鄧仕龍所捕捉到了。

    “難道……”鄧仕龍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往後踉蹌著差點摔倒在地,“不、不可能,不可能!”

    “班長!”“龍哥!”

    鄧仕龍開啟了馮濤和建輝扶過來的胳膊,腳下一滑便摔在了地上,但他又立即撐著積雪站了起來:“他們怎麼可能會死!怎麼可能?這、這絕對不可能!不可能!他們絕對不會死的!不會死!”

    “龍哥!霏、霏霏沒死,她現在昏迷,已經被沱領兄弟們送回去了!”

    可鄧仕龍卻沒有聽進去這句話,在他腦海中所浮現出來的,除了雷狼和霏霏倒地的身影之外,就是大花與牛牛那滿身是血的樣子。

    “血、血……都是血,全都是血。”

    鄧仕龍回過了神,一眼便撇到了徐頭的身上。他腦海中的場景和現在的徐頭,非常像。一樣的都是積雪、一樣的都是滿身鮮血、一樣的都是遍地鮮紅!

    “我、我槽你媽!”鄧仕龍怒吼一聲,抬手便端起了槍!

    劉冉見鄧仕龍這個樣子,瞳孔幾乎在一瞬間便放大了!他一個箭步衝上來、捏著鄧仕龍的槍管嘶吼道:

    “仕龍!不行!你、你等一下!現在不行!我讓他滾回來由你處置好不好?你把槍放下,把槍放下!現在不行啊,不行!”

    而馮濤他們也知道鄧仕龍這個舉動的嚴重性,也是衝上來異口同聲地勸道:“龍哥,別!”

    鄧仕龍那佈滿了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徐頭,忽然仰天長嘯了一聲:“啊啊啊———”

    “媽的!”劉冉知道鄧仕龍在壓制自己復仇的情感,他當即轉身跑到界碑前,看了一眼界碑上那紅漆文字之後,便對著界碑另一側的徐頭大吼道:“你特麼的再爬就死了!現在回來我們可以救你!”

    “救”這個字竟然真的吸引了徐頭的注意,他回頭看了劉冉一眼,而這一回頭,卻讓劉冉心中即刻明白:這人撐不住了!

    徐頭的目光之中沒有一點神采可言,而且他的臉上無比蒼白,這並不是那種被凍的白,卻是面如蠟紙、又白又黃,沒有半點生機的樣子。

    “救、救我?咳咳咳……”

    徐頭能感覺到,自己每說出一個字,體內的熱量便會流逝一分。他的左腿已經流去了體內大半的熱量。那種感覺是絕望的、是猶如掉進了深淵中的恐懼,而他又無可奈何,只能任憑體內的能量順著那左腿的彈孔肆意散去!

    咳嗽了幾聲之後,他覺得有一股冷氣順著自己的嗓子眼徑直襲上了心頭,那種感覺是如此的冰冷刺骨,扎的他竟然一時間都喘不過來氣了。

    “對,爬回來!我們可以救你!”

    徐頭停頓住了正在爬行的身體,這並不是他真的想爬回去,而是下肢已經沒了半點知覺,他根本用不上一點力氣了。徐頭側過腦袋,看著劉冉那焦慮的臉孔剛想要說點什麼,卻又看到了劉冉身後鄧仕龍那如獵隼般的目光,於是淡淡開口道:“剛剛……他叫的?”

    “什麼?”劉冉詫異了兩秒,回頭看了看鄧仕龍,便繼續催促道:“這不關你的事!現在你回來,我能保證你生命的安全!”

    “他、他就是狗主人吧,因為他的聲音,和、和上次那人一樣……”

    劉冉沒聽清徐頭在說什麼,他只聽到了“嗡嗡蠅語”在不斷的嘟囔,於是接著大吼道:“你這樣下去會死的!知道嗎!難道你想要死在異地他鄉嗎?”

    這句話對徐頭真的是有點觸動,原本他已經無力地低下了頭,但是聽到劉冉這麼說,還是努力地轉動著脖子。他回頭看著那界碑上被陽光拂過的國徽,又看看劉冉身後的雪原、林海。在這一剎那間,他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萬分不捨與後悔,但是事已至此,他後悔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我、我是中國人。”

    徐頭這句話說得非常清楚,劉冉聽到後覺得遊戲,便繼續努力勸阻道:“對!你是中國人!現在你爬回來我們還能救你!”

    “咳……來不及了。”徐頭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了一個微笑,感受著心臟散發出的冰冷、他搖了搖頭,冷聲說道:“我、我特別冷。”

    而見到劉冉交涉這麼多句仍然未果,馮濤也忍不住地衝過來大罵道:“你這個混蛋!給老子滾回來!滾回來啊!”

    “呵呵呵,你、你算什麼……東西。”

    徐頭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笑出聲。也許這就是最後的迴光返照吧,他感覺自己體內好像有了些力氣,雖然仍然那麼冰冷、仍然感覺不到四肢的觸覺,但是他心中卻突然冒出一股能量,支撐著他說完最後這幾句話。

    “馮濤!你閉嘴!”

    但馮濤不顧劉冉的推阻,依然站在界碑這邊大罵道:“笑個屁!混蛋!你特麼的給我滾回來!滾回來!現在!立刻!”

    趴在地上的徐頭見到馮濤竟然有拉槍栓的動作,他好像想到了什麼,便笑的更大聲了,就像這笑聲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一樣,他能清楚的感覺到,每說一句話,心間那股能量就少了大半。

    “你和上次那個人一樣,但是……又、又如何呢?”瞥了一眼國徽,徐頭繼續冷聲諷刺著:“你、你敢開槍嗎?哈哈哈哈……”

    聽徐頭這麼囂張自信的語氣,馮濤的怒火“噌”地便衝上了頭。而劉冉亦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吼道:“馮濤!絕對不可以!把槍給我放下!”

    被劉冉搶過了槍,馮濤也只能氣得跺腳:“哎!這個王八蛋!王八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頭見到這一幕,他便猶如一隻勝利的公雞,仰著頭大笑了起來。雖然他就要死了,雖然他死在了祖國之外,雖然他的逃跑計劃徹底失敗了!但是,他“贏”了!

    現在徐頭的奸笑聲幾乎和兩個月前“東哥”翻過界碑的場景一模一樣,解放軍戰士們聽著徐頭的叫聲,根本是無可奈何!沒錯,就算敵人距離他們不過區區兩三米,但是那種強烈的挫敗感仍然侵襲在戰士們的心頭。他們不想輸,更不想以這種形式輸!

    “哈哈哈!‘丘八’,一群‘丘八’,你們終究只是‘丘八’!有、有種、有種就打死老子!哈哈哈哈,在老子、老子眼裏,你們連、連條狗都不如!”

    徐頭越說越上勁,殊不知自己的這些話,已經徹底激怒了界碑那邊的所有戰士,當然也包括始終保持原則、保持冷靜的劉冉。

    “我槽尼瑪的!”建輝怒吼一聲,立刻衝到了劉冉面前,“冉哥!讓我過去吧!”

    而馮濤也擠在建輝旁邊,暴怒地喊道:“老排!我過去!我自願承擔一切責任!”

    “特麼的混蛋!這個混蛋!冉哥,下令!你下令吧!”

    劉冉的雙眼中都要噴出火焰了,他沒有回答什麼,而是緩緩轉過身,瞪著徐頭低吼道:“你特麼的,再說一遍。”

    此時的徐頭已經放棄了生的希望,他寧可自己死在這異地他鄉,都不想如瞭解放軍戰士們的願。反而是戰士們越憤怒,他心裏就越開心。

    “老子說了,你們連條狗都不如!老子、老子打死的那條狗蹄子,就特麼躺在你腳下那個位置!你、你知道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

    鄧仕龍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啟用了的機器人,突然間暴起撞飛了馬英和金鵬,指著徐頭怒道:“你……剛纔說什麼?”

    “老子說了,你腳下,就是那條死狗!”

    雖然劉冉同樣要暴怒了,但他畢竟是小隊指揮官,如果非要犯錯誤的話,他絕對會挺身而出去保護隊員!剛剛劉冉是準備自己違背原則、跨過界碑把徐頭給抓過來的。可是鄧仕龍那右手明顯地握住了槍柄,他的這個樣子和劉冉跨過去可是有著本質的區別!

    “仕龍!你冷靜!”

    被劉冉死死抓著,鄧仕龍就像一樽雕像似的,一動不動。他低耷著腦袋,看著自己的靴子、看著自己腳踩著的的這片雪地,冷聲怒道:“你再說一遍,哪條狗。”

    劉冉是準備往後推一推鄧仕龍的,可是雙手搭上來之後才發現。無論他怎麼使勁,鄧仕龍就是推不動!而別的戰士見到鄧仕龍這副模樣,也都衝過來圍在了他的身邊,畢竟越境和開槍相比的話可是有著本質區別,戰士們也不願意看到鄧仕龍做出什麼極端的舉措。

    然而徐頭的話就像是催化劑,一句一句地直插著鄧仕龍的心臟!

    “老子、老子怎麼知道……就是條死狗,哈哈,死、死狗!死狗!哈哈哈哈哈……”

    “槽尼瑪的給我閉嘴!”劉冉再也聽不過去了,他雙手緊緊推著鄧仕龍,同時擺頭大吼著命令道:“馮濤!把他給我抓過來!”

    “收!到!”

    但鄧仕龍在這時卻猛地舉起了槍,厲聲吼道:“都別動!”

    馮濤愣了一下,立即回頭勸阻道:“龍哥!我把他拽過來,任憑你處置!”

    “仕龍,讓馮濤過去,責任我擔!你把槍放下,放下!”

    可是鄧仕龍卻仍舊舉著槍,把大家的勸阻都當成了耳旁風,依然厲聲大吼著:“我說了!別動!”

    “仕龍!你冷靜一點!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情!”

    可鄧仕龍沒有理會劉冉,亦沒有理會任何人。他慢慢抬起頭,眼睛死死盯著徐頭,沉聲嘶吼著:“那條狗……不是大東殺的嗎?”

    “大東?”徐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有點詫異,但隨即便明白了鄧仕龍指的是誰,“哦,你說‘東哥’啊……哈哈哈哈!”

    徐頭一臉不屑地晃了晃腦袋,說出了讓鄧仕龍徹底陷入暴走的一句話!

    “他上次不過打傷了你們另一條狗,而死的那條,就是老子開的槍!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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