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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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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不是誤會

    直到黑色商務車離開,巡警們都沒有去過問這部涉嫌非法改裝的車子。是因為這些人有什麼背景,還是因為警方警力有限,單純只是來抓捕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和風穎被分別安排在不同的警車上,帶回警局問話。而她的敞篷車也被設定自動駕駛,一路尾隨警車來到警局。

    來到警局之後,載著風穎的那部警車直接停在了正門口。我看見她跟著兩名警察下車,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大廳,似乎是在尋覓我的身影。

    而我所在的這部警車則繼續向前,駛進了地下車庫,停在電梯口旁的車位上。兩名巡警已經收起了配槍,一左一右架著我的胳膊,走向已經敞開的電梯門。而那架警用無人機則依然在我的頭頂盤旋著,即便進入電梯狹窄的空間,黑洞洞的槍口始終指著我的腦門。

    這是重刑犯的待遇。

    電梯又是上行又是拐彎地移動了一會兒,門再次開啟之後,眼前是一間審訊室。對這裏的環境我有點兒印象,但是又什麼都記不起。

    一名巡警把我的手銬和腳鐐固定在審訊室中央的桌子上之後,點開桌上的全息屏說道:“嫌犯莊周已經押解到一號審訊室。”

    “收到。”回覆他的是電子合成音,又是系統AI。“嫌犯涉嫌綁架及故意傷人罪,具有高度危險性,建議留下無人機及押解人員,進行最高規格管控。”

    兩名巡警對視一眼,其中較為年長的一位走到桌子另一頭,面對著我坐下,然後對同伴說道:“你去隔壁觀察室。”

    就這樣,即便是已經被戴上了手銬腳鐐,在AI的建議下,兩名警員外加一架無人機,對我進行全方位的管控。這種待遇實在是讓我“受寵若驚”,只能耐心地等著風穎那邊向警方解釋清楚。

    去隔壁觀察室的那位警察在做什麼我不清楚,但是眼前這位倒是挺愜意,直接點開手環的影片瀏覽功能,雙腿往桌子上一擱,半躺在椅子裡,開始追劇。我伸長脖子瞄了一眼,他在看的是一部叫做《山橫水倒流》的現實主義生活劇,據說拍得挺好,可惜不是我喜歡的型別。

    於是我轉頭打量這間一號審訊室,對這裏的環境總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和我對莫比烏斯帶大街及24小時便利店一樣的感覺。如果沒猜錯的話,在之前的時空閉環裡,我應該來過這裏。

    來過警局審訊室?這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難道我在之前的閉環中也做過類似的違法勾當?不應該啊,我不是那種人。這一次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可惜我註定是個孤獨的時空旅者,無法向旁人求證,也沒地方傾吐內心的秘密,只能把此時的困惑深藏心底。

    審訊室裏非常安靜。那名警察雖然在追劇,全息畫面就在他的胸前展開,但是他爲了不影響別人,開啟了聲音的定向束能模式,聲波只會向他的雙耳傳遞。就算我距離他不到兩米,卻是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在這種讓人難受的寂靜中,桌角現實時間的液晶屏突然發出“滴”的一聲,時間一跳,當前時間從00時59分變成了01時00分。這個同樣讓我有些熟悉的場景,突然讓我的思維也隨之跳了一下。

    2131年06月13日,這個日期是我印象極其深刻的時間點,哪怕沒有任何這方面的記憶,我依然能夠察覺到這個日期對我的重要性。

    很有可能是因為我已經在時空閉環之中不止一次地經歷過這一天!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我在歷次時空閉環實驗中,不止一次來過這間審訊室,那麼處於同樣時段同樣空間裡,現在的我和當時的我,究竟是怎樣一種關係?

    如果我已經在這段時空中迴圈了四次之多,那麼這裏是不是應該至少有四個我?

    假設我每次時空閉環的活動區域始終集中在莫比烏斯帶大街一線,為何現在的我至今沒有遇見另一個我?

    為何這個時空裡的人也同樣沒有見過之前來過的另一個我?

    風穎、便利店、警察局,這些很有可能都是我經歷過的人和事。既然我經歷過他們,他們為何不曾經歷過我的出現?

    究竟是這個世界抹去了我曾經出現過的痕跡,還是我的印象本身就是個錯覺,抑或是我來到了科學猜想中的平行時空?

    我第一時間能夠想到的可能性就有三個,而三個可能性將導致更多無法確定的未來。要想理清頭緒,我需要更多的線索和更多的邏輯分析。而且這是個非常讓人頭痛的邏輯關係,我一時間也理不清,只能把問題記下,慢慢琢磨。

    對著桌角的液晶屏發呆,當時間跳到01點23分時,我還沒理出一個頭緒來,一號審訊室的門卻向兩邊滑開了。風穎在之前見過的另一位巡警陪同下,走了進來。

    坐在我對面的警察嚇了一跳,趕緊掐掉手環上的全息投影,把雙腳從桌上放下。轉頭一看,來的不是上司,這才放心地問道;“老劉,錄完受害者口供啦?”

    “這是個誤會。”風穎臉紅紅的,搶先解釋道,“他沒有綁架我,也沒想傷害我。”

    “哦?”我對面的警察聞言點開桌面全息投影,看了一眼上面的資料,回頭對她說道:“可是系統沒有放人的授權。”

    被稱為老劉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個誤會,但也不完全是誤會。你先跟我出來一會兒,讓他倆單獨聊聊。”

    不是誤會?這話從何說起?

    我盯著這位老劉,希望他能夠給我一個解釋。但是他顯然沒有興趣為我解惑,說完話就率先走出審訊室。

    兩名警察離開之後,風穎踟躕了好一會兒,纔在我對面坐下,“真的很抱歉,我對警察說了是個誤會。可是,可是……”

    我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安靜地看著她,耐心地等待下文。面對她的時候,我的內心總是能夠得到安寧,總是希望短暫的相處能夠成為永恆。

    四次輪迴,也許我和她有過四次交集,但一旦重來一次,我忘了她,她忘了我。“人生若只如初見”,結果我們每次都是“初見”……

    我竟然有些傷感。

    也許是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風穎連說了兩遍可是之後,終於下定決心,“之前你不是說自己有可能信用破產了嗎?現在這個答案是肯定的。你現在負債高達五百萬,正在被央行通緝,法院經濟庭判了你20年帶職服刑。”

    她說到這兒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爲了讓我消化一下這個不幸的訊息。可是我卻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反而有種本該如此的覺悟。

    看著我不以為然的樣子,風穎有些詫異,但還是耐著性子問道:“除非你有能力償還債務,不然很可能就要被關進去了。還有什麼是我能幫你的嗎?比如幫你通知什麼人?”

    通知什麼人?我手上沒有手環,大腦裡沒有過往的記憶。這世界上我叫得出名字的人只有兩個,風穎和我——莊周。相比於失去的記憶,我有可能要坐牢這件事竟不是最大的困擾。

    看著我漸漸變得茫然的神情,風穎以為我在為坐牢的事情擔憂,而且她也終於想起我是一個失憶者,否則不會自投羅網地把自己送進警局。面對這種情形,她有些不知所措,遠不如在街頭飛車時的勇敢與爽朗。

    審訊室裏陷入尷尬的沉默,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一會兒,會見時間結束了,老劉和之前追劇的警察一同走了進來。

    老劉先是對自己的同事說道:“既然莊周的綁架嫌疑已經被洗清,那就把他的腳鐐去掉吧,畢竟他只是個沒有什麼危害性的經濟犯。”

    然後在追劇警察走過來幫我解開腳鐐的同時,他又對著風穎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她離開審訊室。

    風穎不情不願地站起身,臨走時不甘心地回過頭盯著我問道:“你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了嗎?我真的很想幫你!”

    我低頭看著追劇警察解開腳鐐,注意到自己身上帶有莫比烏斯帶標誌的氣密服,又看了看放在桌角的玻璃頭盔,想起了頭盔內襯裏的四條留言,突然有了想法——時間研究所。

    說起來我對時間研究所其實同樣沒有直觀的記憶,能夠想得起來的都是一些理論性的東西。但是如果之前的推論沒錯的話,作為時空閉環實驗的實驗者,我將在今晚十二點進行實驗,回到一天之前的十字路口。

    實驗者或許比不上那些科研專家來得重要,但肯定也是精挑細選的人選,那麼我的存在對於時間研究所而言就很有價值了,他們肯定捨不得輕易放棄我。

    五百萬對於時空閉環這樣一個千億級的世紀科研專案,實在不算什麼太大的開銷。如果因為實驗者被捕而影響了今晚即將進行的實驗,研究所的損失何止五百萬。權衡利弊,我相信時間研究所得知我的境遇之後,會第一時間派人過來處理。

    另一方面,這個時代個人資訊已經完全實現大資料打包。我作為時空閉環實驗的實驗者,研究所方面理應掌握了我方方面面的資訊,自然也清楚我的經濟犯身份。而他們卻能夠接納我成為實驗者,肯定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和相應的解決方案。

    透過簡單的邏輯分析理清思路之後,對於重獲自由,我一點都不擔心。“不就是五百萬債務嗎?你幫我聯絡時間研究所,讓他們來保我出去。”

    風穎聞言雙眼一亮,留下一句“你等我好訊息”,興沖沖地轉身就走。

    望著她的倩影消失在門外,我突然有些失落,總感覺這個身影將會再次從我的記憶中消失,只留下潛意識中的印象和好感。

    我突然發現,從見面到現在一個多小時,都是她在幫助我,在瞭解我,我卻對她近乎於一無所知。當然,也不能說是對她完全不瞭解,至少我看到了她善良真摯的一面。這真是非常美好的第一印象。下意識地我已經給她打了99分的印象分,還有一分是給自己留一個想象的空間。

    相比之下,我留給她的第一印象恐怕好不到哪兒去。失憶、破產、逃犯……天啊!我在她心中怕是負分了吧?

    我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坐在審訊室的桌子後面,臉上一會兒樂呵呵地傻笑,一會兒愁容滿面,一會兒又自怨自艾。惹得那位正在追劇的警察時不時地要抬頭看我一眼,以確保我精神狀態依然正常。

    桌上的液晶屏又“滴”了一聲,把我忽喜忽悲的情緒打斷。現在是凌晨四點,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個多小時,追劇警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歪著頭睡著了,手環感應到他進入睡眠,自動關閉。

    從警局到時間研究所,不過是幾公里路,開車來回也就是幾分鐘的事情。時間研究所到現在都還沒來人,風穎也再也沒有出現。我的心頓時空落落的,感覺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於是我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去想想對我而言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比如另一個我。

    這個問題之前我曾經思考過一會兒,只是因為風穎的到來而被打斷。一想到這裏,我頓時又分心了。風穎一去不回對我的打擊著實不小,根本沒心情思考別的問題。

    我自認為是個理性的人,可是現在卻感性得像個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實在是讓自己難以接受。就今晚不到一個小時的短暫相處來看,我也不至於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充其量只停留在好感層面,或者比好感再多一點期待,可是為何會如此牽掛?

    一定還有什麼被我忘記的事情!

    一想到這個,就又繞回到另一個我的問題上來。兩個疑問交織在一起,在我的腦子裏擰成一團亂麻。

    我的思維卡殼了,時間卻沒有為我而停止腳步。

    五點……

    六點……

    七點……

    八點!警局上班了。

    一位警長帶著兩個黑衣男子走進一號審訊室,把睡夢中的追劇警察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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