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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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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器官抵債

    我還在猜測對方準備採用什麼手段的時候,中年人主動揭曉了答案,“這個時代,最貴的還是人啊!一個健健康康的青年人,怎麼也得值個一千萬。既然你拿不出錢還債,只好拿自己的身體來償還了。只要等天一亮,我就會聯絡手術醫生。現在是你的最後一個夜晚,好好珍惜吧!”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活體器官買賣!

    這年頭,克隆及基因編輯技術都已經非常成熟。克隆技術就不用說了,那是上個世紀初就已經攻克的壁壘。在本世紀,基因編輯技術也已經發展到了能夠把別人的器官徹底“修改”成自體器官的程度。

    那些腫瘤患者、器官衰竭、肢體殘障的,都可以透過自體細胞克隆技術進行器官或肢體再造。然而有些急症患者,比如急性腎衰竭,或者在突發事故中內臟遭到毀滅性的破壞,都等不及克隆器官救命。

    這樣一來,異體器官基因編輯就成了最好的救急手段。無排斥,“即插即用”。

    然而器官捐贈永遠趕不上消耗速度,供求關係極端不平衡。這就導致了黑市活體器官買賣的進一步猖獗,西方各國的器官黑市交易量呈逐年上升趨勢。國內雖然查得特別嚴,依然難免有些不法分子勾結無德醫生從事這種生意。

    而眼下這位我到此時都叫不出名字的高利貸放貸者,同時也是器官黑市的販賣者。所以他敢無抵押滿額度放貸,就是衝着活體器官來的,難怪有這種不怕對方還不起的心態。這種事情在社會上又稱為“器官貸”,意指欠債者最終都得被逼著用自體器官來償還債務。

    想到這裏,我毛骨悚然。在基因編輯技術如此強大的現在,我這一百多斤的分量裡頭,恐怕除了毛髮、大腦和骨頭沒人要之外,其他零件怕是要被拆個一乾二淨……

    我想逃,但是黑衣男子們把我捆了起來,扔在中年人腳邊的地毯上。繩子很緊,別說逃脫了,我連想要翻個身都難。

    不一會兒,中年人和黑衣男子們先後離開,客廳裡只剩下我一個人。陪伴我的只有頭頂的水晶吊燈和不知道在播放什麼節目的全息電視。

    一開始,我還心存幻想,不斷地扭動身體,試圖把繩子掙脫。但是很快我就發現,這個繩結打得很有技巧,身體動得越是厲害,繩子就捆得越緊。於是我不敢動了,而是掙扎著抬起頭,觀察房間的環境,看看能不能找到某些能夠把繩子割斷或者磨斷的東西。

    還是沒有。

    這些高利貸者敢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就不會留下這種愚蠢的漏洞給我。

    於是我死心了,躺在地毯上苟延殘喘,等待死神降臨。

    時間持續流逝,客廳的一角,一座歐式仿古落地擺鐘“鐺”地響了一聲,宣告此時距離我的生命終結還剩下最後幾個小時。

    在這午夜一點的深夜裏,我的人生沒有回憶,只有莊周這個名字和一千多萬的負債。都說人死之前會回顧自己的一生,可是我的一生似乎只從一個小時之前纔開始,根本無從回顧。

    哦,若是非要尋一個值得我念想的,估計也只有24小時便利店裏偶遇的黑長直女孩吧。她真是我喜歡的型別,然而我卻再沒有機會知道她的姓名和聯絡方式。

    擺鐘的指標還在一分一秒地往前跳躍,電視裡的對白還在一字一句地流過我的耳邊,我的時間卻像停滯了一般,身陷囹圄無法動彈。

    擺鐘每半小時敲響一次,當我第二次聽到“鐺”的一聲時,時間已經來到了凌晨一點半。之前中年人隨手點播的電視節目已經結束,在沒有收到新指令的情況下,進入了無休止的廣告迴圈。在我茫然的眼神中,一個莫比烏斯帶在全息畫面裡停留了片刻,想來和我身上的氣密服有關,只是我已經沒有關心的興致。

    就在這個時候,電梯門發出“叮”的一聲,從裡面出來一個人。我還沒來得急抬頭去看看來的是誰,就聽到一個空靈且很有親和力的聲音,“你果然在這裏!”

    我對這個聲音很有好感,莫名地將其與之前24小時便利店看到的黑長直女孩聯絡在了一起。可是之前我們併爲有個語言交流,我也沒聽過她的聲音。我努力地扭動身體,讓自己能夠看到聲音的主人。

    來人果然是她!如果我不是雙手被緊緊捆綁,很想要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否是在做夢。真的,做夢都沒有這麼美好過。

    她看到我之後,第一時間抬起胳膊,對著手環急吼吼地喊道:“我要報警!”

    然而手環的系統提示無情地拒絕了她,“您的手環不在服務區,請移動到訊號良好的區域再行呼叫。”

    這個年代的個人手環整合了身份、通訊、支付等功能,可直接由BDS進行通訊定位,幾乎不存在沒有訊號的服務盲區。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這棟房子裡安裝了遮蔽裝置,隔絕了基站和衛星的通訊。

    如此看來,那個中年放貸者從事活體器官買賣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爲了在這棟房子裡進行不法生意,早早就做好了保護措施。

    想到這裏,我頓時擔心起女孩的安危,低聲對她說道:“快離開這兒!出去外面報警!”

    黑長直女孩看著我猶豫了幾秒鐘,不僅沒有離開,反而向我跑了過來,開始幫我解繩子。

    “快走!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但是出去就難了!這裏肯定有人監控!”說話時,我已經看到了電梯門上方的攝像頭。現在只能祈禱,希望值班的保安沒有注意到這邊。

    黑長直女孩很倔強,不聽我的勸告,依然在幫我拆繩子,“不差這一會兒,馬上好了。”

    我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執著,但是正如她所說的,在我們說話的短暫工夫裡,我腳上的繩索已經被她鬆開了。顯然她對於繩結非常瞭解,也就意味著她有一定的野外生存或者災害救援經驗。

    我對黑長直女孩更加好奇,但是卻不敢開口詢問,生怕影響了她的速度。直到她把我的雙腳完全釋放,我纔開口,“剩下的慢慢來,現在先扶我起來。”

    女孩顯然理解了我的意思,立刻將我扶起,轉身往電梯方向跑回去。可是我已經被捆綁了整整一個小時,四肢血液不暢通,剛邁出兩步就兩腿一軟,撲倒在地上,還連累了她。

    黑長直女孩被我帶倒在地,還好地毯是軟的,大家都沒有受傷。當然,她的身體也是柔柔的,還散發著淡淡的薰衣草清香,同時由於急速奔跑造成的體溫升高,即便隔著氣密服我也能感受得到。

    有種戀愛的感覺。或許只是荷爾蒙和多巴胺在作祟……

    “腳麻了。”我一臉的歉意,還有些尷尬,趕緊側身讓她先起來。

    黑長直女孩非但沒有怪我,反而有些自責,“是我的疏忽。”她再次扶起我,一起走向電梯。

    一步一瘸地走進電梯,她開始幫我解開手上的繩子,我則偷偷地打量她。

    她一身清爽的休閒裝扮,上身圓領短袖體恤,下身彈力牛仔褲,渾身上下散發著青春的朝氣和生命的美好。她的面板比小麥色略淡,算是當下亞*洲人種主流觀點中最健康的膚色,領口袖口下面的面板要比外露的部分要白皙得多,說明她的膚色來自於大量的戶外活動,而不是刻意去日光浴曬的。

    結合她對繩結的瞭解程度,看來我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

    我還沒來得及和她攀談,手上的繩索已經被解開,電梯也來到了一樓。一樓是個公司前臺模樣的格局,我匆匆一瞥,大概看到了一個某某金融服務公司的招牌,想來應該就是我借款的高利貸公司門面。

    這不是我關注的重點,我在意的是近在咫尺的大門。只要再向前跑十來步,離開通訊遮蔽範圍,黑長直女孩的手環進入服務區,我們就能得救。

    但是和我最初預計的一樣,就在我們即將推門而出的時候,之前把我抓回來的那幾名黑衣男子“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了大門口,擋住了我們的唯一出路。

    “回去!”為首那人用槍指了指電梯。

    “讓她走,我留下。”我不死心地看了身旁的女孩一眼。

    黑衣男子不為所動地用槍指著我們,“想得美!兩個人都給我回去!”

    這家金融服務公司同時經營兩項違法業務,怎麼可能輕易讓知情者離開。從他們向我攤牌那一刻起,其實已經把我當成死人了。

    在黑衣男子的逼迫下,我們不得不退回四樓。過了幾分鐘,被稱為老闆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睡袍出現在了客廳裡,心情顯得非常不好,估計是因為半夜被人吵醒的緣故。

    他盯著我倆看了好一會兒,終於露出笑容,“莊周,這才一會兒不見,你就給我帶來一筆新生意,不錯!不錯!這妞兒不論是整件賣還是拆開了零售,都能賣個好價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還不起債被抓來割器官我也認了,但是對一個與此事毫無關聯的女孩出手,這叫什麼事?

    “你敢!”我瞬間就不淡定了,準備衝上去和他拼命。

    兩名黑衣男子立刻從兩邊撲了上了,把我按倒在地。

    倒是黑長直女孩比較沉穩,昂首挺胸地指著自己的手腕說道:“來之前我已經報警了,也要求警方追蹤我的定位。我若是出了什麼事,你覺得你這裏能置身事外嗎?”

    聽到報警這個字眼,中年人頓時眉頭緊鎖,目光轉向黑衣男子的領頭人。他的手下一臉無辜地攤手聳肩,表示自己並沒有出什麼紕漏。

    女孩生怕他們不信,便解釋道:“你們在24小時便利店擄人的時候被我看見了,當時我就報警了。不信你們可以看看我手環的通訊記錄。”

    她說得有理有據,容不得半點質疑。中年人頓時陷入長時間的沉默,應該是在權衡利弊。

    我雖然被壓在地上,心裏卻鬆了口氣。這些人雖然下手狠,但還不敢公然對抗警方。

    這時候,中年人做出了決定,“要不這樣,你幫他還債,債清了,我就放你們走。”他果然還是慫了。

    “多少?”女孩下意識地問道。

    “一千萬。”中年人趁機獅子大開口。

    聽到這個誇張的數字,我掙扎著抬起頭。“什麼?剛纔還只有八百零五萬,你訛人!”

    “剛纔是剛纔,現在是現在。”中年人惡狠狠地瞪著我說道。

    黑長直女孩卻不在乎這個數字是否合理,而是苦笑著搖搖頭,“別說是八百零五萬了,就算是八十五萬,我也付不起啊。我的信用額度從來就沒有超過五十萬的時候。”

    “哼,那你就和他一起留下吧。”就像咬緊了獵物的財狼一樣,沒有利益,這些吸血的高利貸者是絕不會鬆口的。

    “難道你不怕警察?”女孩不解地看著他。

    中年人笑了笑,開啟一旁矮几上的一個盒子,從裡頭取出一支雪茄,剪了頭,點燃,悠悠地吸了一口。這時他纔好整以暇地說道:“我算了一下,你報警的時候應該是十二點多吧。這會兒都快兩點了,警察呢?”

    女孩聞言一愣,答不上來。

    中年人站起來,得意地繞著我走了一圈,“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我覺得你不認識他吧?”

    女孩點點頭,這是事實。

    “他三個月前破產,欠了一屁股債。不只是我這兒,央行那邊他也欠了五百萬,早就被缺席審判了。判了20年,現在是個逃犯。”中年人對我的情況相當的瞭解,甚至比失憶的我還清楚。

    黑長直女孩也是第一次聽到我的情況,聞言有些吃驚地看著我。她的眼神讓我自慚形穢,虧我之前還對她抱有不切實際的念想。

    “根據警方AI的邏輯,對逃犯的保護優先順序是最低的,必須等到天亮上班人手充足之後再派出警力。而不會動用人手有限的夜間巡警。”中年人顯然對於警方的流程也有相當程度的研究,畢竟是個做違法買賣的人。“所以,今晚你們是等不來警察的。”

    女孩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之前她一直在樓下等著,左等右等也不見警察過來,直到一點半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這才私自潛入這棟樓來一探究竟。

    中年人轉了一圈,坐回到沙發上,思考了片刻,做出一個決定,“把她的手環摘了,給我扔到其他城市去。我看警察怎麼查。人也別留在這裏,送到南邊去拆零件。還有你們四個,一起走。就算警察找來這裏,也別想查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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