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自己的玩伴陸海明一樣，每天雞叫上學，狗睡覺了還得複習功課，可是自己離開了學校，得不到這樣的待遇，有時候和陸海明打招呼的時候兩人都會相互慶幸對方。讓他想起了以前語文老師那句話：出了學校的人想要進去，進了學校的人想要出去。

    “哥哥，快一點，你再不快點，飯就涼了。”

    門外小雪的聲音還有一些尖亮，今年剛好初一，已經可以負責家裏三個人的飯菜了，味道和媽媽，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高曇直很少同媽媽和小雪說話，心裏還有一個梗沒有開啟，自己的爸爸和小雪的媽媽認識的時候，高曇直也像小雪一樣正好是初一。

    高一的時候爸爸走了，高曇直哭訴了很長一段時間，無心上課，媽媽把唯一的積蓄買了一塊墓地給爸爸，家裏的情況撐不了兩個孩子上學了，高曇直有時候回想起來，這好像是一個噩夢，大概夢還沒有醒。

    “哥哥！”

    “來啦！”高曇直打上泡沫在臉上，感到有一些難受的時候才閉上眼睛，出來的時候，眼圈紅紅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哭了還是泡沫把眼睛辣紅了。

    “高曇直啊，剛纔我和你叔叔打電話了，他說今晚沒有讓你加班，我還是說他了，以後加班他會給你加班工資的。”媽媽把盛滿飯的碗遞給高曇直。

    接過媽媽手中的飯碗，高曇直說了一聲：“謝謝！”每次都會說的兩個字，今天感覺怪怪的。

    小雪匆匆的吃完飯，嘴裏唸叨著要去做功課，她是一個很愛學習的孩子，老師很喜歡她，她是班裏的學習榜樣，每次考試都是第一，考了一次第二名都哭得眼圈紅的腫，一直說自己考砸了，怎麼不是第一。

    高曇直無心吃飯，他想著今晚要出去陪老馬克過生日，卻開不了口說，媽媽，今晚，老馬克要過生日，我要出去，而且是去酒吧，那種很費錢的地方。

    媽媽把碗收進廚房，一會兒小雪做完功課的話小雪會去洗碗，不然就是明天早上，媽媽去洗。

    回到沙發上，媽媽又開始織針織衣，這是一筆很可觀的收入，高曇直在旁邊看著電視，竟然問了一句：“媽媽，要幫忙嗎？”

    “你把白色的針織線球給我，別讓它和紅色的繞到一起，今天繞了兩次了，我花了半個小時才分開呢。”媽媽有些高興的說。

    “是這個嘛，把它那這邊就好了。”高曇直把紅色的針織錢球拿到旁邊的椅子上面，針織線球卻滾到了地上。“媽媽，我太笨了”高曇直趕緊把爭執線球撿起來，把散開的針織線胡亂的纏到一起，蓬鬆的像是隔壁李大爺家的雞窩。

    “嗯，你把針織線球放到這邊，固定好，不要讓它再動了，我去拿一個盒子裝起來。”媽媽耐心的說。

    “我真笨！”高曇直又抱怨了一句自己，兩年的時光都在修車鋪寡言少語，忘記怎麼和別人交流了，甚至連自己的媽媽也不知道怎麼說話。

    “我他M的馬上就四十歲了！”

    高曇直突然想起老馬克的話，他好像明白了一點，老馬克說是爲了他好的意思。

    有時候高曇直想要逃離，爸爸走了以後，媽媽也很少出門，高曇直總是能在半夜聽到媽媽的哭泣聲，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在啼叫，高曇直也想給媽媽一個擁抱，可能覺得時間不對，也可能覺得這樣反而不好。

    “好了，你把針織線球放到這個袋子裡吧！”

    高曇直照媽媽的話做了，小心的把針織線球放到袋子裡，媽媽輕輕地把剛纔掉到地上的針織錢球梳理淨。

    最近媽媽的抱怨少了一些，額頭上的皺紋卻日漸增多，白髮也會出現幾絲。

    媽媽把另外一個袋子給高曇直，說“老馬克已經打過電話給我了，你去換一下衣服，這是你爸爸的，出門要穿的整齊一點，不要給媽媽丟人。”

    高曇直默默的接過衣服，走近房間換衣服的時候，洗了一個澡，穿好衣服梳理好頭髮，出來看著媽媽，眼神裡有一絲猶豫。

    “高曇直，你長大了！”媽媽快要哭出來了，帶著哭腔說。手中的裝針織線球的袋子掉了下來。

    高曇直幫忙撿起來，給媽媽一個擁抱，這是高曇直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這也是媽媽期待了好久的兒子。自己長大了，是這個家唯一的男人，要撐起這個月的房租，和小雪的學費，那些夢想也離自己越來越遠。

    高曇直喜歡看《銀河》，一直認為有一天自己會有一個外星人開著飛碟把自己綁架了，帶到其他地方，那個地方花滿地，綠草油油，蝴蝶在泉邊飛舞，自己躺在草皮上曬著太陽，身後就是自己的別墅，上面掛著橫幅：獻給地球人高曇直的大宅。而不是給那個沒用的路飛。

    媽媽看著高曇直整整齊齊的西裝，儼然是一個男子漢，委屈在一個小小的修車鋪，越想越難過。

    高曇直不知道媽媽在想什麼，只是不停地安慰，沒事的，沒事，心裏卻是咯噔一下，自己真的有這樣的能力了嗎，這些兩年媽媽熬過來了，真是不可思議。

    高曇直開門準備走的時候，媽媽說了一句：“你們老師來找過你，希望你去參加高考。”

    高曇直一時間好像是忘記自己是誰了，身體，靈魂都已經被外星人綁架，沒有在花滿地的地方，而是一個全是泥沼的地方，越陷越深，慢慢的呼吸都很急促了。

    陸海明很多次和自己說，我要逃離我家，逃離地球，逃離銀河系，到一個沒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然而每次都是揹着書包，噘著嘴去到學校，等待著高考快一點到來，好結束這罪惡的一生，像一個等待行刑的死囚犯那樣恐懼。

    高曇直走的時候把那個獨眼送的鈔錢數了一遍，整整有兩萬六千一百塊，這可是目前高曇直兩年的工資數目了，在高曇直的眼裏已經是很多的錢了。

    高曇直猶豫著要不要把錢給媽媽，或者等交房租的時候再拿出來，就說是自己省吃儉用剩下的，苦笑了一聲，自己連使用兩萬塊錢的能力都沒有。老馬克說，花錢才能體現一個人的金融能力，看來是真的。

    在去黑底殼酒吧的路上，高曇直遇上了陸海明，正坐在花園的邊上的長椅上，一個人看著星星。

    看到高曇直穿著西服走了過來，陸海明沒有認出來，下意識的站了起來，說了一句“叔叔好！”

    看到是高曇直，使勁的拍打在高曇直的肩上，“哇，你故意整蠱我的吧！穿這麼帥，不會是交到女朋友了吧！”

    對於陸海明的驚喜，高曇直也倒是覺得不奇怪，只是感覺陸海明瘦了，沒有以前那麼圓的潤的臉了，聲音也開始粗框起來，現在臨近六月了，看來陸海明這個紈絝子弟也在努力著學習吧。

    “哎，我說你最近都不在班級的群裡說話，原來是找到女朋友了，今晚就是來約會的吧！是不是那個！兄弟一場，給你把把關！”陸海明笑著說。

    還沒有等高曇直說完，陸海明的媽媽就站在遠處，看著陸海明的一舉一動，陸海明立即失去了剛纔的活躍氣氛，悻悻的走到那輛紅色的瑪莎拉蒂旁邊，開啟車門，看了一眼高曇直，熟練地上車關門。

    高曇直沒有招手，知道陸海明的媽媽早就把陸海明的未來安排的好好地了，就像是上臺階，只要陸海明跟著媽媽的指令，就可以達到一般人到不了的高度。很多時候，你努力攀爬看到的風，景，別人一出生就看厭了。

    高曇直走近那輛瑪莎拉蒂的時候聽到了些閒言碎語，輕輕的微微一笑，走上那個以前想要上卻怕丟臉的鐵臺階，旁邊的“黑底殼”三個彩色的虹燈字眼好耀人。

    黑底殼酒吧是上河鎮最好的酒吧，在公園的旁邊，因為陸海明的媽媽經常來這裏和一群人打麻將，陸海明只好在公園的長椅上發呆，也不敢離開，只能在樓下等著媽媽下來，坐進那輛人人都羨慕的瑪莎拉蒂上面，高冷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