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魔化蠶食霧裏難尋
墓室中涌出的魔浪裡浮出脫相的人形,一頭長髮髒到打著條條縷縷的泥結,亂糟糟矇住了臉,僅露出一隻血紅的眼。
看到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貌,誰還能想起曾經那個清秀少年。
墓中赤眼瞪向杜縈迴,眼神相觸的瞬時,那唯一能夠讓人辨析的部分遲滯了一下,整具枯瘦的人形瑟瑟不止。
大量的魔氣隨著他的顫抖而淌出墓來,肉芽從魔霧中、從他的身上漏下,摔在地裏好似上岸的魚,儘管怎樣掙扎扭動,還是無法停止化作肉糜。
爬出墓室的明如玉似乎也極度恐懼這些從自己身上掉出來的肉芽,赤紅魔眼驚慌閃躲。他爬出墓室在地上跌滾,彷彿想要將自己搓弄乾淨,帶著泣聲的嘶喊無比絕望。
眼前景象太過刺激感官,所幸在場三人都經歷過沙場慘烈,此情此景之下不至於失態。
杜縈迴第一個關心的還是離明如玉最近的蔣蘭宮,眼見魔氣四溢就要找不見人影,杜縈迴趕緊釋放劍氣,掃除眼中障礙。
沈賜笛音轉為高亢,那滿地漆黑糜爛的肉芽濺起水花,彷彿下著一場汙泥暴雨。
“你……你……”明如玉拼命挪向杜縈迴,“還我主尊……如果沒有你……主尊、主尊就能重現世間……”
突然魔霧中竄出幾道赤紅的光流,悉數彙集到那隻魔眼。明如玉慘叫一聲翻向旁邊,那赤流的走勢蜿蜒勾勒出了臉龐的輪廓,每次流淌發光都彷彿蜈蚣在啃食少年的身體。
魔霧淹沒明如玉。
蔣蘭宮揮傘驅魔,朝地上慘痛不已的人走去。白傘的光芒在黑霧中閃爍,獨一隻的紅眼朝著那個方位逼視。
“蘭宮!”杜縈迴緊跟。
如此程度的魔氣幾乎模糊了肉眼能見的一切,置身其中唯有以靈識探視,方可勉強獲知其他人的動向。
杜縈迴這下終於知道了,當初自己魔化的時候,其他人原來是這樣的感受。
但是那詭異的肉芽,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
那是什麼東西?
杜縈迴趁著魔氣還沒侵蝕到身上,一邊以將離自淨,一邊順著微弱的靈識摸索。
憑先前所知,明如玉僅僅是“半個”魔體。
尚不完全的魔體就已經達到如此地步,那自己之前……
未經控制的魔化,是否也未曾使出全力?
杜縈迴一腳踩進了軟乎乎的黏液中,抬腿甩不脫,便舉臂用將離開路,放出一記功法“對鏡尋花”。
下腳處頓時騰出朦朧光靄,他向左走幾步,右邊魔氣對稱著一同被驅散,他向前行,背後的魔氣亦退縮不能同等步長。
忽然他聽見蔣蘭宮的傳音:“亞父不必擔憂,明如玉在我這邊。”
杜縈迴試圖傳音回去,方法用對了,功力卻還是不足以發動。靈流淹沒在滾滾魔氣中,他的靈識能探查的距離也不太長。
杜縈迴沾身這東西以後極其不適,勉勉強強的金丹也不夠抵擋魔霧牽絆,怎麼來看都是自己更需要擔心。
不過能聽到蔣蘭宮自報情況,還是有所寬慰。
畢竟以往在魔氣裡頭,蔣蘭宮樣子怕得很。
杜縈迴覺得他從來不怕魔,而是單單怕自己。
笛音依然清楚地在耳畔迴響,沈賜應該也沒有問題,只是不知現在這個情況,究竟是在他們的意料之外還是計策之內。
“區區魔霧無法傷我,”蔣蘭宮傳話道,“明如玉此時無力強攻,不過是困獸之鬥,與亞父當初不可同日而語。”
這話倒不是蔣蘭宮故意騙他安心,魔氣噴涌造成的霧沼雖然腐蝕外物,卻對有一定修為的身體而言無甚大礙,主要還是用以限制交流和行動、隱匿自身。
然而這次的魔氣大不同以往,其中兇險可想而知。
杜縈迴暫緩步伐,攥緊劍柄蹲下,將手指遊入那粘稠卻流動迅速的魔沼。
一些黑色軟塊隨著他的手指被帶起來,杜縈迴用將離一照,那些東西經受不了靈力,紛紛散開墜落回地上。可這樣一來卻讓杜縈迴看清了,那不是什麼黏液,而是許許多多細小的肉芽掛在一起,一個頂一個地攀著往上爬。
杜縈迴背上泛起一陣惡寒。
接觸肉芽最初的感覺和受到魔霧侵蝕很相似,好在將離劍替他淨化了向面板裡鑽個沒完的邪靈。他搓動指尖碾碎那些肉芽,肉芽又會化作更小的肉芽,越來越像一灘泥水。
這些東西似乎會自我分裂,脆弱到一碰就碎,卻頑強地生生不息。
像蟲,卻又不是蟲。
他忽然想到了蠱。
明如玉會不會是中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