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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荒墳野祠剖磚現玉

    錦官城外,野祠。

    笛音悠揚,縈繞著墳頭荒野。

    驅魔法陣罩下光缽,將拱動的墓土和濃濃黑霧封鎖在其中,督院十幾位修士在光缽之外維持布控,唯有沈賜著水墨長衫頭戴斗笠,立足於一座最高的墓碑頂上,身在佈陣之內。

    靈霓併攏兩蹄,踏著小祠堂的飛簷朝下探視,忽然它動了動耳朵,扭頭朝天上望去。

    面紗隨風飛舞,沈賜暫停吹奏,雙手輕攏笛身背向身後,籠罩在墳丘周圍的笛音卻未休止,清凌凌的橫笛滑音盈滿邪氣四溢的荒墳之景,更添幾分滲人。

    待來人入了禁制,沈賜雙手過頭一拜:“君上。”

    蔣蘭宮指尖一點便收了傘,走在杜縈迴前面:“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沈賜不理會杜縈迴,隨從在蔣蘭宮身旁,為他引路:“發現時他狀態已不大對,以防進城傷人,屬下便將他封在此處了。”

    蔣蘭宮:“怎樣一個不對?”

    沈賜俯首耳語。

    蔣蘭宮聽罷,回頭看了看杜縈迴。

    杜縈迴很有自知之明:“該我回避了?”

    沈賜正要一個手勢請他出去,杜縈迴忽然補道:“可我今兒不想。”

    “杜公,此番並非有意排外,而是你如今已非魔體,恐怕難以承受明如玉釋放的邪靈。”沈賜平心靜氣地勸解。

    “他邪到什麼地步,我內含金丹都碰不得。”杜縈迴提劍走到他倆並齊,“現在這裏的魔氣還不能奈我何,大不了一會兒受不住,我再稍遠一點看著。”

    蔣蘭宮默許。

    沈賜帶他們繞過幾堆枯木,在一處磚石所砌的墓前止步。墳冢高出地面九尺,殘缺不全,碑銘無存。那墓道更是已經扒開了,碎磚亂瓦撇得到處都是。

    杜縈迴一靠近這裏,瞬時發覺魔氣比之前重了不知多少倍,混雜其間的還有些枯槁陰魂,繞著耳朵徘徊哀鳴。

    他頓時感到身心劇烈不適,強烈的怨念隨著陰邪之氣沒入五感,彷彿有無數小人哀嚎著在體內四處擁擠踐踏,幾乎要蝕穿他的皮囊。

    這種難捱的苦難,令杜縈迴恍然憶起初次魔化之時。

    眼前黑影橫行,他大受困擾,難以繼續。

    蔣蘭宮發覺他的異樣,停下來撫上他的額角,運靈驅除邪氣,杜縈迴立刻耳清目明瞭起來。

    “亞父,你且留下不要走動。”蔣蘭宮道。

    杜縈迴這回很聽話,原地拄著將離劍自淨,看著他們如何應對。

    蔣蘭宮抱傘躍上殘損的封墓石磚,柔聲朝下方呼喚:“明玖,如何還不現身?”

    杜縈迴抬頭看著那缺了頂的墓室,沉沉魔氣宛如泉涌,漸漸冒出墓室,流淌之處荒草盡數枯死,堆疊的墓磚遭到侵蝕,本來平滑的邊緣由坑窪至粉碎,幾無完好。

    魔氣越涌越高,蔣蘭宮腳下的磚也被腐蝕,他便起腳踏在傘蓋上,依然俯瞰墓中。

    沈賜橫過玉笛,笛音化作的縹緲白鏈將魔氣從他與杜縈迴身邊掃除。

    墓中沒有動靜,蔣蘭宮毫不心急。

    “我今日在城中,拔去了你下在那位姑娘身上的降頭。”他說道,“那是她在祠中救你,你趁她看到魔眼時下的罷。”

    墓底傳來低啞的嘶吼,好似受傷的野獸。

    蔣蘭宮繼續引誘:“我知你並非有意害她,下降頭只因你藏身祠堂食不果腹,利用這個俗人往來,便能日日得以飽餐,對吧。”

    “蔣殿……”墓裡終於發出了人聲,“你少再貓哭耗子假慈悲!”

    杜縈迴一怔,確實還聽得出是明如玉的聲音,可曾經那份清透已完全不在,少年的稚嫩和砂礫般的殘損碾成一股,竟如老嫗一般悽慘難聽。

    “我假慈悲?或許。”蔣蘭宮照舊以溫柔的語調投入冷淡的言辭,“可你,是真可憐。”

    此言惹怒了墓地的少年,魔氣噴發衝向白傘。杜縈迴未曾遲疑,當即引劍直斬墳冢,那黑水似的魔氣被劈散成洪流。

    墓底靜了片刻,忽然拔高聲響:“你……你帶了什麼人來!?”

    蔣蘭宮揮傘掃去魔氣,退至墓道前:“你見見就知道了。”

    隨著這一句話音,滿地墓土突然翻滾出來,陰靈與魔氣混雜著漸漸蔓延。杜縈迴驚愕地看著那處荒墳,裡面竟噴出了許多詭異的黑色團塊,掉在地上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這些東西竟然掉下了還會繼續蠕動,原來那上涌如水柱的魔氣不是真的氣息,而是這些實實在在的汙穢。

    杜縈迴仔細去看,發現那竟是數不清的細小肉芽,在魔氣滾動中化作爛泥,爛泥又重新結成肉芽,反反覆覆。

    震驚之中,一枚赤紅色的光斑正恍惚浮出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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