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以身殉道殊途歸一
眼裏點點紅光泯滅,明如玉倒伏著一動不動。
魔氣中突然灑出一道白煙,藍紫色的電光隨著煙霧的流向連串爆破,無數細小的肉芽墜地淪為齏粉。
笛音白鏈撥開迷霧,沈賜靈識中的辨析清楚更甚於白晝,迅步踏著靈流而來,與蔣蘭宮相會在墓道前。
沈賜輕掃翠笛,靈氣撥開明如玉臉上的頭髮,那臉上細細的紅色蝕痕愈加鮮明。
蔣蘭宮撐傘看去,眉頭緊鎖:“他這般模樣多久了?”
“回君上,屬下上次與他交手時,他尚未變成如此狀態。”沈賜答道,“其間數月,未有發現他的蹤跡,無法判斷從何時開始。但這次在墓室中發現他,他已經無法控制魔氣逸散和肉體離析了。”
“依醋鋪女子之事推斷,直至六日前,魔氣應該尚未散出,不然即便是下了降頭,那女子也無法活著離開祠堂。”蔣蘭宮道。
沈賜推測:“或許是間歇發作。”
蔣蘭宮沉思。
“君上,現在最好不要碰他。”沈賜見他蹲在了明如玉面前,忙上前制止。
蔣蘭宮沒有聽勸,仍默默屈身靠近。
忽然昏迷在地的人瞪大眼睛朝他撲來,沈賜挑起橫笛不及分辨地一甩,將人打了個連滾。
那明如玉痛到失聲,勉強抬頭悲哀地看向沈賜。
他齟齬不清,彷彿想要訴說什麼。
“鶴欽且慢。”蔣蘭宮抬手,止住了沈賜的攻擊。
明如玉捂住魔化一面的臉頰,蜷縮起來回避蔣蘭宮的手。
“我從未在單絃身上見過這等痕跡,可會與魔體的強弱有關?”蔣蘭宮說著探向他的傷,明如玉揮手抵擋,卻被蔣蘭宮一把抓住了腕子。
黑色蠕動的肉芽向蔣蘭宮身上爬去,卻在觸及他肌膚的前一刻粉碎消散,連泥都未能化成。
蔣蘭宮按著明如玉的手腕,將他身上破爛不堪的衣衫扯開,只見他半邊身體已經遍佈赤色裂痕,宛如被岩漿侵蝕的大地。
“以前有沒有過?”蔣蘭宮問道。
明如玉只惡狠狠地看著他不答應。
“老實回答。”沈賜抬腳踩在明如玉背上。
明如玉伏地哽咽,肉芽從他身上的裂痕處發了瘋地生長出來,化作沉沉黑霧。
“你若不想受此磨難,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蔣蘭宮說,“或可早些找到救治的方法。”
明如玉拉扯著髒衣遮掩不堪,掩面冷笑道:“蔣殿……你殺害主尊,召來杜岸偽作魔尊隨你利用,現在杜岸的魔體沒有了,你又賴上我!好個步步為營……”
沈賜施力狠踏住他的脊骨,明如玉咳個不止,嘔出的卻不是血,仍是稀碎的黑泥。
“君上問你話。”沈賜低聲威懾。
明如玉的眼神觸碰到他,靜靜地一聲不吭,慘淡悽然。
蔣蘭宮不顧明如玉的抗拒,撫上他的魔眼,手指劃過之處飄起絲絲灼燒的青煙。
“你可知單尊主為何會死?”蔣蘭宮問道。
明如玉咬牙切齒:“你將他一劍穿心,反倒來問我?!”
“君上,不必和他多說。”沈賜道。
蔣蘭宮直直看向明如玉,看得他煎熬難耐。
“單尊主沒有告訴過你的,我來告訴你。”蔣蘭宮道,“當年長生崖一戰,是他與我的約定。”
明如玉愣然。
“你撒謊……”
“我何必騙你,你分明看得出,若單尊主全力以赴,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我不信、不信!你為何跟我說這些?!”
“你是他的後繼人,我遲早要對你說明,只是多年來你流竄難尋,我沒有這個機會攤開來說而已。”
明如玉躲開他的手,蔣蘭宮卻突然收緊手指,指尖扎進他的眼眶,明如玉悲慘哀嚎。
蔣蘭宮手指觸及的地方正是他離析的皮肉,抓進去一滴血不出,只有無數正在生長的肉芽在戰慄。
“單尊主早已拋棄了你們。”蔣蘭宮的聲音一錐一錐釘在他心裏,“他至死守口如瓶,就是爲了讓魔修前赴後繼地為他送命。”
“主尊不會!我們都是主尊救來的!怎麼可能會拋下!!”
“單尊主所追求的大道,與之相較,巴山百十年的基業,你們所有人的命,對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不、不、不不不——!根本沒有什麼大道!主尊一輩子最痛恨的、就是你們仙門!!”
蔣蘭宮憐憫地凝視他。
“那你可知,單尊主本是出自仙門?”蔣蘭宮問。
明如玉驚愕:“不……不信……你說什麼我都不信……”
這次輪到蔣蘭宮冷笑:“他以一死助我成為天君,正是他已無望將魔道所處的逆境扭轉。那條路已經走到盡頭了,唯有仙門變革,才能打破仙魔分界,重鑄千古律條。”
明如玉撕裂的眼眶溢位淚光。
“想到了嗎?”蔣蘭宮問道,“他一定對你說過。”
明如玉僵了一僵,慌忙竭力退縮。
“現在到時候了。”蔣蘭宮緩聲,“該輪到你這個魔體,來接替他完成遺願。”
說著蔣蘭宮手指發力掀起他側臉上的皮肉,狠狠扯了下去,明如玉悲慘的叫聲撕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