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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肖之子以身許罪

    燃香奉靈,神位高懸。

    杜縈迴爲着日子特殊,換了一身正經衣裳。蔣蘭宮也已除去繁重的祭典禮服,著一襲乾淨莊重的白袍,同他在靈堂中拜望二老。

    完成了祭拜時那套大同小異的禮數,杜縈迴終於等到了和爹孃說悄悄話的時候。

    “爹,娘。兒子不孝,連身體髮膚,都還你們了。”

    “兒子不肖,功虧一簣。但我一直這德行,估計你們也見怪不怪了。”

    蔣蘭宮在旁聽到他說這話,苦笑不已。

    杜縈迴自己也無奈發笑,轉頭看看蔣蘭宮。

    他對著靈位又鄭重道:“但兒子現在終於找回想要相伴一生的人,過上了想要的日子。”

    “兒子前生矇昧,今世無悔。”

    杜縈迴舉手過頭再拜。

    蔣蘭宮聽罷,拜向靈位:“宗主,夫人。亞父之身體髮膚,蘭宮損之。亞父之功德大業,蘭宮取之。亞父無罪,唯有蘭宮罪孽深重……”

    杜縈迴忙接道:“遂以身相許,彌補其罪責,願爹孃天佑。”

    蔣蘭宮愣:“……亞父,這樣莽撞,二老只會降天譴的。”

    杜縈迴:“沒事我個高,雷先劈到我。”

    蔣蘭宮忍笑,不敢在靈堂冒犯。

    “二老寬宏。”他望向靈位,輕聲念道。

    杜縈迴牽住蔣蘭宮的手,忐忑無比。然而掌中那隻纖細的手靜靜地垂著,沒有抽走,杜縈迴雖未能得到他的迴應,尚不能滿足,卻已稍稍將懸著的心放下。

    兩人攜手走出靈堂,杜縈迴依然沒有鬆開。

    蔣蘭宮和他走出大院,等到已經冒犯不到二老的地方,才嘆口氣瞥向他:“‘以身相許’?”

    杜縈迴:“太著急,詞兒沒好好打磨。”

    蔣蘭宮默默把手抽回,杜縈迴忽然慌了,攥一下有點滑脫的意思,便突然擔心到張開雙臂將他抱住。

    “我說錯了?”杜縈迴問。

    蔣蘭宮拍拍他:“沒有錯,亞父說得是衷心所願。”

    “我這次最想跟他們說的就是我們的事。”杜縈迴忙解釋道,“你要不要看在他們二老的面上,給我個名分。”

    “亞父是亞父,還需要什麼名分?”蔣蘭宮的語氣不知是何含義。

    “明媒正娶之類的。”杜縈迴調笑道。

    蔣蘭宮真被他說笑了:“又不是小女兒家……”

    杜縈迴不知道如何說好。

    “亞父想要八抬大轎在無盡洞天府上轉一圈麼?”蔣蘭宮跟他開著玩笑,“若亞父豁得出去,我不介意。”

    杜縈迴打心裏不是這個意思,他想了許久,勉強想到名分並非所求,名分的本質,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他小心翼翼放開懷裏的人,攥住那雙手,望著蔣蘭宮的眼睛:“辦起來怎麼都好,與我成親吧。”

    蔣蘭宮笑笑地望著他,可這笑卻令杜縈迴踏不下心。

    “亞父,”蔣蘭宮回攥了攥他的手,“八州未平,亞父的親族仍背井離鄉,我怎能放任不顧,只圖小我兒女情長。”

    杜縈迴勉強了一下:“那不大操大辦,拜個堂就去平,不遲。”

    蔣蘭宮鬆開手,目光躲閃。

    “蘭宮,蘭宮,為什麼不願意?”杜縈迴雙手把他挽住。

    蔣蘭宮低頭沉默片刻,慢慢仰起頭來道:“……還不是時候。”

    他用杜縈迴不懂的目光,望向群山。

    -

    歸元城人久居仙門靈地,對鬼怪倒不那麼諱莫如深。中元祭祖請歸魂,滿街先給鬼神的貢品香飄十里,盛裝出行的人們熙熙攘攘,歡慶陰陽兩界的團圓。

    仍在恍惚的杜縈迴顯得跟周圍人格格不入。

    蔣蘭宮到底沒有說清,為什麼不願意。

    臨去送客之前,蔣蘭宮私下裏又領他去了後山隱蔽的小溫泉,藉着沐浴的幌子,和他赤誠相對。

    杜縈迴想勸他對自己敞開心扉,說出來一起承擔。然而蔣蘭宮只說一句“再給我點時間”,便用那吸人魂魄的四肢百骸,將他墜進了池中。

    沒有時間說明白話,卻總是有時間將他困在溫柔鄉。

    杜縈迴從溫泉池裏爬出來,按照之前跟蔣尋棠的約定,下山去放河燈了。

    不過他沒挑擔子,就手拿著個乾坤囊輕裝上陣。

    天色也漸漸西沉,七月半鬼門關開了卻沒有幾個怕鬼的,人們烏泱泱往景鸞川岸旁乘船賞燈,一些船家奉命站在岸上,防備有人被擠落水中。景鸞川上黑水華燈,明暗強烈得令人目眩。

    杜縈迴卻想到,蔣蘭宮說過不喜歡這樣的船。

    他慢悠悠被人群推到岸邊,取出囊來放燈。拿出來看,宋環的小河燈上面寫著先考先妣,餘諱的燈同樣。蔣尋棠的燈經過細心製作,分外精美,一取出來周圍人都驚訝地圍觀誇讚。

    杜縈迴捧著燈看看裡面新貼的紙條,蔣尋棠特意囑咐他放之前不準看,把字貼上了。

    他掀開紙條,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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