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岐印缺失的記憶
“我不是啊。”岐印的情緒非常不對,顏歡壓住心裏的害怕,主動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跟他說話,“我不是這麼想的。”
岐印閉上眼睛,最後的日子十分的慘重,他似乎是快要死去了,不知道為什麼又活了下來,只是丟失了記憶。他不怪逢音對自己有意見,從前的自己確實做了很多錯事,很過分的事情。
“你不需要這樣,我欠你很多,從上輩子到現在,我還在……”岐印眼裏的恨壓也壓不住,只是眼睛裏也沒有焦點,不知道在恨誰,卻肯定不是在恨顏歡,“你不能跟其他妖怪結印,確實是與我有關?”
“你剛剛是……”顏歡心裏有了些猜測,“想起來了什麼嗎?是你自己的記憶嗎?”
“是,我全部都知道了,不管是你曾經……還是現在,你的情況確實是我造成的,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好的人,就像是逢音說的,我的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你不必再為我開脫了。”岐印看著她揪住的自己的衣襟,只是盯著,卻並沒有出手將她的手拂下去。
事情就像是逢音說的那樣,那幾日自己被照料,才成了樂纓的馭妖,原本像自己這樣的妖怪,妖力並不充足,不說樂纓,其他的馭妖師都不會選擇自己這樣的妖怪成為馭妖的。
跟在樂纓身邊的岐印看著她幫助村民,看著她帶著自己的其他的馭妖打退了行兇的餮獸,一起跟著他們在路上。
雖然自己化成了妖型,但白色的耳朵並沒有收進體內,遇到懂行的馭妖師看到,仍然知道他是一隻化形的白狐。可能是在路上遇到有其他大官裡聘用的馭妖師,跟他們打了照面認出了他,便回去稟告了聖上。雖然並不知道是不是一隻白狐,但上面聽了還有一隻白狐,且還是化成了妖型的白狐,十分開心,此前在宮裏的那隻白狐已經丟了,倒是有些可惜,那張戰爭終究還是輸了,成了聖上心裏的一塊疙瘩。他聽說了這隻白狐妖是跟著樂纓一起的,於是聯絡了樂纓家裏,希望能夠透過這個途徑去找到狐妖。
知道這個事情的岐印心裏不算平靜,此前他也遇到了人類一時好心收養自己的事情,最後都屈服於錢或者別的誘惑,將自己轉手他人,或者殺害自己。他想或許這次又是一場新的陰謀,一次曾經的事情的迴圈。岐印的心情很平靜,或許已經是經歷了幾次已經麻木了,他偷偷做好了逃跑的準備,雖然他並不一定能夠打過逢音他們,但還是不想坐以待斃。
已經離開家裏很久的樂纓並不會聽從家裏的意見,她知曉此前聖上乾的好事,不過是看著白色的狐狸新鮮,說什麼吉祥的徵兆,還不過就是爲了一己私利,有跟沒有岐印,並不會改變戰爭的結果。樂纓知道,不過是趁著新鮮景將岐印迎在宮裏,若是出了事情,首當其衝的還是岐印。明明他什麼都不會做錯,卻還是會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深知這其中彎彎繞繞的樂纓明白聖上的意圖,也知道那一處雖然看著繁華至高無上,卻不是岐印的好去處。
趕走了幾個過來詢問想要商議的家丁,樂纓坐在岐印的面前問他:“你想走嗎?”
果然來了,岐印想道,儘管樂纓此前表現得好像很和善的樣子,現在終於要露出本來的面目了嗎?岐印做好了逃跑的準備,對著樂纓搖了搖頭,實際上卻並不抱有什麼自己能夠留下的希望。
“那就好,我還想著如果你不清楚情況,想要跟著他們去宮裏可怎麼辦,現在你跟我簽訂了馭印,便是我的馭妖了,去了那宮裏,並不是我危言聳聽,只是那人現在說著要給你榮華富貴,能吃各種好吃的,到你去了,也不一定是事實了。宮裏的人都狡猾著呢,天天鬥來鬥去的,你這麼溫和的性子,去了不合適。如果你想要安定下來,不跟著我們一起這麼闖蕩,便告訴我一聲就是了,走到哪家村落里民風淳樸,能接受外來的人,你去那裏定居也是可以的,清貧是清貧了些,但是沒有勾心鬥角,也不會有性命之憂。”樂纓笑得和善,跟他說道。
岐印沒想到樂纓竟然是想說這些,他將最壞的情況都想了一遍,卻沒有想到樂纓竟然會這麼和善地站在他這邊,他有些傻氣地呆愣了。
“怎麼啦?怎麼這個表情?”樂纓看他面容呆滯,笑著揮了揮手。
“沒有……謝謝你。”岐印彆扭地轉過頭去,真心實意地道謝。
“怎麼還臉紅啦?”樂纓好笑地看著他,也是想真心實意地帶著岐印走,她聽到了岐印也與自己想的一樣,不想去什麼勞什子的宮裏,便放下心來。
岐印想哪怕日後樂纓護不住自己,他也記住了這份恩情。此後跟在樂纓身後的岐印越發勤快,像個小跟班一樣寸步不離地跟著顏歡。樂纓也只當他是經歷了事情沒有安全感,由著他跟著。
什麼時候開始,岐印的眼裏就一直追隨這樂纓了,那個時候並沒有馭妖師跟馭妖在一起過的先例,大家都遵循著刻板而涇渭分明的界限,妖就是妖,人就是人,從來不會進行過密的交往,就像其他的樂纓的馭妖一樣,只有在有需要的時候纔會出現,其他的時候並不會出現。大家彼此之間都是例行公事,並不會像岐印一樣形影不離地一直跟著樂纓。
那個時間岐印一直跟樂纓在一起,就連經常跟著樂纓的逢音都是趕不及的。
直到岐印察覺到自己的感情,並沒有人教他如何與人類相處,也沒有人教他說話裡面的彎彎繞繞,他向來是有話直說,在他自己知道喜歡樂纓的那一刻起,他便馬上找到了樂纓,告訴了她。
樂纓有些驚訝,她看著他的臉,想從中分辨他的話語中到底是何情緒,發現並沒有任何多餘的含義。只是從來都沒有過人跟妖在一起的先例,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迴應。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我想如果沒有人認可我,我就這樣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我不能再戰鬥,或許就這樣可以孤獨終老,或許身邊還有願意陪在我身邊的馭妖,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人跟妖在一起,是我此前都沒想過的。”樂纓誠實地說道。
“我會陪著你的!我不會離開你。”岐印少年一腔熱血,十分懇切地說道,“我會認真修煉,變強,然後保護你的。”
岐印想,這跟喜歡也差不多了,能夠一直待在喜歡的人身邊,保護她,陪著她到老。
樂纓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也不好避而不見,只是尷尬地看著他,也不知道再如何去應對這樣的情況。儘管她在世人眼裏十分叛經離道,但卻還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跟馭妖談戀愛。
岐印果然跟他說的一樣,每天認真訓練,逢音並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夕之間就發現岐印上進異常,他也樂得看到這樣。畢竟作為妖怪,還是實力為尊,有了力量才能保護自己。見他十分刻苦,也很開心能夠指導他進行提升。
岐印是個十分有天賦的妖怪,從他能夠那麼短的時間內進行化形就知道了,看著他一日日變強,作為老師的逢音也與有榮焉,覺得十分自豪,指導起他來更加帶勁。只是岐印終究也只是一隻剛化形不久的小妖,並不能同逢音這樣的妖怪相提並論,即便他進步飛速,已經稱得上是妖怪中非常有天賦的佼佼者了,但因為基礎太低,他現在也只算得上是一個小妖,跟逢音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跟顏歡其他的妖怪相比也差了很多。
“休息一下吧。”逢音拿了水,看著岐印還在練習妖力的使用,主動過去遞給他,“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努力的妖怪了,還很有天賦。像你這樣的天賦的妖怪,在我見過的妖怪裡面,你都能排的上前十,假以時日,你一定能非常厲害的,說不定比我都厲害。”
“假以時日是什麼日子呢?我只希望我能更快一些,變得更強。”岐印拿過去喝了幾口。
“是以前的日子過怕了?”逢音也曾聽岐印講過之前他究竟為什麼倒在了路上,聽他以前的日子過得並不好,便猜測是被人欺負得怕了。
“不怕,現在不怕了。我想保護樂纓。”岐印眼神堅定,是少年心底裏蓬勃而發的豐沛的感情。
逢音並沒有往這方面去想,只當是作為馭妖,他的想法是想保護自己的馭妖師而已,並不懷疑他還有別的心思:“哈哈好呀,咱們馭妖師的馭妖裡面,個頂個的都是厲害的,你以後變得厲害了,也是很好了。咱們一起保護她。”
岐印覺得他說這句“咱們”十分刺耳,第一次萌生了若是馭妖師只有他一個馭妖該有多好的念頭。他沒有搭話,只是安靜地喝了水,覺得心裏亂糟糟的,總也理不清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