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印想如果是作為馭妖陪著她的話，樂纓是有很多馭妖的，自己也不過是她各種馭妖中的一個而已，想想就覺得其他的馭妖十分礙眼。樂纓是有很多馭妖的，他們都可以陪著她，自己並不是獨一無二的。

    他覺得自己又走進了死衚衕，喜歡就是喜歡，跟馭妖是不一樣的。只有真正在一起了，纔算是戀人關係，馭妖是可以有很多的，只有戀人關係纔會有一個。

    那時候岐印只憑著滿腔熱血做事，並不想旁的怎麼看。只跑到樂纓面前去說：“你跟我要真的在一起，纔算數，馭妖能陪你到老的，也不只有我一個啊，除非你只有我一個馭妖。”

    “怎麼可能只有你一個馭妖呢？”樂纓看著他，有些為難。

    “那你喜歡我嗎？”岐印將頭趴著過去，看著樂纓，眼神真切，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期許，兩隻耳朵在頭上緊張地抖動著。

    樂纓目光隨著他的耳朵動來動去：“說不上來，我不知道。”可能心裏是有些許喜歡的，但是那份喜歡並不像岐印那麼炙熱而孤注一擲。她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忙，她要去剿滅餮獸，要去幫助村民，她還要幫助其他的馭妖師去整理馭妖的技巧，幫助他們更好更安全地跟妖怪結印。有時候還要應付那些自己家裏來的書信跟人員，去關注著宮裏的情況。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可能自己也是喜歡面前的這個單純的少年的，只是能夠安放的自己的感情的地方就很少了，能夠給岐印的地方就更少了。她有些羨慕岐印能夠這麼執著而簡單地說出來自己的喜歡，她就不行，腦海裏麵浮現著各種各樣的瑣事，去阻礙自己說出來自己的喜歡。

    “跟我在一起吧。”岐印湊過臉來，讓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彷彿相互之前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樂纓以為他會親她，然而岐印並不是那麼不管不顧的人，他就只是停在這樣的一個位置上，熱切地看著她，再也沒有別的動作。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並不僅僅是想要談戀愛的。”樂纓本可以退開，退回到安全的距離，卻沒有，一直保持著這麼近的距離跟他說話。

    “沒有關係啊，你可以忙別的事情，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好了，別的事情我陪著你去做，我不僅僅是你的馭妖，我跟你的那些馭妖們都不一樣。”岐印直視著她的眼睛，看著她的眼睛裏麵此刻只有他的臉，讓他覺得十分滿意。

    “不是這樣的……這樣對你不公平，只看著我忙我自己的事情。”樂纓還是退開了，她心裏的事情很多，不想岐印跟著自己去一一經歷一遍，特別是家族裏麵的爭鬥，自己遲早是要回去的，就算是現在看起來自己當馭妖師當得好好的，都是因為自己的父母在前面頂著壓力，才能讓自己無憂無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等到了一定的時候，自己也是要回去揹負著事情的。說什麼保持現在的生活，都是自己的妄想罷了。就算是在這裏繼續逃避現實下去，遲早還是會去面對那些事情的。

    她不可能真的像跟岐印說的一樣，不婚假跟著馭妖一起終老。都是假的。

    “我不怕不公平，沒有什麼不公平的，只要是能跟你在一起，怎麼樣都可以啊。”岐印說。

    “你是妖，我怎麼樣跟你在一起呢。就沒有人類跟妖怪在一起過的先例，也沒有聽說過，也沒人認可這事。”樂纓背過身去講道，“除了這個，其他的都可以答應你。”

    “其他的？那我說讓你只有我一個馭妖，你能答應嗎？”岐印走到她面前，看著她的臉問她說。

    “岐印，你不要胡鬧了。”樂纓嘆了口氣，“不要說這些置氣的話。”

    “你說人類跟妖怪沒有在一起過，那我們在一起不就是了嗎？做什麼需要考慮他們？我們做我們自己的不就行了嗎？”岐印心裏委屈，或許是越對自己越好，自己想要的就越多，他知道自己十分貪心，但是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你說讓馭妖陪著你一起，那麼多馭妖，我又怎麼知道最後陪在你身邊的是我。”

    她可能不喜歡自己。岐印傷心地想到，樂纓根本不像自己一樣，自己是喜歡樂纓的，她卻不能像自己一樣喜歡自己。

    並不是妖怪跟人類的關係，而是因為並沒有到那種程度的愛。

    逢音並不知道他們爭吵的內容，只是後來聽說了隻言片語，大體知道了岐印的想法。

    “怎麼可能要讓馭妖師只跟一個馭妖結印呢？你這個想法真是頗為奇怪。”逢音本著跟岐印在這些馭妖裡面最為親厚，又在這幾日教過他修煉，便自覺有責任來寬慰他。

    “我不覺得奇怪。”岐印坐在一個樹墩上，一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裏拿著樹枝，在地上隨意地划着，挑起來一小圈泥土。

    樹墩很大，逢音也循著一個空位坐下，看他苦惱的樣子：“那如果真的是像你這樣說的話，你就肯定不是樂纓的馭妖了，不管是從力量來說，還是從先來後到來說，都輪不到你的，你是不想當她的馭妖了嗎？你這樣想想，你看你的想法是很怪的。”

    “不是有先來後到的，這個事情不能那麼算，不應該是最喜歡哪個就留下哪個嗎？”岐印將頭悶在膝蓋裡，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喜歡？馭妖師跟馭妖還需要這種東西嗎？情感是最無用的，自然是因為力量的追逐纔有了馭妖師跟馭妖。現在那些妖怪不懂，只以為是束縛，他們並不知道這樣一個能夠快速獲得力量的途徑。開始便是因為力量，自然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事情。你這樣倒像是沒斷奶跟媽媽爭寵的小崽兒。”逢音笑話他，想著大概是因為年紀的原因，突逢變故沒有感受過母愛，纔會對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那麼認真執著。

    他也沒有當回事，只以為是小孩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力量的可貴，等到稍稍大一些，知道了力量纔是絕對的統治地位就好了。

    殊不知，他新認的小徒弟是從追求母愛直接跨越到了對愛情的追逐，並不是像他理解的那樣，更加一腔熱血，執著得要命。

    樹大招風，不僅僅是聖上派人過來找樂纓，有些人也自發地過來想要抓住岐印，給聖上獻寶一樣去討他歡心。兼之一些自覺侵犯了他們的權威與地位的馭妖師也有時候過來騷擾一下，還膽小得要命，打著聖上的旗號。

    那些想要抓住岐印的人倒還好，能夠收著力道怕傷了岐印，旁的那些可就不是了，也不管他們這些人，逢音被那幫老鼠一樣的馭妖師搞得煩不勝煩，偏偏又不能去襲擊他們，人們已經十分懼怕馭妖了，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上去砸了樂纓這麼多年的努力。

    “真是煩得要死，正大光明打倒是不怕他們，偏偏小動作不斷，稍微一要去打他們，就反過來惡人先告狀說我們欺負他們。”逢音看著隱蔽在暗處觀察著他們的那一群人，十分噁心但又沒什麼辦法。

    “別的馭妖師驅散餮獸要大筆的錢，我們斷了人家的財路，自然被盯上了。”在世家裏長大，家裏的事各種見了不少，樂纓對這樣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這些人跟著想要抓岐印的人湊到了一堆，不免煩上加煩，沒完沒了惹得人沒有了耐心。

    他們去了另一個稍微偏僻一些的村子，這些人可能是畏懼這裏的地形並不好，被逢音趕走了開始的一波人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人了。

    “趕走了都趕走了。這裏地形這麼差，料想也不會有人再來了。真是荒涼啊，連餮獸都懶得到這邊來，這裏的人還這麼滿足，在這裏怡然自得地生活。”逢音靠在樹上看著建設得十分落後的村子感嘆，“接下來應該也沒有什麼事情了，我出去玩玩，岐印來嗎？”

    “我？我不去，我守在這邊。”岐印搖了搖頭，他並不想出去。

    “也好吧，總要有一個馭妖守在這裏的，雖然你不是很強，現在也沒有什麼需要讓你應付的強大的妖怪，如果有事情應付不過來的話就叫我，我很快的。”逢音打了個哈欠，“你現在也算是個有點厲害的小妖怪了，再努力努力，馬上就可以獨當一面了。”逢音笑嘻嘻地說，對他成長的速度十分滿意。

    岐印乖巧地點頭，樂纓看著他們的安排沒有異議，實際上也都是這樣的，對馭妖十分放鬆。

    逢音一走，他沒有見過的隱藏在暗處的人馬馬上就露頭觀察他們了。岐印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看他們，但也看不到人，只能以為自己疑心過重，轉而專心致志地守著樂纓。他說到做到，說要一直守著便一直守著，一邊訓練提升自己的能力一邊警惕著周圍的危險。

    “逢音不是說沒有危險了嗎？沒事的，不需要這麼警惕，我知道你此前說的話，但是也不用這樣寸步不離地守著我，你沒有想做的事情嗎，看看村子裏的風景什麼的。”樂纓說。

    岐印瞪著眼睛看著她：“我想做的就是守著你。”

    “你可以上山上四處溜溜哇，這裏雖然地勢很偏，但是風景還是不錯的，說不定山上會有些和善的小妖怪，這裏的名字還怪好聽的，叫春朝村。你不用守著我呀，我在這邊想一個人待著靜一靜。”樂纓想大概是他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纔對自己這麼執著，便鼓勵他多出去自己一個人轉一轉。

    岐印還想再說什麼，被樂纓推著出去了，也只能作罷，在四周山上轉悠著，留著樂纓一個人留在房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