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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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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無微不至

    次日。

    當雁輕河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他向來睡眠很淺,很少會睡得這般香甜。他也很奇怪,怎麼昨晚與那孩子短暫的交談有這麼神奇的力量,給了他一夜好夢。

    下意識的側頭望去,正撞上男孩無神的眸光,在那一瞬間雁輕河竟有點發慌,這個孩子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又好像能看透一切。

    察覺到響動,男孩微斂了眸,唇邊也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淺笑:“我該怎麼稱呼你?”

    “我姓雁,雁輕河。虛長你幾歲,你喚我兄長即可。”雁輕河愣了幾秒,回答的很是規矩了。

    “不能直接喚你名字嗎?”可男孩卻一反常態的不肯饒他,聲音還是冷冷清清的,卻讓人無法拒絕。

    “也可。”雁輕河的心漏跳了一拍,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麼感覺,可能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問題,所以感到新奇?

    得到肯定的答覆,男孩唇邊的笑意更深,甚至開心的彎了彎眼睛:“我叫薛綜落。錯綜的綜,落花的落。”

    薛綜落?雁輕河將這幾個字放在口中咀嚼,只覺得清雅間莫名帶了幾分悲意:“十年錯綜囚門庭,獨餘落花悲浮影。小綜落,你的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我師傅,一個儒生。”薛綜落面上古井不波,似是沒有聽出雁輕河話語中的試探。

    儒生嗎?一個儒生,取這樣的名字倒也說得過去,雁輕河雖仍覺得有些不妥,卻又不願對面前這個孩子過分逼迫,主動轉移了這有點隱晦的心思:“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一邊說著,薛綜落又有點好奇:“你呢,有二十了嗎?”

    雁輕河無奈的笑了笑:“我的聲音有那麼老嗎?”

    薛綜落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同樣有些無奈:“雖然理論上的確可以憑藉聲音判斷年齡,但我還做不到,畢竟我剛瞎沒多久。”

    雁輕河愕然,他察覺到薛綜落今天要更開朗些,本以為是孩子心性,所以沒有在意,可是他發現對於眼睛瞎了這件事,面前這男孩竟是一點不在意。

    許久不曾得到回答,薛綜落也不催促,明明是個孩子,卻像個成年人似的,無論什麼時候都安安靜靜地。

    “哦,我今年十六。”雁輕河終於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應了一句,就準備起床洗漱了,今天睡到這麼晚已經很出格了,總不好一直在床上窩著。

    薛綜落對這個新環境還有點陌生,聽見雁輕河下床也跟著起來,可是他眼睛看不到,雖然努力試探著找落足點,卻還是一腳踩空。

    “砰”他的頭撞在了床沿上,這一下摔得有點疼。

    “你……唉!”雁輕河方纔在想事情,聽到響動纔回神,卻已是反應不及,他只覺得自己一個沒照顧到,薛綜落就受傷了,剛想喝問他怎麼不小心一點,看到男孩疼得眼睛鼻子都皺在一起,頓時心軟了。

    雁輕河連忙走過去將人抱起,他可不敢讓他自己走了。

    “我沒事。”薛綜落一邊安慰他,卻乖順的讓他抱著,與昨天那渾身是刺兒的模樣大相徑庭。

    雁輕河開始相信他是個溫柔的性子了,可為什麼第一次看見薛綜落的時候,他是那麼的冷淡又倔強。

    男孩的身體單薄又纖細,抱起來很輕鬆,也正是因此,昨天雁輕河抱著他戰鬥亦能遊刃有餘。

    雁輕河低下頭看了一眼懷中的人,男孩身上的衣裳本就破舊,又因為剛纔的意外被掙斷了衣帶,錯開的衣領歪歪斜斜,露出了精緻的鎖骨和雪白的肌膚。

    雁輕河替他攏了攏衣衫,害怕他這樣出去會著涼,可是當冰涼的指尖觸碰到那雪白肌膚的時候,竟是驚人的熱度。

    “怎麼又開始燒了?”雁輕河皺眉,看著懷中依舊帶著淺笑的薛綜落,他突然有點懂了,這孩子的性格從來就沒有變過,他只是將自己的冷淡與倔強藏在了溫順之下。

    無奈的嘆了口氣,雁輕河只得將懷中人抱得更緊些,替他擋住背後吹來的風。

    外面的雪還在下,飄飄灑灑的,一眼望去所帶來的震撼感,彷彿在一瞬間就攫住了人的心神。

    距老將軍雁徵離世尚不足一年,整個侯府的人都身著素白麻布衣裳,為老將軍守孝,以至於在這漫天白雪的侯府中,縱是人來人往,

    也看不見一絲雜色。

    雁輕河抱著懷中的小傢伙來到偏房,開啟門,是一個天然的暖池,正嫋嫋婷婷地氤氳著霧氣。

    輕輕地將薛綜落放在地上,雁輕河轉過身去,唇邊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把衣服去了,在這兒清洗一下身體。”

    薛綜落猶豫了一陣,他看不到,自然不知道雁輕河正背對著自己,雖同是男人沒有太多顧慮,可是與一個剛剛熟識的男子**相對,他總覺得有失禮數。

    雁輕河哪怕揹着身,也能猜到他那猶猶豫豫的樣子,心下雖有些好笑,卻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柔聲安慰他:“別怕,我背對著你呢。”

    薛綜落的臉微微紅了一瞬,覺得有些尷尬,卻也沒再忸怩,大大方方地褪了衣服,帶著幾分蒼白的肌膚就這般暴露在空氣中。

    “好了。”薛綜落的聲音因為突如其來的涼意而有些顫抖,卻又像重錘一般狠狠砸在了雁輕河的心上。

    雁輕河轉過身來,強忍著自己睜開雙眸的衝動,彎腰攬起了他修長的雙腿,將他整個人抱在懷裏,肌膚相觸帶來的滑膩觸感讓雁輕河相信,這個少年的身體一定如玉般美好。

    雁輕河輕輕執起他的手,讓他冰涼地指尖覆在自己緊閉地眸子上。

    “我閉著眼呢。”雁輕河輕聲安慰著,也不知是在安撫薛綜落,還是在安撫自己這跳動著的,越發不安分的心。

    薛綜落感覺那人長長的睫毛在自己掌心顫動,像是個柔軟的小刷子,

    竭盡全力的想要撫平自己內心的不安。他不由輕輕地笑了一下,怎麼覺得這個小侯爺有點可愛呢。

    “沒關係的。”薛綜落覺得,自己不該一直保持沉默,他能感覺到雁輕河那一絲莫名其妙的慌張。

    雁輕河明白他的意思,同是男子,本沒有太多顧忌,可錯就錯在他雁輕河……是個斷袖!

    心裏重重地嘆了口氣,雁輕河不動聲色,老老實實地將人抱著,放到了暖池裏,匆匆交代了幾句:“若是有什麼不適,可以喚我過來,我就在外面。”然後,他就像是逃跑一般狼狽地出了門。

    留下暖池裏不明所以的薛綜落。

    迎面而來的冷風終於吹散了幾分浮躁,雁輕河用掌風清出一片空地,就那麼坐在了門前地冰冷石階上,他順手抓起一把雪,在自己臉上用力揉搓了幾下,毫無疑問,現在的他,需要冷靜。

    雁輕河是個很聰明的人,無論是智商還是情商都線上。所以他很明白自己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更何況他從不認為自己在感情方面很慎重,自然也就從沒否認過自己的風流濫情。

    十六歲本就是一個極易衝動的年紀,而他又是個遊戲人間的性子,不知是多麼淺薄的興趣,就能讓他對一個人用心,對一個人好。可是他並不覺得自己的感情有多廉價,因為他很清楚不論這份感情是否長久,在他動心的那一刻是真的喜歡。

    他得承認,這個叫薛綜落的男孩真的引起了他的興趣,還說不上喜歡,可是……就想得到。就像小時候在街上看到一些小玩意,說不上多喜歡,也不知道特別在哪,可就是想要,母親不給買,哪怕是放下“男子漢”的小小尊嚴,撒嬌耍賴也要買到手。

    “兒子,以後沒了母親,可別這麼任性了。”那時,母親總是這樣嗔怪地教訓自己,可卻總捨不得拒絕他的小小心願。

    “母親……”雁輕河望著漫天的白雪,無意識地輕聲念着,他的眸子裡溢位極深切地思念來,卻又被這寒冬凍成一地冰霜。

    “母親,兒子不會再任性了,可兒子一定會為您報仇。”雁輕河伸手接住幾朵飄落的雪花,口中撥出的熱氣在面前氤氳著散開,像是來自天際的恆久喟嘆。

    方纔的熱情被周身的冰冷盡數澆熄,雁輕河一點點地向心靈深處,藏起自己的所有情緒,他的目光早已失焦,連同他這個人一起隱在枯木裡。

    可是,一個人生在這個世界中,無論藏得多深,總還在這裏,總有一個人會找到你。

    “侯爺,小公子的藥煎好了,要送去給他喝嗎?”緣七乖巧的站在雁輕河面前,將他從複雜的心緒中硬生生拉了出來。

    幾乎是在抬眸的一瞬間,雁輕河就已經恢復了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甚至眸中也飛快地掠上了幾分輕佻的笑意:“他正在裡面沐浴,你確定你要送進去嗎?”

    面對自家侯爺的調笑,緣七縱然已經習以為常,卻仍是撅了撅紅潤的小嘴,小臉兒上也飛起了一抹紅霞:“侯爺再調笑七七,我就將這碗藥餵了大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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