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過來……”溫暖的床榻之上，沉睡著的少年猛然驚醒。

    雁輕河翻了個身，感覺懷裏空落落的，伸手一拉，又將小少年扯了回來。

    薛綜落被他箍在懷裏，顯得很不安，他的身體顫抖著，額間也滲出了冷汗：“是夢嗎？”

    雁輕河吻了吻他蒼白的唇，感覺涼涼的，很舒服，心下滿足的同時不免有些心疼他。

    “是夢嗎？”薛綜落又問了一遍，想要抓住這渺茫的希望。

    雁輕河雖然不忍，卻也知道他遲早要面對現實，猶豫了一下，才輕輕開口：“不是夢，是真的。”

    他的聲音很溫柔，很縹緲，聽在薛綜落的耳中，遠得就像一場夢。雁輕河愛憐地將他的頭按在自己胸口，努力讓他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小少年懵懂地從他懷裏鑽出來，唇瓣顫抖著擠出幾個字兒來:“我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昏倒之後。”雁輕河眸色暗了暗，想起當時的那一幕，小少年因為精神過度緊繃昏迷，可是在倒地前的那一刻，他卻寧願選擇與滿是鮮血的地面親密接觸，也不願投入他雁輕河的懷抱。

    這人的倔強，真是讓人惱怒。雁輕河懲罰性地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可一旦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就又心軟的不行。

    雁輕河覺得自己簡直沒救了。他安慰地握了握小少年的手，柔聲問他:“我帶你出去散散心？”

    薛綜落也不說話，只是點頭，顯然是嚇壞了。

    “想去哪兒？”雁輕河雖然心裏已有計劃，但還是想徵詢一下他的意見，如果他有更好的想法，他不介意換個地方，這樣的縱容就算是對他的彌補吧。

    薛綜落呆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垂下眸子，以掩飾自己臉上的表情:“梨園。”

    “好。”雁輕河下意識地答應，話意落下後才猛然驚覺，小少年想去的地方竟和自己的計劃出奇一致。

    “以前聽過戲？”雁輕河不由地問他。

    小少年還是不太願意講話，但總體上已經好了太多。他低著頭，也不看雁輕河，聲音平平板板:“聽過一些。”

    雁輕河點頭，心裏卻有些疑惑。那些老儒生老學究不是都對戲曲不屑一顧嗎？怎麼還會帶小綜落去聽戲。

    他盯著薛綜落看了好一會，終是不願意逼他，便也沒有多問。如往常一般替他洗漱穿衣之後，就又打算去叫馬車了。

    可薛綜落的精神狀態明顯有些反常，他拉著雁輕河的袖子，柔聲軟語的哀求:“我不想坐馬車，我們走過去好不好？”

    雁輕河指尖一顫，簡直毫無招架之力，他真的怕小傢伙再來一句‘好不好嘛’，讓他忍不住把這人就地給辦了。

    “路挺遠，走過去會很累的。”雁輕河蹲下來，捏捏他的臉，那語氣像是在對待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

    可是，現在的小少年還就吃這一套。他伸手將雁輕河拉起來，然後輕輕環住了他的腰：“要走過去。”

    雁輕河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這樣的薛綜落，卻又擔心小少年的身體，微一思索，便攬起他的雙腿，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我抱著你去，好不好？”雁輕河的聲音溫柔極了，飄散在空氣裡，仿若能融化寒冬。

    薛綜落乖巧的點點頭，雙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將自己全部埋在了他的懷裏。

    雁輕河很自覺的為他擋風，將他小小的身體罩在溫暖裡。

    這一刻，他們的心前所未有的貼近，彷彿剎那之間，連風霜都遠了。

    薛綜落漸漸平靜下來，在他受到驚嚇，暫時失去冷靜與睿智之後，他願意從雁輕河的懷裏汲取溫暖，而這人似乎也沒有讓他失望。

    小少年睡著了。雁輕河看到他的唇邊多了一抹動人的淺笑。

    ……

    戲詞兩卷悲客淚，徵音三聲斷人腸。

    當你看到一片梅林豔色在天地間盛放，你就來到了梨園深處。

    雁輕河抱著小少年，踏著曲折的林間小路，看著周圍的景色從一開始的枯枝，成了後來的梅林，從一開始的死寂，成了後來的妖冶繁茂。

    有過這一條路，梅花數量的漸變營造了一種神奇的視覺效果，讓每一個走過這條路的人，都像是從世外踏向了紅塵

    。

    雁輕河那雙風流的眸子裡映了幾許紅梅，顯得更加動人心魄，從四面八方而來的熙熙攘攘的看客，偶然看到他，便驚得挪不開視線。

    他們既不覺得他是世間的凡人，卻也不肯承認他是天上的謫仙。他就是一個來惑亂人間的妖魔，只是簡單站立，便能把人的心智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