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是輸了呢？”薛綜落推開他腦袋，然後用指尖在自己頸窩摸了摸。

    雁輕河笑：“要是我輸了，就主動親你一刻鐘。

    ”

    薛綜落：“……”

    突然對這人的無恥有了新的認知。

    雁輕河揉揉他的頭，不想讓他因此放棄打賭：“如果你贏了，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

    “任何要求？”薛綜落表情一亮，突然來了興致：“任何要求你都能答應我嗎？”

    雁輕河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你想要什麼，現在也可以說說看。”他摸不清這人是不是又在演戲，但無論怎樣，他都想盡可能滿足他的要求。

    小少年靦腆的笑了笑：“可不可以到時候再說，我還沒想好。”

    雁輕河沒再說話，算是預設了，小少年也一直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二人手掌相握，在轆轆的車聲裡，享受著難得的安靜。

    終於，馬車停下了。

    雁輕河將他打橫抱起來，掀開了車簾。幾乎是一瞬間，濃郁的血腥氣充塞了狹窄的空間。

    薛綜落只覺口鼻一滯，彷彿全身的感官都被剝離了出去，他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連帶著臉色也成了駭人的蒼白。

    雁輕河看他一眼，強迫自己狠下心，將他放在了地上。

    腳踏實地的那一刻，薛綜落感覺到了腳下的凸起，那樣的質感，陌生而詭異。

    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然後慌忙退開，隨著他腳步的移動，空氣中響起了密集的咔嚓聲。

    薛綜落的表情有了幾秒鐘的空白，在漫天黃沙的呼嘯聲中，他看到了數萬人衝殺所帶來的驚天血氣。

    在他僅有的十三年的壽命中，從未感受過這樣強烈的情感，殺伐，憤怒，瘋狂，壯烈……

    “殺——”從虛無中穿越而來的嘶吼，帶來了刺痛靈魂的震顫，薛綜落痛苦的捂住了耳朵，試圖隔絕這樣的聲音。

    他的腳下無意識的後退，在碎骨斷臂間磕磕絆絆，終於，他腳下一軟，幾乎立刻便要摔倒。

    雁輕河終於忍不住了，眼疾手快地攬住他的腰，將他緊緊抱進懷裏。

    薛綜落的頭被迫貼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他的心臟在胸腔裡跳動，帶著融化冰冷的熱流。

    雁輕河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平淡中藏著一絲極隱晦的心痛。

    “雲璟新朝初立，蟄伏著太多不安定因素，內有奸臣禍國小人作亂，外有敵國雄主虎視眈眈。如今，只需要一個契機，這所有的矛盾都會爆發出來。”

    薛綜落在他的懷裏勉強找回一絲神智，雁輕河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

    雁輕河不禁放輕了語調，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一點：“這些矛盾一旦觸發，雲璟就會面臨各種各樣的動亂，再這樣的局勢下，任何人都不能豁免。”

    薛綜落也不知有沒有在聽，從他渙散的眸光裡很難看出什麼。

    “無論你是野心勃勃，希望趁亂崛起，還是胸無大志，選擇消極避世，只要動亂還在，你就無可避免會成為戰爭的屍骸。”

    薛綜落剛剛有所放鬆得身體瞬間緊繃起來，似乎是想到了曾經存在過的屍山血海。

    “在亂世裡，殺戮是不可避免的。你若是不夠冷血，不能習慣，那就只能等著被殺。成為荒山枯骨中的一員。”

    雁輕河溫柔的吻了吻小少年的發心：“不過，別怕，我會保護你。”

    這樣的承諾落在薛綜落的耳中實在無力，他已經是第二次從雁輕河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可是，他不信，一點也不信，甚至是發自心底的抗拒。

    他勉強拉回自己的意識，從雁輕河的懷裏掙脫出來，卻因為用力過猛，跌坐在地上。

    他的手陷進泥土裏，是帶著血腥氣的鬆軟。

    薛綜落重重的吸了幾口氣，似乎已經到了極限，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強行壓下嘔吐乃至昏厥的衝動。

    雁輕河想把他抱起來，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他看著小少年，看著他那臉上的蒼白與倔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感受。

    “所以，我帶你來這古戰場，是想讓你熟悉殺戮

    與鮮血。免得以後莫名其妙就被人騙出去宰了。”

    雁輕河抓起他的手放在一具屍體的胸膛上，那裏是早已凝固的鮮血，和死寂的胸腔。

    薛綜落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覺觸手冰涼，凍得身體發寒。

    小少年的身體本能地瑟縮了一下，那一刻，雁輕河感覺自己的心也揪在了一起，彷彿已經失去了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