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害怕失去
在一堆人同情的目光中,祝孤生的眼神有點飄忽,還帶著一些刻意躲閃的意思。
雁輕河看著實在有趣,就忍不住想逗逗他:“怎麼,祝會長還有什麼沒交代的?”
祝孤生瘋狂搖頭,極力否認:“沒了,一點也沒了。”
他的話音剛落,屋子裏就響起了液體落地的‘嘀嗒’聲,伴隨著淺淡的血腥氣,在祝孤生那顆顫巍巍的小心臟裡放大了無數倍。
他遊目四顧尋找聲音的來源,只見李越甲正託著那截斷指,極其專注的仔細端詳著。鮮血從他的指縫流出,以一種緩慢的節拍滴答滴答的往地上砸。
祝孤生下意識想尖叫,卻被胸腔裡涌上來的鮮血哽住了喉嚨,他用力掐著自己的脖子,試圖把那滯塞著咽喉的東西推出來,卻感覺呼吸越加困難。
“蠢材!”雁輕河不由低罵一聲,渡了絲內力過去替他平復氣血,生怕他一口氣上不來死在這,憑白添了晦氣。
祝孤生終於噴出一口鮮血,將他的小命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雁輕河看他一眼,覺得今天是沒法繼續問了,瞧這祝孤生,一個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兒,竟然差一點被嚇死。
真是沒用!
雁輕河將小少年放下,牽起他的手,興致缺缺的打算走人。然而,這一次祝孤生卻不幹了。
“侯爺請留步!”大概是剛從生死線上徘徊了一把,讓祝孤生更加惜命,他終於決定將自己所知的全盤托出。
雁輕河無奈:“打算交代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祝孤生撓頭
:“其實這件事情,我也不大清楚……”
劍關氣得白眼一翻,差點一腳把他踹出去:“祝孤生,你敢耍我們,今天小爺我不斬了你的狗頭,我就一天不碰我老攻!”
刀城一臉黑線,急忙拉住他,示意他別衝動:“等等,聽聽他說什麼。”
劍關委屈:“可是如果我不殺了他……”
刀城居然奇蹟般的明白了他的意思,飛快吻了他一下,安慰道:“沒事,你不用碰我,我碰你就好。”
雁輕河看著,也湊趣的吻了吻薛綜落的發心。小少年面皮薄,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白皙的肌膚上也漾起了一抹紅色。
被猝不及防餵了一嘴狗糧的李越甲:“……”
以及感覺自己被忽略的祝孤生:“……”拜託,我準備揭秘了,你們注意一下我好不好!還有,那個少年你是認真的嗎?你之前可不是這樣的!
和他心情同樣複雜的還有劍關。他看看縮在雁輕河懷裏害羞的薛綜落,想起了那天在商幫總會兩人的做戲,以及在密林中薛綜落對他的威脅。
“你要是不去,我可就親你了啊?”
當時,小少年揚著臉,小下巴微微抬起,那種計劃得逞小狐狸似的笑看得劍關全身發冷。
可是,真相居然是這樣,那小傢伙果然在誆他!劍關感覺自己三觀都崩塌了,這究竟是個什麼神仙人物,都快跟他們家侯爺一樣奇葩了。
刀城察覺到媳婦兒有點爆炸,不明所以:“怎麼了?”
“沒什麼。”劍關糾結的腸子都快打結了,他一點也不想把那些事說出來。丟人還在其次,他主要是害怕刀城一時衝動把薛綜落給拆了,然後雁輕河再一怒之下把他和刀城拆了。
我還不想死,嗚嗚……
劍關在心裏碎碎念,刀城卻一直盯著他看,不肯移開眼睛。沒什麼,他不喜歡這樣的回答,明明有事卻不告訴他,這讓他很不滿。
劍關一回神就感覺刀城要把他生吞了,在這樣的目光壓力下,他強行撐了幾秒,終於撐不住了,於是決定妥協。
他貼近刀城的耳邊,儘量斟酌著措辭,將事情從頭到尾全部交代,然後用一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自家老攻,企圖獲得原諒。
他毫不意外的看到刀城的眉心一點點皺起,嘴唇一點點抿緊,然後面色也在一瞬間蒼白。他總是這樣,敏感的讓他擔心。
劍關心疼的用手指碰碰他的唇,然後整個兒扎進他的懷裏,以滿足刀城對他的強烈佔有慾。只有這種擁抱和桎梏,才能讓刀城感受到他還在。
刀城毫不客氣的摟緊他,感受著他身上熟悉的溫度和氣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下次不許。”刀城的聲音悶悶的,在劍關的耳側帶起一團烈火,燒得人心底發顫。
“嗯。”劍關不願也不敢說不,感覺到刀城恢復正常,心裏也鬆了口氣。
刀城便看了薛綜落一眼,雖然沒有說什麼,眸中的冷意卻是顯而易見。
小少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本能的感覺到有危險,向雁輕河身邊縮了縮。
雁輕河皺眉:“刀城,你這脾氣得改改了。”他不是單純的偏袒薛綜落,而是真的關心刀城,幹他們這行的,性格太極端並不是什麼好事。
刀城回神,這才徹底清醒,他歉意的看了看雁輕河,低著頭不吱聲了。雁輕河對他有大恩,這一輩子,只要他刀城還活著,就絕不會背叛這個人,他會給他最極致的忠誠。
雁輕河知道刀城的一些事情,也就沒有責怪他,只輕輕地的將小少年攬到懷裏,給他一個足以支撐依靠的地方。
李越甲:“……”感覺手指更疼了是怎麼回事!
祝孤生:“……”喂,你們真的管我了嗎?我要說的話真的很重要啊!你們快來問我吧,問完了好放我去吃東西,好餓,快餓死了嗚嗚嗚……
好在,雁輕河終於注意到他了。
“你剛纔說,你有事情要交代?”雁輕河挑眉。
祝孤生很想反駁,但爲了快點吃到飯,還是老老實實的說了:“姐夫說,只是散佈謠言不行,必須要有真的百姓暴動,所以他就暗中聯絡了一個奇奇怪怪的人,讓他去找合適的鬧事人選。”
這句話帶出來的訊息實在有限,可雁輕河卻莫名心頭一跳,彷彿想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卻怎麼也無法抓住那一絲線索。
“那人是什麼樣的?”薛綜落從雁輕河懷裏鑽出個小腦袋,頭髮被揉得有點凌亂,實在是萌得可愛。
祝孤生看得呆了一下,才繼續回答:“身材高挑瘦削,穿著灰黑色長袍,給人的感覺陰森森的。”
池巖!雁輕河和李越甲對視一眼,心中同時冒出了這個名字,他果然和戶部尚書有勾結。
可是,如果是這兩個老狐狸合作的話,他們的目標絕不可能是錢,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雁輕河決定此事暫時擱置,等過幾日他回京了,再去稟報給皇帝。讓皇帝自己去猜。那人坐的比他高,看什麼事情都要更寬些。
祝孤生說完了,眼巴巴的看著他們,就差擺明要飯吃了。
雁輕河也知道在他身上查不出更多,也就沒再為難他,憂心忡忡的帶著小少年走了。
經過一早晨的鬧劇,大家的心情雖算不得好,卻也沒有太壞,只是心裏莫名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當然,這所謂的心情不錯並不包括祝孤生。最後,他被留在了落塵閣解決殘羹冷炙,劍關負責看著他吃完,然後重新收押。
刀城沒有跟他膩在一起,而是去了江城貧民窟,盡職盡責的去完成侯爺交代的任務,給薛綜落找替身。
那麼,雁輕河去哪了呢?
他帶著薛綜落回了房。然後,毫無疑問的將小少年欺負了一番,直將他親得面色緋紅,嘴唇發麻,才肯放過他。
薛綜落簡直被他親怕了,卻又對窩在他懷裏的感覺很是滿足。
雁輕河抱著他,十分享受這種懷抱美人的議事方式。
“小綜落,你想變強嗎?”他這樣問他。
“不想。”很好,小少年的傲嬌屬性上線。
“不想?”雁輕河語氣危險,威脅似的用指腹按了按他的唇。
薛綜落:“……”耍流氓犯法你知道嗎!薛綜落沒把這句話說出來,以他對某人的瞭解,若是他真這麼說了,怕是會得到一句‘在這兒,本侯就是王法’。
雖然這話聽起來大逆不道,可是,雁輕河什麼時候在意過呢?
有鑑於此,薛綜落妥協了,面無表情的改口:“想,我想變強。”
“變強了之後呢,想做什麼?”雁輕河不想輕易放過他,饒有興致的逗著他玩。
“保護我自己,不受欺負。”保護我自己不受你這個大流氓的欺負!
雁輕河沒有聽出他的一語雙關,只以為他想起了以前的生活,想起了那些被人欺負的日子。頓時心疼的不行:“別怕,我在。”
別怕,我在。
這樣的回答對薛綜落來說很奇怪,他卻並沒有當回事,雁輕河這話說得如此隨意,想必只是玩笑而已,做不得數的。
你永遠不知道你所依靠的人什麼時候會背叛你,什麼時候會離你而去。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的陪你,護你,愛你一輩子,所以,要想好好活著,就只能靠自己。
曾經,有人用事實向他證明了這個道理。可是,奇怪的是,他一點不恨那個人。他只恨自己眼瞎,識人不明。
所以,他就讓它真的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