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時間是賊(三)
媽媽看著懷裏的風正好,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她其實有點難過,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莫名其妙想要流淚。她開始回憶著,回憶著這些年發生的所有事情,那些事情讓她感動,也同樣讓她覺得今天的生活來之不易。她無比珍惜現在的日子,她愛風正好就像愛風花雪那樣,雖然風正好是自己撿來的兒子,但是這麼多年她都是把風正好當自己的親生兒子來對待,包括家裏的每一個成員,不管是爺爺奶奶,還是爸爸,甚至就連風花雪也把風正好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去照顧他。風正好的媽媽果然還是流淚了,她開始感慨很多的東西,心裏卻又對自己說大概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才覺得這些事情變得越來越值得回味與珍藏。
風正好的媽媽看著熟睡的風正好,輕輕地把風正好放到床上,然後去洗時間打了一盆水,她幫風正好洗了臉,然後又幫風正好脫了外套。她幫風正好蓋好了被子,然後在風正好肥嘟嘟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悄悄地關上門離開了臥室。
風正好的媽媽又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風花雪的房間,她確認風花雪沒有踢掉被子後才放下心來,她也終於明白,讓自己流淚的正是這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比她的生命還重要,就是她全部的信仰,她每天都在爲了這兩個孩子在努力工作,她總是在想,只有她努力才能讓他們過上幸福的生活,其實對她而言,錢多錢少不重要,只是她害怕有一天需要用錢的時候自己拿不出錢來,才拼命工作。
確認兩個孩子終於睡著了,風正好的媽媽立馬就給風正好的爸爸打了一個電話。她焦急地等待著,風正好爸爸的電話那邊一直傳來嘟嘟嘟的聲音,這讓她更加著急了。大概等了半分鐘,風正好的爸爸終於接電話了,風正好的媽媽趕緊問道:“怎麼樣了,媽她沒什麼事情吧,要不要緊啊,需要我過來嗎?你身上的錢帶夠了沒啊,要不要我去自動取款機取點錢帶過去。”風正好媽媽一連串的問題讓風正好的爸爸根本沒有機會回答,他只能靜靜聽著風正好媽媽著急地發問。
終於等到風正好的媽媽問完問題了,這時候風正好的爸爸纔開始回答道:“別擔心了老婆,媽沒什麼問題。剛剛纔拍完了片子,老毛病了,結石,你也知道結石疼起來就是會讓人難以承受。醫生建議說先觀察兩天,然後做個手術,這樣會比較好。你不用擔心,我錢都帶的十分充足,你就好好帶著兩個孩子,這裏有我和咱爸,不用擔心,醫生也是熟人,你就放寬心吧,你好好休息,這個星期我們兩個就輪流請假照顧媽吧。你今晚好好休息,我估計今晚睡不了了,爸也老了,我怕他搞不定咱媽,今晚我就不睡了,我守著咱媽,你好好休息等明天早上來接我班。咱媽現在還好,別擔心,剛剛吃了點藥打了一點吊瓶,現在她已經睡著了,你不用擔心啦。”
風正好的媽媽聽完風正好的爸爸說的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她也害怕呀,其實大傢伙都很清楚,風正好的爺爺奶奶已經年紀大了,就是突然離開這個世界都是能夠預料到的,但是所以人都明白,卻沒有一個人做好了準備。風正好的奶奶平時是一個極其樂觀的人,但是一旦生起病來,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會變得極其悲觀,說各種各樣的大胡話,例如我就要走了之類的話。還好風正好的爸爸早就習慣了,不然一般的聽到老人說這樣的話,心裏真的都會涼掉一半截。每每風正好的奶奶開始說一些喪氣的話,風正好的爸爸就會展出來對她說:“你看看隔壁的王太太,她不也是生病了,人家比你還嚴重,聽醫生的話喫喫藥養養生現在不都好了,你有什麼怕的嘛,這都是一樣的,你就好好的,等做個手術,然後好好養養,醫生叫你吃什麼藥就吃什麼藥,你已經這麼大了就不要說什麼藥苦藥苦的,按著醫生說的做,過個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別自己把自己嚇死了,對學學隔壁的王太太,人家就是該幹嘛幹嘛,不就是生個病嗎,有什麼好怕的啊。”
風正好的爸爸其實心裏也怕,他比誰都怕,但是他知道,自己雖然沒有風正好爺爺的地位重要,但是對於這件事,他一定不能露出半點害怕的樣子,他就像一尊雕像,沒有一點表情,因為奶奶生病他開心不起來,又不能在奶奶面前表現出慌張的樣子。風正好的爸爸就整天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笑也不愁,平平淡淡,就像寺廟裏誦經的和尚一樣。
.
第二天天還沒亮,風正好的媽媽就已經把早餐全部做好了,她還準備了一個飯盒,她往裏面盛滿了粥,然後又往裏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的鹹菜。不僅僅如此,風正好媽媽還害怕風正好爸爸吃不飽,特意給風正好爸爸增加了一個煎好的雞蛋。風正好的媽媽怕飯會涼了,於是拿著很多衣服包裹在飯盒的外面,風正好的媽媽用衣服把飯盒包裹的嚴嚴實實,這樣就能夠隔絕空氣。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於是風正好的媽媽就騎著小電動車前往醫院去。那個時候天還剛剛亮,路上根本沒有什麼行人,也沒有什麼車輛。風正好的媽媽一個人在那條馬路上慢慢的騎著車子,腦子裏回想著很多事情,但是她知道現在自己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手裏的飯盒送到醫院去,因為醫院裏風正好爸爸還在等著她跟他換班。
騎了大概有十來分鐘的樣子,風正好的媽媽總算是到達了醫院,他匆匆忙忙地把電動車給鎖上,然後往樓上奔去。風正好媽媽手裏的飯盒還是蠻沉重的,因為裡面裝滿了粥和飯菜,但是她一點都不在乎,因為她想的是那個他深愛著的男人,還在那裏照顧著一個生病的老人,並且一夜都沒有睡。病房在醫院的五樓。那個時候電梯剛好沒有下來,因爲着急,風正好的媽媽就直接上了樓梯,她從一樓直接小跑到了五樓,等她到達五樓的時候已經是氣喘吁吁,那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可能真的有點老了。風正豪的媽媽整了整呼吸,然後找到了奶奶所在的病房,輕輕的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門被開啟了,開門的人是風正好的爺爺,爺爺看到媽媽小聲的說道:“他們都睡了,你趕緊進來吧。”
風正好的媽媽輕輕推開門,她看到風正好的爸爸在風正好奶奶的床頭鋪著休息。風箏好的,爺爺對風正好的媽媽小聲的說道:“他一宿都沒有睡了,讓他好好休息一會兒吧,再過個十分鐘再叫他起床吧,剛剛纔休息的,這孩子昨晚真是累了他了。唉,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啊。”風正好的媽媽輕輕地把飯盒放在床頭,然後自己也在旁邊找了一個椅子坐在一旁,她就靜靜地看著風正好的爸爸睡覺,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特別幸福。她發現自己的丈夫是一個又孝順,又愛自己,又愛周圍世界的人。風正好的媽媽總是會想起風正好的爸爸每天一回到家就會靠近她的耳邊,輕輕地對他說一聲你好漂亮呀!那個時候風正好的媽媽就會羞愧的無地自容,輕輕的敲打著風正好爸爸的頭說道,我哪裏漂亮啊,你什麼眼光啊,不過你也很帥呀,風先生。剛開始的時候,風正好的媽媽總是覺得風正好的爸爸是騙自己的,因為他每天照著鏡子都沒有覺得自己有多漂亮。但是他發現每一天風正好的爸爸一下班回來都會這樣對她說的那一瞬間,她開始相信,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真心實意喜歡自己欣賞自己的,也只有在這個男人的眼睛裏,她身上的光芒才能被充分的看到,纔會被一個人珍惜。那個時候風正好的媽媽覺得自己是被愛的,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給了她無限的自信和可能性。
風正好的媽媽想著想著,突然間風正好的爸爸就醒過來了。他慢慢的把身子給抬起來,然後伸了個懶腰,揉揉睡眼朦朧的眼睛,突然間看到風正好的媽媽站在自己面前,他嚇了一跳,但是立馬就緊緊抱住了她,然後在風正好媽媽的耳根邊親上一口。
這個時候反倒是風正好的媽媽嚇了一跳,因為她沒有想到自己的丈夫會當著爸爸和媽媽的麵親她一口,她覺得這麼害羞的事情是怎麼也做不出來的,但是這件事還真的就確確實實發生了。那個時候風正好的媽媽沒有說話,只是臉紅紅的看著地板,然後對著風箏好的爸爸說道:“我給你帶了早飯,你先吃了早飯,然後回去休息吧白天就有我來照看,真的是這麼大的人了,也不覺得害臊,我都替你羞得慌。”
風正好的爺爺倒並沒有覺得怎麼樣怎麼樣,他雖然身處在一個封建年代,但是他的思想卻極其的開放。他雖然沒有看過任何報紙,但他卻總是喜歡看看新聞,特別是軍事類的新聞,但凡是國家大事,他都知悉知曉,也正是因為這樣,風正好總覺得自己的爺爺眼界就要比別人更開闊,至少要比同齡的老人更加開闊,因為他的爺爺總是表現出一種先進之明。他記得有一天家裏準備買房子,因為姐姐要開始讀書了,他們得必須去買一套新的房子,這樣還能方便姐姐去讀書。那個時候奶奶跟爸爸說買房子幹什麼,多浪費錢啊,倒不如租個房子算了,這個時候爺爺卻依然堅定地對爸爸說:“攢錢買個房子吧,去貸個款買房子,以後房價只會越來越貴,這東西很難辦的。”因為爺爺的建議,風正好的爸爸才覺得買房子而不是租房子,那個時候的爺爺還從自己的退休金裡拿出了五萬塊錢交給了爸爸,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告訴奶奶,這是爺倆之間的秘密。那個時候風正好的爸爸真的是推託了許久說不要,最後爺爺淡淡然說道:“我啊,年紀大了,我沒什麼掛念的,講真的看到你從一個小屁孩長這麼大我真的挺欣慰的,你呀,我一點都不擔心,我擔心的是,我的孫子和孫女,他們兩個,可不能和你們一樣以前吃那麼多苦,我希望這兩個小傢伙能不吃苦就不吃苦,但是,該教的道理你還是要教他們,你要告訴他們,要以身作則,要教育好他們要做什麼樣的人。這五萬塊錢,你必須拿著,沒有為什麼,因為我是你爸,我讓你拿著你就必須拿著,因為你的事就是我老頭子的事,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齊頭並進風雨同舟。再說了,你還有個媳婦,可不能讓人家跟著你吃苦,這是我們的秘密。講道理,我能活多久也說不定呢,看著這兩個孩子健康成長,你們一家人倖幸福福平平安安我就覺得滿足啦。”風正好的爸爸意味深長地看著風正好的爺爺,兩代人的全部希望就這麼匯聚在了一起,那一瞬間完美詮釋了家的定義。風正好的爸爸說道:“行吧,那這樣爸,以後你們缺錢就跟我們說,我們就當您先墊的,以後等我們有錢了再還給您,我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謝謝您了。”風正好的爺爺拍拍風正好爸爸的肩膀,說道:“當然,一碼事歸一碼事,這新房子買了,舊房子也不能賣,這房子以後留給風正好,聽到了嗎,雖然風正好是個撿來的孩子,但是他就是我孫子,也是你兒子這房子你現在不能著急賣了,以後再賣,聽到沒,記得給我孫子存錢娶老婆,還有給我孫女存錢攢嫁妝。”那個時候風正好的爺爺就好像是在寫遺囑一樣,風正好的爸爸聽完風正好的爺爺的話,心裏其實是十分難受的,因為他也挺聽出了這些話的我隱含意思,那就是風正好的爺爺其實是在託付。風正好的爺爺一直在託付自己的夢想,託付給他的兒子,也就是風正好的爸爸。這件事情確實是給了風正好爸爸很大的觸動,風正好的爺爺不知道自己的這把老骨頭什麼樣子,但他知道,一旦自己得了什麼病基本上上就是等著入土了,他趕緊抓住風正好爸爸想要買房子的這個機會,趁他自己還清醒的時候就把一些事情交代清楚了,但是他又不敢直接講出來,他怕家裏人看到他對自己的生命這個態度會感到難過。
事實上,風正好的爺爺確實遇見到了特別多的事情,那就是房子確實像風正好爺爺遇見的那樣,根本沒有下降的趨勢。那個時候,風正好的爸爸也更覺得自己的父親是一個厲害的人,雖然他年邁也不怎麼出門,卻總是把外界的事情都搞得一清二楚,像個預言家一樣分析著各種事物的動向。風正好的爸爸終於明白自己和風正好爺爺之間的差距,並在心裏暗暗發誓要成為風正好爺爺那樣的人,這樣才能撐起整個家。
風正好的爸爸開啟飯盒,看見裡面盛滿了粥,還擺放著一個煎好的雞蛋,轉滿了各種各樣的鹹菜,他一夜未眠,又加上昨晚沒有吃飯就趕回來送奶奶去醫院,風正好的爸爸真的是餓壞了。他拿起勺子就往裏面打起一勺滿滿的粥往嘴裏送,然後狼吞虎嚥吃掉半碗的粥,最後風正好的爸爸嫌棄用勺子打粥實在是太慢了,他直接把勺子放在一旁拿起飯盒往嘴巴里麵倒。短短的兩三分鐘風正好的爸爸就吃掉了一碗滿滿的粥。風正好的媽媽也給爺爺帶了一碗粥,爺爺的飯盒還來沒來得及開啟,風正好的爸爸就已經把盒飯裡的粥給吃完了。因為奶奶結石犯了,醫生不讓奶奶吃飯,打的點滴。風正好的爺爺看著風正好的爸爸這麼快就吃完了,真的吃了一驚,說道:“當年鬧饑荒,我也沒你吃得這麼快啊,這孩子,咋能餓成這樣啊,不就是一頓早飯嗎。”風正好的爸爸才發現自己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吃掉了一碗粥,確實有點兒太不禮貌了,然後說道:“餓了餓了,太餓了,沒注意,真的失禮了。”
風正好的媽媽看到風正好的爸爸這個樣子,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巾為風正好的爸爸擦去嘴角殘留的汙漬,說道:“這有什麼尷尬的啊,都是一家人,餓了就好好好吃飯啊,只有心裏面坦坦蕩蕩的君子才能吃飯吃得香,不是有這麼個故事嗎,也不知道是哪個作家寫的,寫的是自己在一個山村裏走,路過一家飯店,然後他呀看見一個村夫在吃飯,那個村夫叫了一盤牛肉,一大碗酒,然後就兩隻手拎起牛肉大口大口嚼著,他滿嘴巴都是牛肉的醬汁,手上也是,但是他一點都不在乎,他端起大碗喝酒,漏出來的酒就這樣順著他的下巴流到他自己的衣服上的。但是他一點都不在乎,他覺得十分痛快,然後心滿意足地用滿是泥土的手擦了擦嘴巴結了飯前,那一瞬間作家是這麼說的,因為每一分錢都是靠自己的勞動辛苦得來的,所以吃得很香吃的很暢快,沒有可以被人值得說道的地方,也自然不會在乎自己在別人眼裏的樣子,那一刻,只需要享受自己應該得到的就好了。”
風正好的爺爺開啟飯盒,用勺子打起一點粥放到嘴裏,一邊咀嚼著一邊說道:“哼,我就覺得這麼傻的文章指不定是你自己從哪裏瞎掰的呢,我們那個年代,就算是再不濟,再怎麼餓,當老子的沒有上桌子,誰都不能動筷子,這叫禮數,這是千百年來老祖宗那裏傳下來的禮數,是誰都不能變的。中華文化就是這麼一代一代傳下來的,那什麼禮儀之邦的稱號就是這麼傳下來的。站就要有站的樣子,坐就要有坐的樣子,這就是禮數。吃飯不能講話,當然我們家是可以的,因為我倒是覺得安安靜靜吃飯太煩了,沒一點意思。所以你們這些做晚輩的也不要覺得什麼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不要覺得煩,這些啊你們不僅僅自己要學,以後還要交給我孫子和我孫女,他們也遲早要混社會。你看我兒子,以前人情世故啊,他什麼都不懂,還不都是我教他的,教他吃飯的時候哪裏是上座哪裏是貴賓坐的地方,教他什麼時候該給別人敬酒了該說什麼話呀,這些都是你們必須學的,不要老覺得我們怎麼樣怎麼樣封建。沒有的事,這哪件事你說我這老頭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啊,我是老了,但是我不糊塗,該有的禮數就得有,不然叫別人笑話,笑你沒人管。”
風正好的媽媽默不作聲,她知道風正好的爺爺是在教訓自己,是啊,喜歡一個人可以,想護著一個人可以,但是不能盲目,不能把壞的強行掰成好的。風正好的爺爺確實知道風正好的媽媽舉的例子是對的,也確實知道風正好的爸爸累了,但他知道,因為是自己人所以才覺得沒什麼,但他害怕有天風正好爸爸在別人面前也這個樣子,那就太不禮貌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看法有時候就是一個瞬間的事情,風正好的爺爺深刻體會到這一點,這麼多年吃的飯走的路他都是深有體會的,他不希望有天風正好的爸爸就因為不禮貌而被別人全盤否定,那樣就真的是太不公平,太讓人唏噓了。
風正好的爸爸知道爺爺已經有點生氣,他趕忙說道:“對不起爸,我以後一定會注意的,我就是太累了又太餓了,真的是對不起爸,以後我一定會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的。”
明明是吃個早餐,卻硬生生變成了一場教育座談會,風正好的媽媽心裏其實還是有點不開心的,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的丈夫確實是有些失態了,好在這裏只有自己人,要是有一個外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覺得風正好的爸爸是一個放蕩不羈不注意自己形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