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芥的鬥志第一次燃起，足下的烈火勁彷彿受到主人的召喚一般，在身體中躥行，不一會兒，一股子暖流走遍全身。悟道和尚狐疑地瞧了一眼，感覺到對方的內息出現了變化，隨即眼中殺機又現。張之芥則反守為攻，以一招“大漠飛沙”起手，這明駝劍法雖然並不精妙，不過有了這內力的加持，威力提升不少，悟道和尚且戰且退，他清楚地知道，不能跟正處於鋒芒狀態的虎狼拼搏。

    以命相搏，不止是要鬥狠，更要鬥智。

    隨著對招的增多，漸漸地，悟道和尚發現少年的劍招雖然攻勢兇猛，但卻十分的單一，不難看出，對方的所有招式好像在四招之內，不，更像是三招，只是他出招較快，再加上順序變化，讓人有些應接不暇罷了。難道，這小子只會這幾招？悟道大膽推測了一下，隨著時間推移，他肯定了心中的想法，頓時變得胸有成竹起來。透過剛剛的喂招，他早已找出了那幾招的破綻所在。而眼下的張之芥卻是全然不知，還以為自己武功有所大成，繼續變化著那少得可憐的劍招。

    又是一招“揚鞭西去”攻來，悟道和尚忙倒斜身子，左腳踢出，張之芥不知道對方會還擊，急忙收劍格擋，由於出招慌亂，因此防守的作用大減，張之芥被擊退了幾步，這一下腳步虛浮，似是要倒。悟道和尚此時臨空視物，抓住時機，使出《韋陀劍經》中的一招“落地降魔”，飛刺過來。張之芥急忙作出應對，把劍右手斜提，左手搭在右手之上，這下他的準備十分充足，以求最大力量的格擋。

    劍尖碰到劍身，鐵器頓時發出陣陣尖銳鳴聲，所幸張之芥的手中劍材質較好，不至於損毀。不過這巨大的衝力卻是使他的身子被頂了出去，頓時喉頭一甜，嘴角滲出鮮血，他吐了口血沫，罵了句：“大ye的。你還挺厲害的。不過，你這水平，還只夠我撓癢癢。”此時的少年提劍而指，嘴角含笑。他的劍招雖不多，卻是有滿滿的劍意。

    “大言不慚。”悟道輕蔑一笑，卻並沒有打算收手，正準備用劍經的最後一招了結了他，卻見到張之芥凌空飛起，與那“落地降魔”的劍招倒有幾分相似，這正是那明駝劍法第四式“飛鷹逐日”，沒想到少年在危急時刻，竟然克服心魔，成功地使出這一招。

    所謂先下手者，往往為強。來不及思考，張之芥的劍尖已經快要刺來，悟道急忙格擋，他有十足的信心，毫髮無損地接下他這個攻擊。卻不成想，少年早已知悉他的意圖，招式又變，先伸出一腳，擊中悟道和尚的小腹位置，這是他平日練功的罩門所在，此時受擊，身子頓時一軟，少年趁勢追擊，劍尖直指悟道的天靈蓋而來。他此時已經不計什麼後果了，張之芥這樣想道：若要自保，必先殺敵。我不想再心慈手軟了，我想活著，哪怕只有這兩個月。因為我張之芥這條命，是我自己的。

    生死關頭，往往可以激發出人的巨大潛能，悟道此時雖然有了一瞬的鬆懈，卻也做出了應對方法。只見他轉過身子，用劍擊打了頭頂上的飛劍，卸去了不少力。張之芥見勢不妙，只能退而求其次，又是一腳伸出。

    腳與臉的親密接觸，換來的後果就是悟道和尚被踹飛出去。這一套做完，張之芥心頭雖然依舊血液翻滾，手上的烈火勁卻是逐漸消退下去，看著遠處倒下的悟道和尚，他長嘆出一口氣來。小道士鶴久則在一旁歡呼雀躍道：“你們這些劍僧，仗著天賦異稟，平時就知道欺辱寺中普通僧眾，今日也讓你們嚐嚐被人欺負的滋味。”那一派持劍僧人全都憤憤不平，此刻個個怒目相向。

    張之芥正要下臺時，卻聽聞遠處傳來幾聲大笑，隨後聽到有人說道：“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張之芥心裏暗道：這和尚也太好鬥了吧，不禁有些憂懼，他現在鬥志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烈火勁也所剩無幾，要是再打，結局是什麼，他自己清楚得很。他仔細地盯著對方的動靜，卻見悟道和尚將手中的劍一丟，頓時大感奇怪。

    “除魔還需絕情劍，劍來。”悟道和尚厲聲一喝，又一把劍被拋到了空中，他輕輕一接，隨後站穩身子，說道：“絕情劍，自恩師賜我以來，斬殺過‘長袍門三鬼’，六塵府鹽幫天水堂堂主於清，長川國巴氏老大，北辰一枝妖周媚兒，劍斬七魔登大道，你很幸運，正好是第七個。”說完，他舉劍就要攻來。

    “夠了，悟道。”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袈裟僧走出來，正是那受傷已久的參觀大師。

    “師叔祖。”“師兄。”參觀點點頭，吟了一句佛號，說道：“參物，你賜他絕情劍，為何？”

    參物大師說道：“絕情，斬魔。”參觀又道：“斬魔需絕情，可我只在悟道身上，看到了濫殺。”參物忙說道：“這山野小子盜取本門武功，又打傷多智，難道不該罰？”“這套佛門十八拳，乃本門最粗淺的功夫，人家要真是悟性奇佳，看幾次便學會倒不是什麼難事。本寺雖為正道泰山，一向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可除魔的同時，也要避免濫殺，自己成為邪魔，張施主真的錯了，你們適當教訓即可，不必取人性命。”參觀有條有理地說道。

    “一個外人偷學了本門武功，您還如此偏袒，不正是因為他救了你嗎？您這麼做，怕是難以服眾啊，師叔。”被張之芥打成這樣，悟道這口氣是怎麼也忍不住。“大膽，明明是你私慾太重，還敢賴在師父頭上。”面對他的指責，悟痴首先忍不住了。

    “不管如何，我這絕情劍既已出手，沒有不斬邪魔就回鞘的道理，今天這小子的命，我要了，絕情斬。”悟道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先下手為強。出劍的一瞬間，張之芥就感受到了一絲的威壓，等越近時越能感受到一股壓迫感，難道這就是老頭講的劍氣嘛？

    張之芥知道，以他現有的水平，絕計接不下這劍招，興許，老頭上次在棲幽谷教的那招，才能夠禦敵。他深知道，就算自己的全盛時期，也絕難舞出那一式劍招，可如今已無計可施了，死活都在這一把了。“一重一，凌雲。”

    悟道的絕情劍還未刺到，就已被掀飛了出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這突然爆發出來的強大氣息，讓在場的每個人都吃了一驚，這個山間的藥童，莫非真是個世外高人？那四眉僧喃喃道：“‘一劍西來’嘛？倒是有趣。”在遠處觀望此次比武的一位僧人，此時雙目圓睜，對眼前的這一切，感到極為不可思議，許久之後，他才自言自語道：“喬冠西啊，你到底留了多少底牌？”張之芥心裏則更加奇怪，因為剛剛自己身上的內力，不是由足底而生，他狐疑地看了看後面，除了盤腿坐著的四眉僧還有正在歡呼的小道士鶴久，再無他人。

    長長的驚愕過後，後面是沸騰的憤怒。黃衣僧人群情激憤地喊道：“師祖，他殺了悟道師兄，快殺了他，以證佛門正道。”灰衣僧人已經備好了僧棍，只待一聲令下。參物大師跳上臺來，說道：“你武功很高是嗎？我跟你打。”在他眼前接連兩名弟子被傷，這一次他要親自討個公道。他抬手就是一拳，直衝張之芥面門。這是佛門十八拳中的第十八拳“金剛開道”，在普通弟子手中，尚且有降魔之功，在這位境界在拔魔四品以上大師的手中，會是何等威力？不言而喻。

    張之芥此時心頭一冷，從這參物大師跳上臺那一刻他就知道，對方的境界要遠勝於這場上的任何一位。他這幾日粗略翻看了一下劍訣，這劍法總分九重境界，而一重境界中，又分氣顯、開山、凌雲、碎仙，越往上威力越大。莫說剛剛自己的一重一凌雲只是僥倖，怕是五重五的境界，也難以勝他。

    這下，是真的不用掙扎了。他心頭涌動的血液終於平靜下來，耳邊頓時寂然無聲，少年閉眼，遠山風都在這裏打了個滾。那片山，不久前才埋下個愛吃黃豆的劍客，興許還要再埋一個不知名的藥童。

    他明顯感到自己的手臂疼痛加重了一些，想來是這“劍脈之祖”的侵蝕又近了一步，他心裏想道：也好吧，就這樣死去，不用以張小二的身份死去，也算值了。

    流蘇，我不找你了。這個江湖，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