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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幸村的故事

    “這些都是也都是我是從我父母口裏得知的,她的爺爺能寫出一手好字,當初我爸爸還在我面前讚許過,讓我多學習。”隋編的目光無波無瀾,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剋制的,除了無人山的失態,她又恢復了最開始的模樣,“這不是什麼好故事,或許和這次的事件有關。”

    王小麗的爺爺也是農民,夫妻兩人都是屬於溫和型別的人,不知道為什麼生出了好幾個兒子都不是脾氣暴躁,且喜歡家暴。

    王小麗的爸爸生了一副好皮囊,不過那也只是年輕的時候,至於現在,反正在王小麗看來就是油頭粉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他的爸爸脾氣多變,因為沒有工作——懶的。

    對母子二人好的時候出奇的好,不過那好只是自以為的好,在她爸爸眼裏,所謂的好就是在偶爾心情美麗的時候對子女還沒有大火氣,繼承了他父母一脈的和氣。

    而這和氣只不過是維持他表皮的一種髮式,在外勉強還能維持一下他君子的模樣,在內就原形畢露。

    王小麗的母親受不了,鬧了幾次離婚都沒成,原因倒不是因為擔心兒女的心理承受問題,比較她的母親也沒多少做母親的覺悟,自個兒也是會三天兩頭的往外面跑,有段時間迷上新的娛樂方式——打麻將。

    她和街坊鄰居湊成一桌,玩得興起能夠通宵,第二天又罵罵咧咧飽含怨氣的工作。

    有一次,他的爸爸當著外人的麵把王小麗打得上躥下跳,哭也不行,求饒也沒用。

    王小麗被拖到屋外的一棵歪脖子樹下,用樹棍子打。

    當天晚上,王曉麗就提著菜刀站到了父母的房門前。

    “我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隋編喝了一口水繼續道,“是因為王曉麗沒有殺成,她真的衝進去然後被他爸拖著出來,王曉麗嗷叫了一晚上,第二天她和她的爺爺就一起被送進了醫院。”

    楊喬莫名覺得這個故事眼熟,中途好幾次的看向張宇恆。

    張宇恆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楊喬的眼神讓他感覺自己和自己脫不了干係一樣。

    “她爺爺是因為?”楊喬察覺了張宇恆充滿疑問的視線,尷尬的摸摸鼻子下方。

    “因為幫了王小麗,說是孩子小不懂事結果他爺爺還沒說幾句,就被連帶著王小麗一起打了。”

    氣氛變得有些沉重,但也不妨礙隋編繼續講述整個故事機……啊不,真實事件。

    王小麗怎麼說還年輕,有老人護著到底也沒出什麼事,但她爺爺就不一樣了,本來人老了骨頭不好,也不知道是她爸下了死手還是老人家不經嚇,折了一半隻手臂,在醫院潦草的打了一下石膏什麼藥也沒買,就把老人家接回來。

    農活照樣幹,家務活也照樣做。

    不同的是,幹認真打掃衛生的又多了一個。

    七姑八爺的都說她懂事了,孝順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麻木了屈服了,懶得計較了,因為她無意中聽到,要是自己再較真下去,她沒良心的父母不會再給他一分錢的醫藥費。

    老人的手醫生有反覆告誡不能幹活,要養。

    她爺爺不但幹了,力氣似乎還很大。

    村裏人都說她爺爺是福大命大,是福星,將來是要享福的。

    福星是不是王曉麗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爺爺左手臂已經畸形了,那雙不論何時都有力的雙手已經不能隨隨便便的和她扳手腕鬧著玩了。

    將來?

    王小麗並不認為爺爺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有什麼將來,將來不就是一捧黃土嗎?

    不過他們說得也不全無道理,畢竟人死了也就不遭罪了。

    活著……一點都不好。

    王小麗一邊想死又一邊想活。

    她想從爬到隨便哪個山的山頂一頭跳下去,摔個稀巴爛,但她怕死,王小麗嘗試過體面的死法,就是割腕自殺,可惜只割了個皮就慫了。

    她想活的時候就去和爺爺多說說話,爺孫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這了無生趣的日子總能快一些。

    她爺爺對她很好,當時他爺爺似乎對每個子孫都很好,畢竟他不缺兒子女兒,孫子都要好幾個。

    但王小麗覺得自己是不同的,因為她自認為比其他的子孫要聽話得多,家務活她有機會就搶著幹,學校裡一有新鮮事她都會第一時間和爺爺說一說。

    爺爺對她也不同,老人家兜裡總是篩滿了小零食,都很廉價,一分錢可以買十多個小糖果,或者沒有錢的時候就會自備一些家裏自做的橘子幹。

    王小麗喜歡吃糖,不喜歡吃橘子幹,因為這比一分錢還有廉價很多,學校的朋友都不會吃這個。

    所以王小麗也不喜歡,但她有個習慣,每當放學爺爺來接她的時候就會撲上去習慣性的往老人兜裡摸一摸。

    大部分時候都會摸出一把糖來。

    王小麗能夠一口氣把它們全塞在口裏,腮幫子都是鼓鼓的。

    爺爺這個時候會愛戀的用他佈滿厚繭的手捏捏她的小臉,然後爺孫兩個再一起走大約四十多分鐘的路程,這是算快的,王小麗總在路上找藉口牽著爺爺讓她走慢一點。

    老人家總是擔心手腳慢了,家裏還有王小麗的幾位舅舅等著飯吃,頭下還有嗷嗷待哺的稚童張嘴等著喝奶。

    可王小麗打心眼裏討厭家中的每一個人,回家對他來說是一種酷刑,她寧願睡在荒郊野外等著野狼來叼走她。

    當然,這些只能是她的幻想,家裏人不在乎她的成績,他的舅舅一直在明裏暗裏的強調女孩子就是用來嫁人的,長得漂亮就是用來當花瓶的,運氣好的就是金銀珠寶,時間久了也會浮上一層用舊不要就算拿去換錢都會掉價的那種。

    所以王小麗好多次都聽到她爸爸在給外面的狐朋狗友打電話,計劃著讀完小學就把她送到他們那裏去謀個生路,好歹能鋪貼家用。

    王小麗本人是無所謂,只是覺得她辛辛苦苦賺的錢估計留到她身上的沒多少。

    不過,她好歹也算是磕磕絆絆的讀完了小學。

    令人意外的是,她的成績居然出乎意料的好,被鎮上的一所初中給收了,是免學雜費的。

    她到底是沒能去打工,於是又磕磕絆絆的最開始了她的住宿生活,從每天都能回家變成了每個禮拜回一次。

    住宿之後,這纔是王小麗想要的理想生活,這裏的人一連四季都會規規矩矩的穿校服,沒人會因為衣著打扮的原因而歧視她,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用看人臉色行事。

    她越來越不想回到那個家了,有一次她的爺爺揹着一籮筐的大柚子來著她,在她學校外面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到放學,結果找不到人。

    沒辦法只能挨着打聽到女宿舍樓下,王小麗卻死活不出來。

    最後還是室友提醒她,好像是她的爺爺來找她了。

    王小麗這纔不情不願的下樓,老人嘮嘮叨叨說了很多,大概就是今年的柚子不錯,又大又甜,賣了一部分剩下的都是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讓她帶回宿舍和大家一起吃。

    王小麗不耐煩的左顧右盼,她一點都不想讓班裏的同學看到她有這樣一位窮爺爺,儘管他身上那件儘管洗得很乾淨的衣服看起來似乎有那麼一回事。

    但她還是一邊愧疚一邊趕緊讓他走。

    她爺爺估計察覺到時候,此後再也沒有來過學校,從來都是每週星期五早早的幹完農活準備好她愛吃的糖等她回來。

    可王小麗已經不愛吃糖了,青春期的女孩愛美又叛逆,吃糖不僅要蛀牙還要長胖。

    何況,那糖用硬又不好吃,甜得發膩,現在都已經流行吃水果味的糖果了。

    不過好在,她爺爺自從知道王小麗不喜歡吃橘子幹以後,就再也沒有做過。

    畢竟全家除了王小麗,也沒人願意吃這個,他們想頓頓吃肉。

    以至於王小麗每次在食堂吃飯時都是清一色的素菜。

    一看到肉,她都會想起那些肥頭大耳的親戚們。

    她反胃得不行。

    王小麗的成績一如既往的好,看樣子有希望考進城裏,但是高中不是九年義務教育,就算她成績好能免學費,可住宿費生活費還有輔導書已經老師要求買點雜七雜八的課外資料,這些全都是一些看不見的費用。

    與此同時,她的爺爺在長期勞物壓榨下,背已經完全佝僂得不成樣子,老了什麼毛病都有,輕易患個感冒,十天半月都沒緩過氣,反而越來越嚴重。

    王小麗的幾位舅舅都已經各有了自己的孩子,全都耐在她爺爺那裏不走,起初只是好吃懶做到後來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她爺爺作為一個父親應該做的。

    王小麗秉承了全家一脈的冷血冷情,又自私又膽小。

    她有時候自我剖析了一下,自己除了成績好估計沒什麼優點,就連自己的維諾也是繼承了她爺爺的特點。

    逆來順受,那些舅舅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不牛還任勞任怨。

    有一次中考前,她回來家——學校已經不上課了,好好休息直接調整心態,第二天參加中考。

    就是在這考前一天,爺爺出事了。

    此時是酷暑,爺爺一大早去了田地彎腰割草,然後一起身就再也沒有起來過,等到中午太陽最毒的時候才被發現。

    好歹也是保證了一條命,但餘下來的日子老人已經無法繼續勞作了。

    能勉強呼吸下地走路已是大幸。

    但人是貪得無厭的,人不能對同類太好,否則對方會認為是理所當然,等有一天你停止了這種好,對方會理解為這是爺爺自私自利,不為子孫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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